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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我篮球比赛,你来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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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碧云望着水面,脏水上浮着一条鱼,死了两三天的样子,全身都腐烂发胀了,令人作呕。
她本来是想找阿灿借钱的,接过是空手而归,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阿灿的情况,她之前也知道,年纪小小就出来赚钱了,赚钱很不容易,尤其是皮肉生意,来钱虽快,但是其中的苦楚又能与谁说呢?
“你要不也试试?”阿灿似诱惑地建议道:“姐姐长那么漂亮,保养的又好,现在去哪工作都得有文凭,要不然就得去干苦力,你这细皮嫩肉的能干得来吗?”
脚边已经被扔了几个烟蒂了,方碧云在烟雾中做着思想上的挣扎,以前有赔偿金,什么都不怕,现在赔偿金没有了,她的底气也都没有了,她不是不恨,只是无力,天空开始变得阴沉,夜色漆黑中方碧云托着疲惫的身子走回了家,方早的屋子一片漆黑,摆钟在墙上摇摇晃晃,她需要钱,需要大把的钱,去生活,去维持体面。
方碧云推开了方早的房门,黑暗中她摸索着前进,坐在了方早的床边,只是静静地坐着,她不止一次抱怨命运的不公,她对方早不好,她的歹毒,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方碧云推开房门走进来的那一瞬间方早就已经醒了,她闻到了方碧云身上厚重的烟气,今天只有烟气,没有酒味儿,说明方碧云此时是清醒的,方早搞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虽然蜷缩在被窝里,但全身都在警惕着方碧云的举动。
从那天后,方碧云好像变了一个人,她像是被夺舍了一样,竟然开始扮演起了慈母的角色,对于方早也开始了嘘寒问暖,突然起来的转变让方早手足无措,对于她来说与母亲的关系是一个难以攻克的考题。
日子过得飞快,时间到了五月,暮春的雨将花瓣都击落,方早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操场上几乎没有学生了,跑道边生长了近百年的大树下,偶有学生冒着雨奔跑而过,地面的积水开始泛起涟漪。
方早从方碧云的作息规律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不敢说,也不敢去细想,可是那种惶恐不安的情绪一直袭上心头,太阳落山的时候方碧云从家里出去,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家,一整个白天都在睡觉,身上喷着熏到人脑子发晕的香水,妖艳的口红,越穿越短的裙子,破烂的黑色丝袜。
不去打听方碧云身上发生的一切,对于方早来说,这只是个权宜之计,只要方碧云不带那些男人回来,方早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操场广播里激越的广播体操口号声。十点,阳光刺眼,整个年级的人都在操场上做着广播体操,一班和三班的位置刚好是对面,同学们随着广播节奏舒展身躯,方早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班的陈惟舟,蓝白相间的校服,高挺的鼻梁,眼眸很亮,像装了天上的星星,他好像一下子变好看了,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大脑袋外星人了。
两人对视,人头攒动间很快又撇开目光,陈惟舟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眉眼弯弯,整个人明媚的像是太阳,一旁的张乘顺着陈惟舟的目光看去,果然是那个方向站在一班的方早,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张乘心里门儿清,陈惟舟这个货绝对是暗恋一班的方早,可怜兮兮的陈惟舟,方早知道陈惟舟的少男心事吗?
“你又傻笑什么呢?”
陈惟舟匆忙收回目光跟嘴角,“哪有?”
“我跟你说的话,你考虑好了没有?”
陈惟舟借助转身的瞬间去偷瞄方早,“啊?什么?你跟我说了什么?”
张乘伸手顺势给了陈惟舟一拳:“你当我说话是放屁?我说了篮球队,我那个队友受伤了,下个星期就比赛了,你去打他的位置怎么样?”
篮球队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要去练球,张乘第一次跟陈惟舟说的时候,陈惟舟就果断拒绝了,他要陪方早一起放学,万一那丑猴子又来找方早,她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
“不去”
“你别慌着拒绝啊,比赛当天,全校的人都要去看,一班的同学肯定也去看。”张乘话里有话,特意点名了一班,一班有哪些陈惟舟在乎的同学?除了方早还有谁?
“十班的同学都去看,我也不去。”陈惟舟是铁了心的要护着方早放学了,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意外出现在方早身上。
“行,你小子等着!”张乘顺手又给了陈惟舟两拳。
陈惟舟的坚持没撑到第二天,因为班主任找他谈话了,字里行间都是劝说陈惟舟去校篮球队救急,为校争光巴拉巴拉之类的,陈惟舟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而张乘此刻一脸奸笑,计谋终于得逞。
傍晚,陈惟舟送方早到家附近,夏日炎炎,蝉鸣声嘶力竭,路灯下的墙壁上攀满了爬山虎,灯光下偶尔有蚊虫飞过,晚风吹起方早乌黑的长发,陈惟舟单手撑着自行车,手指蹭了蹭鼻尖,“那个……”
“怎么了?”或许是那场雪夜之后,方早向陈惟舟坦白了深藏的心事后,她的目光便不再纠结他耳垂上的黑痣,方早十分坦然地看着陈惟舟的脸庞。
“下个星期篮球队有比赛。”
方早向来不关注这些,毕竟陈惟舟也不是篮球队的,她一心只扑在学习上,也没有其他能够关心赛事的理由。
“怎么了?”
“张乘他们有个队友,腿受伤了,让我临时过去帮打个比赛。”
“行啊,你去呗。”
“那这样,我就不能陪你一起放学了。”
方早听后笑了出来,原来他是担心这个,“没有关系的,青天白日,他还能把我绑了去不成,而且那么久了,都没出现,不会有问题的。”
“行”陈惟舟点点头,想要跟方早再多呆一会儿,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咳了一声。
“那你快回去吧,今天作业不少呢。”
“哎……”行吧,回去就回去,陈惟舟听了方早的话,只能乖乖回家。
陈惟舟往前走了两步又听了下来,“那个……”
“什么?”
“我篮球比赛,你来看吗?”
“去啊。”
方早回答的那一刻,陈惟舟呼吸都停滞了,周围的一切都化作柔情,她说去,她会去的。
为了方早的一句话,陈惟舟每天放学后在篮球场上训练的可刻苦了,那股子狠劲,就连张乘都受不了,他们常常汗透了整件衣服,最后累瘫在操场上,看着满天星光每当这个时候,张乘总能捕捉到陈惟舟脸上的春意盎然,让人不禁遐想此时他在想些什么。
“防守,防守!”
奔跑在夕阳下的少年,仿佛全身染着一层金色光晕。每次的进球,都能引起全场的尖叫。
陈惟舟甩掉额头上的汗,眼神在人群中找寻着,没有她的身影,方早明明答应过要来的,他从不害怕方早会失言,她是言行必出的人。
慌神间,陈惟舟手中的球被对手夺走,想去追赶时,对方一个三分球,进了,赢得全场喝彩。
“怎么回事,出什么神呢?集中注意力啊!”张乘拍着陈惟舟的肩膀提示道。
陈惟舟知道是自己的失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点头回应。
炎热的教室里,房顶的吊扇晃悠悠地转着,方早正在解数学题,那是试卷的最后一题,条件给的格外刁钻,她算了好几遍都算不对。
“你怎么还在教室?”班长满头大汗跑了进来,看到方早后一脸惊讶,但是仍然没有停下脚上的步伐,班长跑到座位前,拧开水杯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全年级都去看篮球比赛了,你不去?”
篮球比赛?方早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答应了陈惟舟要去看比赛的,居然忘记了。
“哦,我这就去。”方早一阵小跑下了楼,水泥地被太阳晒的滚烫发热,空气粘稠如凝固,她并没有着急去操场,而是先去小卖铺买了一瓶水。
“冰冻的在冰箱里,同学你需要就自己去拿。”小卖部老板娘躺在竹椅上摇着扇子,懒懒地照顾着生意。
不要冰冻的,运动中的人还是喝常温的对身体才好,方早抽出货架上常温的矿泉水,将零钱放在柜台上后立马跑去了操场。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气温不降反升,蝉鸣聒噪,操场上黑色的铁栏上,蔷薇花开得正好。
热闹沸腾的操场上,方早的视线里全是奔跑的身影,陌生又生动。
此时的陈惟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疯狂越人,一个篮板球,全场女生都尖叫了起来,方早在人声鼎沸中看着他一次次弹跳,伴随着球的落地,又是一阵欢呼声,篮球场上的陈惟舟好像跟平时又有些不太一样,方早从未见过他这般争强好胜的样子,他防守着对面的球员,清俊的面容上难得带着如此认真的神色,双眼死死盯着对家,随后一个假动作,晃了对面,又是一个上篮。
“啊!”球员们都欢呼着,他们拥抱,撞击,庆祝着这场胜利。
方早的眼睛已经完全被陈惟舟吸引了,此时的他耀眼又夺目,比赛结束大群的女生涌上他们,递水的、送纸巾的,周围欢呼声雷动,唯有她安静地站在原地,原来她佯装不在意的少年那么受欢迎。
陈惟舟随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目光定焦在方早身上,她来了!他就知道,方早不会食言的。
在陈惟舟眼中,此时周围的人都是虚化的,只有方早是那样清晰,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那一定是方早送给他的水。陈惟舟想要拨开人群走到方早面前,接下她手中的水。
方早看出了他的心思,她不想在学校里那么张扬,只需要一个眼神示意,陈惟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停下了脚步。
方早远远地冲着陈惟舟笑,然后挥了挥手,在陈惟舟眼中、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离开了操场。
夕阳下,人群散去的操场,依旧炙热的空气让陈惟舟每个毛孔都感受到了青春的燃烧,他疯狂地在操场上奔腾着,释放出他无尽的热情和骄傲。
篮球场上仿佛还残留着白日进球时的尖叫,方早再次走到篮球场的时候天色已黑,她去奔赴的是他们之间无言的约定。
夏虫在草丛间鸣叫,这个夏天,他们就要毕业了,总要留点什么在这个年纪吧。
方早将水递到了陈惟舟面前,陈惟舟竟有些羞涩地接过水,还好天色黑了,看不到他脸上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