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咏 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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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亭中，李匀归又问了些有关当今的人与事，只是有的陈长风知道，有的却不了解。每每李匀归得到结果，皆是叹息不语。
“算了，不提这些了。”李匀归从桌中抽出几张纸，铺在亭中桌面上。“我们来写字。”
“‘云间倦客依山卧，枕尽情辉月丝绸。’对不对？”
“嗯。”陈长风点头。李匀归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银制墨盒，“这是我用冷星树的花调制出来的墨水。你试试看有什么不一样。”
于是陈长风从桌上随手挑了一支笔，蘸了点墨水，不知道写些什么，索性在纸上提上自己的名字“长风”二字。
一开始，那写下的字同普通墨水写出的似乎无异，但随着时间流逝，其渐渐在光下可反射出星光点点，字周也镀上了一层银边。
“这可真是奇了！”陈长风惊叹道。
“很好看。”李匀归笑。
“的确好看。我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墨汁。”陈长风赞同道。
“我说的不是墨汁，是你的字。”李匀归摩挲着纸张，来回看着陈长风的笔墨。“那，我给你写两句，送给你当礼物，莫要嫌弃才好。”语罢，拿起刚刚陈长风用过的那支笔，蘸墨刷刷写下枕月上所提的两联诗句。
果然字如其人啊。桌上的字个个清秀圆润，行云流畅，结构匀称。陈长风目瞪口呆看着桌上由李匀归完成那副作品，愣愣地说：“惊为天人的作品！只是好归好，这纸上却有我提上的我的名字，太可惜了。”
“哪里可惜？在我看，这‘长风’二字才是这幅作品最大的亮点呢。”李匀归笑嘻嘻道。
“每次匀归兄就知道捧我，谁知道自己悄悄留着自己的一手好字。”陈长风感觉脸稍稍有点发烫。
“弟弟莫要怪我，在我眼中，弟弟的字比我的要好上数倍呢。有锋芒有起伏，是我怎么也得不来的。那我先将这字收藏起来了。”说着，就将这幅字卷成一筒，手一挥收入了储物袋。
“原本匀归兄说要把作品送给我，结果现在倒是自己把东西收起来了。”
“早晚是你的，先由我收着吧。”李匀归嘻嘻笑道。
用过午膳，俩人躺在一处山坡的草坪上。日照灿灿，两个人身上都暖呼呼的。
时不时有鸟雀飞掠而过。它们在地上啄食，踱着步子打量着他们，然后又离开。四周静悄悄的，不远处的溪水流淌声潺潺，唇边是青草的芳香气味。
陈长风感觉自己舒服地快要睡着了。
“弟弟。”
“嗯？”感受到对方偏头看着自己，陈长风懒懒回答，勉强保持着清醒。
“你有什么抱负吗？”
“抱负？”陈长风想了想，回答道：“说实话，没有什么抱负。”自己一直在按部就班，以别人规划的路线行走着。缺失的童年，刻苦的训练，皇宫的明争暗斗，组成了现在这个自己。小时候，自己的抱负就是拔得武林大会的头筹，睥睨各修炼者。然最终发现，即使自己夺得到了奇术大会的魁首又如何？在皇宫里仍旧是一枚旗子，只是枚稍重要的棋子罢了。如若危机，自己随时可能被抛弃。抱负，他的确没有。
不奢求那么高大上的东西。他只要活命。
“那你有没有愿望？如果游说赤晶尊主不成功，你又该如何？”
陈长风思索起来。微风拂过，挠的人很惬意。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掉所有枷锁，云游天下。”
“如果赤晶尊主不同意我们的计策，那我只能无功而返了。”
“当真会无功而返？”李匀归单手撑头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陈长风，“弟弟，其实你是皇宫里的吧。老实说，皇宫里的人，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你要是真的无功而返，可吃不了兜着走啊。”
“自有天数嘛。”对于李匀归看出自己是皇宫的人，陈长风并不意外。自己给出那么多提示，再看不出来，这妖怪也是白白混迹于世了。他没头没尾地回答着李匀归，闭上眼睛。“别人的意志总是不可强求的。”
“说了这么半天，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好奇吗？”李匀归凑近了点，紧挨着陈长风躺下。
“既然匀归兄不主动说，那便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原本我们素昧平生，你又帮我两个大忙，感激还来不及，又如何敢得寸进尺呢？”
“你这样想，的确也是情理之中。”李匀归撇下来一根长草，将一头放到嘴里嚼，也不再说话。
等陈长风醒来，发现已经是傍晚了。红蓝交界处，日光耀眼，铺射出来。
李匀归坐在他身边，遥望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他醒来，转头微笑：“睡得好吗？”
陈长风点点头，感觉自己全身灵力充盈，体内的毒已然排尽。
“刚看你睡得熟，没忍心打扰你，托月眠给我们带了些吃食，快到晚上了，正好晚饭也就在这打发了。”
陈长风连忙道谢，接过递过来的馒头。
“你看，太阳落下去了。冷星树察觉到以后，就会慢慢亮起来。”
陈长风嚼着馒头，打量起身边的树。果然，随着天色变暗，冷星树渐渐冒出了点点星光，周身散发出绒绒的亮意。
陈长风好奇地站起身来，去摸那花。似乎是感受到了陈长风的亲近，被摸到的那棵冷星树变得更亮，通体银光流动，生气勃勃。
陈长风兴奋回头，撞上李匀归温柔的目光，心头浮现出一种微妙的熟悉感，转瞬即逝。
天，渐渐黑尽。
身旁光芒骤起，银光迸裂，冷星树升起点点星光游走围绕在陈长风四周，宛如萤火虫一般。
李匀归不知何时起身。只见他轻轻抬手，那些星子于是就停滞在了空中。陈长风尝试着伸手点了点，小光点感应般闪了闪。
他往远处望去。天边无尽的星河与山上的冷星树融合，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天。沉寂的夜，却热闹极了，是光在喧嚣，在欢闹。
俩人慢悠悠往回去走着。陈长风走在光的长廊里，颇觉新奇有趣。
“谢谢匀归兄，”陈长风由衷道。“这实在是太美了。”
“谢我的话，不如谢谢你自己。”李匀归笑。
月朗云高。薄纱似的轻云烟烟地飘着，陈长风心想，即使时间永远定格如此，也心甘情愿。
只是，梦终究有醒来的时候。
“匀归兄，”虽然陈长风觉得略有些不合时宜，但经过浅浅斟酌，他还是说到，“现下我已完全痊愈。七日已到，我们是不是得赶紧启程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李匀归赞同道。“明日就出发吧。”
想不到李匀归答应的如此干脆，陈长风心中更升起一份感激之情。虽然自己是个孤儿，从小缺失父母的教导，所拜的师父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人情世故的债偿他还是懂的。李匀归如此热情好客，救了他，还帮他完成任务，一时间陈长风有些迷茫，这份沉甸甸的人情该如何偿还？
第二日。
陈长风行李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包袱。他来到大殿，见李匀归正在和月眠交代些什么。李匀归看到陈长风进门，嘴角弯起一抹微笑，陈长风脑子于是一片空白：
即使看了这么些天，这张脸仍旧是美的惊心动魄！
陈长风走近，准备和月眠致意，却发现月眠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没给自己打招呼的机会。倒是李匀归，一直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大概就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可打理的，平时注意看紧点屏障，别让小妖怪们随便进来。还有，记得时不时去巡视下树林，照顾下树儿们。”
李匀归最后叮嘱道：“不过最重要的，照顾好自己。”说着，他抬手摸了摸月眠的头。
月眠自始至终低着头一言不发。陈长风心想，月眠姑娘平日里看着冷冰冰的，在李匀归面前却像个孩子一般。可见李匀归无论待谁都是如此亲和周到，是令人尊敬仰慕的人。
“真君大人……”月眠抬头，一双眼本就是红的，现在红的更吓人了，“您保重！”
“这孩子，”李匀归笑，“不过几日就回来了，你啊，还像小时候一样。”
月眠擦干了眼泪，摇摇头，本张开了口，见到李匀归身旁的陈长风之后还是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了个“早些回来”。
“那个，陈长风。”月眠扭扭捏捏道。
忽然被月眠点名，陈长风愣了愣，“嗯？”
“先前是我不对，我在这里更郑重地对你说一声，对不住！”月眠作揖道。
“这是做什么！”陈长风连忙拉住她，“我知道你是出于忠心，其实应该说对不住的是我才对，我不该不说一声就乱跑……”
说完，陈长风忽然感觉这场面竟像是小时候玩闹和好的场景，不禁老脸一红，月眠显然也察觉到了，难为情地摸摸耳朵。
李匀归左看右看，忍俊不禁：“哈哈哈，你们俩，可真是……”
拉拉扯扯说说笑笑间，月眠送他们到了牌坊口。
“那就出发了。”李匀归笑吟吟地招手，陈长风也跟着招招手。
月眠深深作揖：“恭送真君大人。”
走出去了好一段距离，陈长风忍不住回头望去，还看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矗立在那里，衣摆在秋风中晃荡，纤细又执着。
“好一个忠心重情的人！”陈长风默默赞叹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月咏 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