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追夫手册》半夜起来吃饭

4、第 4 章

　　既然用了他家的厨房，我便又摸出三十文钱付了食材耗资。
　　慢火煮着大米粥，摘了一把小青菜切的稀碎。等着粥沸腾时，我在他这儿发现一坛子腌蔓菁。打开封口，一股酸味扑鼻而来。我抄了两块，切细丝备用。
　　张大夫家的菜园子里种的菜和我家差不多，最多的是那种菜叫葵，古代人家常用菜。
　　有诗写“青青园中葵”就是这种菜，但在现代，这种菜已经沦为了野菜。
　　我试着炒的吃过，没小油菜好吃。但凉拌着更好吃，这菜叶稍微过水涝一下，很是爽口。拌着葱，姜，蒜，盐，花椒，茱萸，芝麻，糖，热油呛香，味道也还凑合。
　　王六自然不能吃这个。
　　待米花炸开，我将两颗煮鸡蛋切碎，撒进粥里。接着把蔓菁丝取了一些放到粥里，小青菜最后放进去。
　　蔓菁酸度正好，若凉拌就不必切丝，只切成女子小拇指粗细的条足矣。
　　给王六煮了菜粥，顺便多做了些。
　　直到天亮了张大夫依旧没回来，想必最快也得是早饭后回来。王六依旧是昏迷的状态，小张大夫让我们用东西把门窗都遮住不许一丝一毫的光透进去。也不让人在王六的屋子周围发出声响。用他的话说，是避免风邪侵袭。
　　王六的烂脚被彻底放开了，过程无比煎熬。
　　“你拿着这混子，撬他嘴，别让他咬舌头。”小张大夫扔给我一根褐色的木棍，裹着几层绢。
　　说罢他打开自己的医箱，取出一只粗布卷轴，展开后，里面别满了银针。
　　我看的认真。
　　王六此时被蒙上了眼睛，他若是知道一会儿要给他动手术，怕是会吓哭。
　　借着油灯的光，小张大夫从另一只布袋子里抽出一根蜡烛，有婴儿小臂粗。
　　我一个现代人，居然对着蜡烛露出了惊艳的神情。王五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对小张大夫的神兵充满好奇。
　　当看到银针被一一过火后，我明白了这蜡烛显然是消毒用品。
　　不出片刻，王六被扎成了刺猬，那只病脚的腿被扎的最多。
　　我特想叫醒王六，想问问他有没有特殊的感觉。
　　一柄小巧轻薄的弯头刀被蜡烛的火舌燎过后，空气明显安静了几分。
　　有生之年，第一次看见大夫做手术啊，第一次参与古代的外科手术啊，要是能合影留念该多好。
　　王五是压腿的，他还负责压王六大腿根儿上的血管。
　　小张大夫摸了摸王六的脚背，对着王五点了一下头，示意使劲压。
　　王五稳准狠，掐着王六的股动脉。
　　刀很锋利，花开皮肤时没有任何声音。
　　我忙低头专注这王六的嘴，实在是不敢看。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王五反复吞咽唾沫的声音。好奇心害死猫，就瞄一眼，我差点恶心吐了。
　　王六脚的内部，涌出来一堆脓液。
　　我咬着嘴唇，恨不能让大脑空白，想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想游戏，想小说。
　　我以为脓放出来就可以了，哪想到小张大夫生猛异常，直接把手指头探进伤口里搅和。
　　这一下子把王五整破防了，他也不敢哭出声，就挤着五官掉眼泪，鼻涕也不敢往出来流，通通吸溜回收了。
　　要命，就把我杀了吧。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
　　煮沸的淡盐水提前准备了很多盆，小张大夫洗干净手后，接着一遍遍冲洗伤口。听着水流声，我才得以喘口气，险些把自己憋出事儿。
　　“好了。”
　　犹如天籁之音，我和王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把。
　　帮小张大夫收拾料理后面的事时，我看着这小大夫脸上一滴汗都没有，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
　　年少有为，以后一定是个好大夫。
　　走出房间，青灰色的天空隐隐透露些晨光。空气中带着夜的冷冽，又夹杂了光明前的清爽。一瞬间冲淡了一身的铁锈腥味。
　　“小张大夫，厨房里温着粥，还有些小菜，要不您洗漱好后，一起来用些早饭吧。”我适时建议，大夫太辛苦了，这夜班不好上。
　　张选伸了个懒腰，刚好觉得腹中空空，这才回头看着这个出手大方的东家。
　　虽然看起来有点呆，倒是生了副好心肠。
　　“你叫什么名字？是读书人吗？”
　　“我叫终临，现在应该不算是读书人。”我解释着:“前不久生了一场病，以前念得书都忘了。”
　　我这么一说，对方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爹说过你。”
　　张家医馆建的都是回廊，一路上我和小张大夫聊了不少。
　　最起码我知道他叫张选，是大名鼎鼎的神医张仲景的后人。
　　张选说王六得留一个人照顾，不止喂水喂药擦身，还得端屎端尿这些。
　　我不做考虑，说:“王五吧，他们是兄弟。”
　　决定了陪人，张选说这个病如果一切顺利，大概要半个月才能明显好转，至于以后有什么遗留的问题，不好说。
　　我忙应和，尽管治，治不好也不会怪他，我全力信任大夫。
　　我没想到，我的这些话让张选露出了看神经病的神色。
　　看了我许久，他笑出了声:“我不需要你给我免责承诺，他能不能好和我没有关系，是你们求着我医治，后果自然由你们担着，哪怕人才两空也是你们心甘情愿的。”
　　好霸道，我莫名怂了。他说的没毛病，是我这个现代人太以自我为中心，被世俗惯坏了。
　　我被他这王霸之气给吓到了:“对不起，我。”我虽然没有那个意思，但细品，还是有那个意思，辩驳不了。
　　“无碍，我说话太冲了，昨晚就闻到香味，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张选生硬的转移话题。
　　说到吃的，我还是很拿手的:“两个炝拌，粥，昨天没时间好好弄，您凑合着吃。”
　　饭好像不够吃，毕竟三个老爷们儿的胃口，等着张选沐浴的间隙，我摊了几张鸡蛋煎饼。
　　不得不表扬大夫家的锅灶，用起来就是顺手。
　　王五给王六喂了药，又喂了小半碗粥，等吃饭完再喂半碗。
　　鸡蛋饼我摊的偏厚一点，入口酥软，加了猪油葱花还挺香。
　　张选是吃过好东西的，这些家常菜他自然见识过。饶是抱着审视的态度，张选承认这顿饭很好吃，不输金谷园里的厨子。
　　张选自己恃才傲物，看人清高，但欣赏有本事的人。他最不赞同附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反而认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你的厨艺很不错，天下首富石崇的盛宴我也曾吃过，把那些食材与你发挥，才叫物尽其用。”
　　这评价很高了，有水平。
　　像王五就说不出个对比等等，他囫囵吞枣一般忙着填饱肚子。
　　看来，张选去过不少达官贵人家，他若是随便给我介绍个工作，就不用种地了。
　　我有了攻略，有些叹息道:“可惜我这厨艺没有地方施展，一直想着找个酒楼或者给哪家做个私厨。”
　　张选舀了一勺粥，吃了一口才说:“这些厨子可都是奴隶，生杀予夺都是主子说了算。”
　　他慢悠悠的搅动米粥，优雅得像是在摆弄一杯咖啡:“这里面的腌臜多着呢，有些贵人有独特的嗜好，比如喜欢吃烤乳婴，你会做么？”
　　“当啷”我的手一哆嗦，碗掉地上了。
　　我手忙脚乱的去捡碗，心乱如麻。
　　这下饭桌上再没人说话了，不得不佩服张选是个霸气侧漏的话题终结者，什么叫噎死人不偿命，这就是。
　　我引以为傲的手艺，敌不过古人的下限。我仿佛又从一个万元户瞬间破产了。
　　蓝瘦香菇，嘤嘤嘤。
　　果然，人间正道是沧桑。
　　给王五留了四吊钱，我灰心丧气的回家了:“你留下来照顾王六，我回去再想办法吧。”
　　今年要给朝廷缴纳8石粮食，六匹绢，六斤羊毛。我虽然学会了养蚕，可不会织绢，等蚕茧结好，看能换多少绢。羊毛估计凑不够，这个好买。主要是粮食，不但要交税，还得留够这几口人的口粮，明年的年成怎样也不好说，我的钱也不多了。王五王六都不在，地里的麦子可不能扔了。
　　得再招个佃客，反正不用给工钱，我盘算着。想到这儿，脚步猛的顿住，我楞在原地。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一路心思沉重，有一种无力感如影随形。我推开院门，有狗子欢喜的迎接我，羊估计是饿了，也开始叫唤。
　　我靠在门上，良久，苦笑着揉了揉狗子的脑袋:“不怕，终临。”
　　喂鸡的时候，随手给羊扔了些菜叶子。喝了半瓢水，我带着镰刀和大筐子就出门了。
　　太阳早就升了起来，这时候正好露水也干了。我在地里摘桑叶，蚕不吃有露水的桑叶。
　　我有五十株桑树，就种在麦子地里，王五说我这五十亩桑树，一年能供蚕吐十匹绢。
　　种了桑树的地占了二十亩，这二十亩地只能产一半的粮。也就是说我实际有四十亩地能种出来麦子。
　　像今年这样风调雨顺，大概可以收60石粮食。而我们三个人一年就得吃18石粮食。
　　也就是说，只要今年能把粮食全部收回来，就能过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