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想睡觉》醒归春

8、第 8 章

　　三中有两个操场，一个位于东，另一个位于西，方位不同，大小用处也不同。东操场大一些，经常用作周一升旗、跑操、上体育课、各种全校型活动。
　　西操场小一些，距离实验楼远，基本都是体育部的霸占，平时有学生路过那是凑都不敢凑，生怕有事端。

　　江一收到孟青私信，马不停蹄跑进西操场最边上的公共厕所，还没推门烟草味就飘了出来，选择蹙眉隐忍着无视。

　　洗手池最里边也站满了人，两拨人气势汹汹大眼瞪小眼，空气对峙着无声安静，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第三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咳……”
　　江一站在末尾被烟味熏得头晕脑胀，忍不住咳出声。

　　“谁他妈——”
　　前边面相凶狠的大块头哼着气扭头，想看看是哪个没气势的窝囊废，竟敢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看他回去不收拾——
　　“江哥？”
　　大块头忙咽下嘴里不该说的，瞪大眼叫一声。

　　不叫不要紧，一叫吓一跳。紧紧两个字连带对面十几双眼睛都齐刷刷看过来，然后又齐刷刷一秒扭回去。
　　卧槽还真是江一！

　　敌方友方在座的心里没不慌的。
　　敌方怕得要死，小小操场厕所敌方不多于十个人，打不过压根打不过。友方纯粹是因为他们也不清楚是谁喊过来的，更别说江一这大爷脾气指不定看谁不爽。

　　江一校霸的名头怎么打出来的，艺术部没谁不知道。

　　敌方老大心里此时正在鞭尸，上学期萧粟那破东西也没跟他们说清楚缘由，带着好几个体二班的围攻江一。
　　结果是个人都被打进医院，江一顶多就擦破点皮、有几块淤青，打那之后不论哪个年级再没人敢招惹他。

　　但他是老大，得要面子。
　　于是体二站在最前头叼烟的龅牙老哥鼓起勇气啐了一声:“他奶奶的，苏龙你他娘不是人！就为个破球台你把江一请过来算怎么回事？！”

　　大块头苏龙傻眼，登时气上心头，没忍住也飙了脏话。
　　“我咋知道啊，江哥万一溜达过来的呢？人家爱在哪里溜达关你屁事。还有明明是我体一的兄弟叫你们赶出来了，人搁乒乓球台站得好好的，是你们体二人多把人家轰走了好吧！”

　　此话一出对面熄火了，说实话五分钟前龅牙老哥脑子里还是怎么和和气气解决，不就是个破球台吗，还能为个那玩意打起来不成。

　　气氛焦灼起来，江一又被烟呛得咳嗽一声，众人呼吸一滞，忙把视线投进角落。

　　长发少年跟那些体班大块头比起来更显干净，他老实穿着校服缩在角落，用袖子捂住口鼻的动作一愣，不在意地摆手眨眼睛。
　　与世无争得仿佛真是一个路过的乖学生:“你们继续，我兄弟叫我来我就来了，你们聊你们的。”

　　这他妈谁还敢继续啊。

　　“不聊了不聊了，江哥你看这球台咋整？”龅牙老哥呵呵打圆场，顺便抛出千古难题。

　　西操场总共三个乒乓球台，俩篮球场、四个网栏，别的都好说就是那乒乓球台隔三差五吵一回。刚开始还是谁下课去的早就谁的，现在都进化到用球拍占位置这种不要脸程度，这才约地方理论理论。

　　江一垂眸摩挲指尖，像在认真思索对策，半秒后以平淡的声音语出惊人:“玩得起就猜拳，全凭运气。”

　　那群愣头青一阵哗然。

　　“啥？”
　　“啊？真假的？”
　　“我看行，愿赌服输啊，别耍赖！”

　　两方老大各自撸起袖子上前一步，江一杵角落里呵呵笑，随口一说都能当真。

　　俩人在心里默念三二一，没等他们伸手决高下，厕所门“刷”得打开，连带着阳光一并照入，跟正义使者入围似的。

　　“都不许动！都站好，谁敢动手谁就停课！”王钟犹如洪钟的呐喊在狭隘厕所炸开，人群瞬间从骚动变安静。

　　江一倚墙看戏，眼神游荡去门口王钟身上，以及他身后跟着的高挑身影。
　　怎么那么眼熟。
　　江一眯眼挪了一下仔细分辨，等看到王钟脑勺后边那张冷漠脸才完全确定。
　　正巧季词也看过来，他们隔着光对视，只此一秒，江一便心虚地移开眼。

　　王钟冲进去扯嗓子挨个点名:“你、还敢吸烟快灭了！你、袖子撸这么高，想动手是不是？你你还有你，兜里揣的什么拿出来看看，我就知道是烟盒手机！真是反了你们了！还有——”

　　“江一？”
　　“哦原来最大的主谋在这呢！”王钟瞄到角落里熟悉的长头发，上前例行检查。
　　长发少年懒散地伸开双臂，摆烂地在他眼皮子底下转身掏兜，心道幸亏来的时候把手机塞校服内兜了。

　　确认完没有烟盒手机后，王钟才稍微宽心:“你来解释解释吧，这又是什么集体矛盾？”

　　江一无辜眨眼睛:“主任，我说我是路过被拉进来的，您信吗？”
　　王钟吹胡子瞪眼:“你说呢，谁能给你作证？除了在场的也没有——”

　　“我能。”

　　季词敲几下门框冷淡开口，“主任我亲眼看见他被拉进来了，就在路过操场的时候。”
　　王钟:“？”

　　江一乖觉点头:“是啊是啊，我就一过路人，不然您盘问盘问他们呢。”
　　众人:“……”

　　最后王钟在好学生人证口供统一的情况下，把江一放了回去，并警告以后没事别出来乱晃悠。

　　初春快要傍晚的校园再度铺上橘色，路边枯木枝桠的影，落在橡胶跑道上慢慢生长，两个人并肩一步一步走着，走过无数注定交接的脉络。

　　良久，江一开口:“你怎么上课跑出来了？”
　　季词没分过来眼神也没回答，只快步走着。
　　江一预感他生气了，但摸不清是因为什么生气，只能把想到的慌忙解释清楚。

　　“那什么，我没动手。”
　　“……”
　　“也没抽烟。”
　　“……”
　　“真就是过去撑场子。”
　　“……”
　　“喂季词。”

　　前边人终于停住脚步，斜阳下的影子拉得细长，他没回头淡淡开口:“有受伤么。”
　　“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
　　“……嗯。”

　　听他嗯一声肩头松动，江一赶快走几步追上去并肩:“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你派来送东西那位说的，正好王钟查纪律到四班，顺嘴一起带了过来。”

　　江一这才记起来下楼那会撞上孟青，他怕孟青没见过那场面挨几下，就把保温袋塞他怀里，让他送去实验楼四班，等回来直接去教室上课，操场那边有自己就够。
　　估计是孟青直接塞季词手上了，没办法谁让他俩是同桌呢。

　　这会正下课，他俩一前一后进教室，别人看到了也没问及。
　　江一拉开椅子坐下，顺带拎着正方摆的保温袋，撂到旁边桌上:“夏淮安因为你没喝嘴里酒，特地给你多买了一杯奶茶，给他点面子喝了吧。”
　　季词目光定格在江一要笑不笑的脸上，片刻后接过保温袋。

　　“江同学，那个班主任叫你。”陈涵拿着几本辅导书刚从办公室回来，朝这边望了一眼说。
　　“哦行。”江一点头没说什么起身走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此时此刻心情不错，就连陈涵也不例外。

　　陈涵默默在心里惭愧地道歉，之前不应该以谣言取人，经过他亲力观察和同桌兼舍友的洗涤，他发现江一其实并不像年纪传言那样十恶不赦，简直是谣言毁人啊。

　　“还有事？”季词捏着保温袋拉开，抬眼看向杵面前一言不发的班长。
　　“啊对差点忘了，季同学这是数学竞赛的辅导书，班主任特地叫我给你一份，咱俩一起加油！”

　　陈涵去年跟季词一个班，他十分了解这位年纪第一学霸的实力。虽然语文英语老师总说他作文写的像人机，但好在他本人就是人机，数理化压根不给别人一条活路，强的没边。次次凭借仅差一两分满分的成绩碾压第二，给人都整不自信了。

　　陈涵自认为没有那个犹如程序的能力，也识趣不给自己添堵，数理化成功保持在年级前十浮动，心满意足。
　　临走时候陈涵瞥到角落里保温袋，以及学霸桌上突兀的奶茶，走几步又返回来说:“这不是夏淮安给江同学带的吗，还跟我说知道他喜欢甜的特地买的这个味，我当时想帮忙来着，结果被老师喊走了。”

　　闻言季词捏起小纸条的指尖一顿，它在保温袋底下躺着，往外拎奶茶正好看见捡了起来。
　　他刚想放到旁边桌，不料这纸条没折叠是一面的，背后赫然用黑色签字笔写着——

　　“江一，我喜欢你”

　　季词神情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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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乎，江一回来便撞见某诡异的一幕，他的同桌、他上完专业课正要质问的兄弟，两脸沉默凑一块，哦不对，是夏淮安单方面凑一块，季词照常写题。

　　“你们搞什么，秘密会议？要不我先避一避。”江一抬脚踹夏淮安屁股底下的椅子腿，示意他起来，大爷要回座位。
　　夏淮安脑子好像有点转不过来，欲言又止地起身，没说出个所以然。

　　江一被他盯得不耐烦:“有事说事，没事滚。”
　　“江哥那个刚刚情况咋样？”夏淮安手指头比划，江一看半天才清楚他在说操场。
　　“没动手事儿不大就没喊你，最后王中王轰散了，估计能消停会。”

　　夏淮安:“那你有没有遇到啥女生？”
　　江一看傻子的眼神:“哪个女生敢去西操场晃悠，你逗我呢。”
　　“哦哦！那就是我的问题，我没看住没看住，要不江哥你考虑考虑呢？”夏淮安扑闪眼睛，语气诚恳。

　　其实夏淮安知道是去年画室那个女生悄悄塞的，人家不死心他也不好意思明说，姑娘人不错就是瞎了眼看上断情绝爱的大爷，终归是成不了。
　　还不如大爷亲口拒绝让人家死心呢！

　　“考虑什么？”江一桌兜里滑屏幕的指尖停下。

　　下一秒从未开口的旁边人推过来一则纸条，白纸黑字写得惊心动魄。

　　我喜欢你……

　　？

　　江一半惊着摁灭手机，瞪一眼季词，眉头拧起又舒开。
　　最后在两人注视下，以奇怪情绪开口:“我不跟男的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