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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血肉模糊的伤口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皮肤肌理上,隐隐传来的阵痛依旧如蠕虫那般顺着手臂神经向上爬行。
      赵哇一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拖着这副宛如灌了水泥般的躯体回到了家里,也记不得纹身师最后同他讲述的注意事项。
      他似乎在这排山倒海的污蔑声里失了灵魂与本色,在黯淡无声的一滩死水里下沉窒息。
      窗外那片刺眼的红光已然化作了他被尖刀刺伤的正面,割破筋膜层迸发而出的血液似乎将整个世界都变得鲜血淋漓。
      赵哇一瘫倒在沙发里,极端的无奈之下,他好像失了呕心抽肠的力气。
      彼时,与白雾纠缠不息地低沉云霭,轻伏在沿途那道山脊折下的波光粼粼之上。
      而越过荫蔽却弥留而下的悲彻叹息,在青石板上被降雨冲洗又汇集。晚风吟唱着支离破碎的舞曲,再引向心涧的晦暗不明。
      尚未痊愈的猩红伤口被疼痛分割出无数痒意,左手只能轻轻附在上面,让这冲破玻璃袭来的丹霞,不再将血肉描绘得更为可惧。
      赵哇一似乎陷入了一场欲说还休的痛苦争辩,并未见有任何字眼从嘴角吐出,可敌对方不止是心里的自己。
      这场肆虐人间的樱桃底色终是在地球自转中演到了尾片,而那些足够璀璨明艳的白昼扉页,也彻底合上了眼。
      手机被他搁置在了不远处的床头,隔着檀木的震动依旧如潮汐那般涌动。
      他虽明知那浅薄铁块里,是知疼着热络绎不绝,可失了灵魂般的躯体,似乎只能如此瘫倒在椅子里,无时无刻不提着这些疼痛残缺。
      他不做声响,无非是无奈至极罢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赵哇一没有动作,他眼里依旧看着窗外那片旁人的人生旷野,瞧着微弱亮起的繁星春水点缀人间。
      原本承载细碎尾烟的车道上,在这固定时间点变得拥挤,交错纵横的喇叭高鸣似为夜幕坠落而作铺垫。
      而岸旁槐树坠落而下的稀松碧绿,被这胭脂水粉揣进身体里,在折海渡江的寻常航向里跨越天地相连的边际线,驶向星球寂灭的黑色尽头。
      大概是等这片令人胆战心惊的黄昏静静逝去,赵哇一哽在心里的骨刺才稍有软化的迹象。
      即便看着天际掀起了黑色的裙摆,却也难得尝到了肆然的清新空气。
      赵哇一不由得又陷入了一个岁月的沉寂。
      那好像是某一个秋天。
      昏黄散漫的落日余晖勾芡进天际那缕缕缤纷的彩霞里,皓月倒固执己见不与那夕阳同心同德,早早地就屹立在山顶那头。
      而云端略过的飞鸟,肆意潇洒地扑棱羽翼,浸透进这还未熄灭光亮的夜幕,边欣赏着日月同辉相映的刺绣作画,边等候着星星来点灯。
      而云野一中的围墙转角,绵延着一条狭长又崎岖的夜市街道。
      这里的小摊们,每每半披夜幕,以热闹非凡的人间烟火,烹饪出一道又一道佳肴。
      这里无非在演奏着一场盛大的舞曲。
      内置镶嵌着煤气油锅和碗瓢盆的三轮小车如潮水般在这条夜路上涌动,溅着油渍的铁杆被电线盘旋而上,于顶端用已消磨半截灯芯的小灯泡照亮着这小小的一方。
      或许是由钼钩支撑的灯丝已步入晚年,以至于那些昏黄的光颇有律动的一闪一闪,惹得许多飞虫在这光亮下尽情舞动。
      若说这各个小摊的微弱灯亮是晚会的闪光灯,那炸串与热油碰撞而迸发出的“滋啦滋啦”的轰响,则是惊动过路人味蕾的沁人歌剧。
      肉质的脂肪在高温烹煮下膨胀,属于蛋白纤维的鲜香透过金黄的油渍向舌尖绽放开来,被烈火灼烧的素食,在碳架上与老人们的秘制调料紧紧镶嵌,在烈焰的加持之下,两者相融为一体,为原先清淡的口感上增添一层强烈的咸香。
      街巷本不宽敞,摊铺店主们的叫卖融合进这热油滚烫的闹声里,爬上了街道旁的水泥砖,在空气里肆意张扬。
      而塑料质的小椅凳旁,烈火灼烧木炭的狂欢与孜然胡椒在苕皮上的雀跃相得益彰,连道路旁的野草都套上一件喷香的皮囊。
      也算是融进了这一片天地里。
      赵哇一和庄睦、图斯亓,又趁着教导主任出差,晚自习的铃声刚刚打响,便和大部队背道而驰,翻越学校后门的栏杆,转身就是这条小巷。
      这巷子虽说墙壁不算太高,稍稍仰头还能将远处的青山收进眼底,但他的巷宽着实是窄得可怜。
      隔壁卖烤冷面大爷的摊子和他们所在的烧烤小摊,要交叉着摆放才能勉勉强强塞得进,若是想要尝尝巷子深处的糖饼和凉皮,还得挽起裤子,小腿擦着这摆在外边儿的几位大爷的车轮胎,才过得去。
      但大伙儿都一个劲儿往这挤,只是因为这片是市政府划分好的区域,不用过和城管玩猫捉老鼠的生活。
      庄睦今儿穿的新裤子,图斯亓本想着尝尝里头的臭豆腐,但说什么庄睦都不愿去,生怕给他新裤子蹭了一层油。
      于是他们索性就在门口这儿吃炸串作罢,不过也不算勉强,毕竟巷口还能吹吹晚风,比挤进去忍那追着脸烤的热火强。
      只是这塑料凳子实在是低得可怜,估摸只有两三块墙砖堆叠起来那么高,以至于他们仨个大男生,六条腿根本不知道往哪摆。
      图斯亓拽起烤盘上刚出炉的烤韭菜,赶忙就要往嘴里塞,韭菜叶沾着铁板上的油,顺着图斯亓移动的轨迹在空中抛出了一个弧度,差点就要往庄睦的身上甩。
      气得庄睦反手就要给他后脑勺一个大巴掌。
      “你注意点,要是蹭到我裤子上你就死定了。”
      “哎呀,你躲躲不就行了,我吃串儿还能吃你裤子上去啊。”
      “合着我以前衣服上的油渍都是凭空出现的呗,吃饭不邋遢能难受死你啊。”
      “哎行行行,我注意点,我注意点......”图斯亓见说不过他,叹了口气后小心翼翼的把韭菜往嘴里塞。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模仿什么高档人士的餐桌礼仪。
      另一边,赵哇一对着铁板里的烤串挑挑拣拣,着实没有什么胃口,胃里一阵难言的闷疼,估摸是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从麻辣油堆中挑了串烤面筋来啃。
      但即使是柔软带着些许韧劲的面筋,赵哇一也像是用牙尖摩擦碎石那般,半天才啃下一小口。
      和一旁的图斯亓对比,真的是大相径庭。
      “今天咱们不在欢庆,这边也有个网吧,叫校友网吧,咱今天直接在这呗。”
      图斯亓把嘴里的烤韭菜塞完,转身就要拿烤盘里的烤掌中宝。
      庄睦皱着眉头死死盯着他的手,如临大敌,生怕这家伙又甩一串油到他的新裤子上。
      “在这应该不会被抓吧,我这三个月都快被抓怕了。”赵哇一啃着嘴里的面筋,有些闷闷不乐的吐槽着。
      庄睦瞥了眼正在默默啃串的赵哇一,没有搭话。
      毕竟换个地方会不会被抓,这事情的确还真说不准。
      自从柏闻晔当上学生会主席以后,也不知道是闲得慌还是有什么专门抓捕逃课学生的奇怪癖好,几乎是每天只要发现各班少人,便大张旗鼓地开始他们的抓捕行动,主打一个要把逃课少年一网打尽,一个也不落下。
      原先的欢庆网吧成了他们监察巡逻的必经之地,老板也不知道被他们下了什么蛊药,看着这群人驱逐他的客人也不在意。
      明明他们才是消费者!
      与此同时,图斯亓至今都不知道网吧门口那稀稀疏疏镶嵌在水泥墙里被当做台阶的墙砖,被这么多人天天蹦跶着上去,到底是怎么还没有被踩塌的。
      钢筋活水泥是真的牛逼啊......
      他们仨原先是欢庆网吧的常客,过去头一个月,还秉持着说不定学生会查不到他们这边儿机子的侥幸心理,结果刚进店面,那位带着花名册的,一脸正气,戴着眼镜,名叫李崴珩的风纪委员,率先捕捉的目标就是他们仨。
      次次去,次次被抓,一个月跑二十天,二十天被抓,二十天要和学生会面面相觑,然后被抓回去写检讨。
      且赵哇一的检讨还要单独给柏闻晔过目,那人说通过才给过。
      “我他妈这几个月我检讨写得感觉能出书,原来抓回去继续上晚自习就好了,现在真他妈可怕,抓一次写一次检讨。”图斯亓还在有些吃力的咀嚼掌中宝,颇为愤怒的语调和牙齿抵抗骨头的强硬竟然有些诡异的和谐。
      “谁能替我发声,我的检讨已经被迫加到三千字了,救命。”图斯亓欲哭无泪。
      “你这不活该,谁叫你之前写的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还屡教不改。”
      “我靠庄睦,说得像你没逃一样,学习好了不起啊,凭什么你不用写检讨,改写卷子。”
      庄睦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怼了句:“那我去申请,以后让你写卷子?”
      “我草,”图斯亓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他连忙挥手抗拒,“别别别别别,我还是写我的检讨吧。”
      两人你来我往地拌嘴,盘子里的烤串也很快见了底。
      而赵哇一则兴致欠欠,胃里一阵胃酸倒涌,咀嚼速度似乎比百岁掉光牙齿的老人还慢,图斯亓都快吃完一大半了,他面筋上的头一块还未咀嚼完。
      连说话都跟下一秒要咽了气一样:“你要是嫌写检讨多,就别出来了。”
      这话对方到是不乐意听了。
      “哎,那可不,我宁愿多默写一遍检讨我也不愿在晚自习那被老师盯着干坐,那不如让我死。”图斯亓又捞了手烤鸡翅。
      “再说就算被抓,也没这么快,至少还能打两三把游戏,要是四五个月不让我打游戏,那我段位得掉多少啊。”
      “这次应该不会被抓,这位置偏,等会儿我带你俩上去,沿着围栏翻上去才能进去,他们铁定找不到。”图斯亓继续笑意怡然地啃着手里的串,根本不把监察的事儿放心上。
      庄睦到是不同他这般乐天,啃着手里的串就要调侃:“你可拉倒吧,我们换过几个网吧,位置不都奇奇怪怪,不都照样被抓。
      我都怀疑他们的红袖章上面有我们的位置定位器,怎么我们去哪里他们都能知道。”
      “这学期我见他们比我见我们同班同学都多,我们班还有好多人我都不认识,学生会那几个你让我叫名字我一叫一个准。”庄睦越说越觉得离谱,扶着额头连串儿都有些吃不下。
      提到这,图斯亓就来劲儿了。
      “嘿,你要这么说那可真神奇,差不多九十多天吧,我们和学生会还真天天见,谈恋爱估计都没见这么及时。”
      “你别恶心我了。”庄睦被图斯亓的玩笑引得一阵恶寒,吃到嘴里的烤串儿差点重新从嘴里翻滚出来。
      赵哇一难得没有加入进他们的谈话里,只是硬抵着自己胃部传来的疼痛,默默啃着剩下的面筋串儿。
      耳畔里似乎还回荡着家里瓷器被砸到地上破碎的巨响,以及那些刺耳的责骂和争吵。
      赵恒最近又跑了,徐沁沁对此没少跟他发疯。
      腹部传来的刺痛似乎要把他活剥,赵哇一深吸了几口气,暗想着,徐沁沁再这么发疯下去,估计他也要疯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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