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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鲜肉馄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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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以前,所有人都在和况嘉一谈以前,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况嘉一在正常长大,其余人都被困在时间里出不来了。
况嘉一没什么想说的,他冷眼对谢绥抑,“让开。”
谢绥抑微微挪开了一点。
况嘉一用力拉开门,走出去。
门在身后迅速闭合,没有正常磕在门沿上,而是发出木板碰肉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谢绥抑沉重的呼吸。
况嘉一脚步没停,头也不偏,径直离开了医院。
还是第一次见况嘉一生这么大气,这段时间里他对着谢绥抑不是假笑就是淡讽,也总说些谢绥抑不爱听的话,比起那些,这样直观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更让谢绥抑接受。
谢绥抑偏头看了眼黑衣服上被门撞的灰尘,不在意地佛去,抬脚跟上况嘉一的方向。
谢绥抑以为况嘉一会直接打车回家,他才走出医院,看到况嘉一蹲在花坛前面,红色的火光在他手指间若隐若现。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况嘉一吸了一口烟,对着前面的空地说。
谢绥抑站在况嘉一左侧,风从他身后扑过来,半点没落到况嘉一身上。
“没有跟着。”谢绥抑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但我可以送你回家。”
“然后再去哪里泡女人。”况嘉一从烟雾中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玩味地开口:“或者男人。”
谢绥抑皱眉,“况嘉一?”
况嘉一觉得没意思,将烟摁灭在地上,左右没看见垃圾桶,烦躁地啧了一声。
“给我吧。”谢绥抑伸手。
况嘉一毫不扭捏地把烟蒂扔谢绥抑手上,然后眼睁睁看着谢绥抑把它放进自己口袋。
况嘉一摁得用力,烟上没留火星,但即使这样,谢绥抑那件昂贵的大衣口袋也不是装烟蒂的合适容器。
“谢绥抑你能不能有点有钱人该有的样子。”况嘉一托着腮训他。
“我不是有钱人。”谢绥抑在站着继续为况嘉一挡风和蹲下与况嘉一对视间犹豫了两秒,最后微微俯身,让况嘉一平视他,“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新闻里不都这么说。”
见谢绥抑不懂,况嘉一把手机拿出来,翻找了七八分钟,终于找到那张照片和报道,好心地举给谢绥抑看。
谢绥抑只瞥了一眼,“假的。”
况嘉一不屑,“小偷都不会说自己是小偷。”
“我今天下午才回来。”谢绥抑给他看自己手机记录,16点47分下临溪高速。
“你又开车回来的?”况嘉一拧眉。
“嗯。”
“你是不是对开车上瘾啊?很喜欢当司机吗?”
谢绥抑弯的腰有点累,他手撑在膝盖上,很放松地承认:“有点。”
开车需要专注精神,速度越快,专注度越高。这样谢绥抑就没精力想其他事。
“那你去当司机算了。”况嘉一垂下脑袋,露出后颈上那一节突出的骨头,在路灯下像玉珠一样。
谢绥抑指尖微动,“好,可以送你回家吗?”
“不回家。”况嘉一说,他撑着腿站起来,血液没跟上,小腿发软地往前跪,谢绥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尼古丁味和薄荷味碰撞在一起。
谢绥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况嘉一就挥开了他的手。
“别跟着我了。”
况嘉一说这句话不像前面那样带着情绪,他没什么表情,像鼓胀的气球突然泄气般离开。
出租车上,况嘉一窝靠在后座里,彩色的霓虹灯从他脸上飘过,他按下车窗。
“小伙子不冷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况嘉一身上只穿了件薄卫衣。
“不冷。”
“还是年轻抗冻啊。”司机感慨,“今早出门我老婆把秋裤都给我拿来了,硬要我套上。”
况嘉一嗯了一声,挺了挺腰,挪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他想把自己融进椅子里。
反光镜里印着后面川流不息的车辆,路灯下仿佛一条黄色的长龙,红色的车尾灯时隐时显。
况嘉一把手伸出窗外,感受冷风刮过指间,后车的喇叭声和司机的呵声一同响起。
“不要把手伸出去,拍到了要罚款。”
况嘉一老实地收回手,揣卫衣兜里不动了。
下车付款后,况嘉一走进三十分钟前自己随便在导航上选的一家酒吧,发现似乎是一家gay吧,因为没有提前订座,况嘉一只能靠在吧台旁边,戴着进门领的兔子面具。
不知道这家酒吧又在搞什么活动,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中央辟开了一个下沉舞台,一场热辣劲舞正在预热。
况嘉一在单子上挑挑选选,医生的叮嘱历历在耳,之前还可以不在乎,现在邓莹身体逐渐好转,况嘉一卡里的余额也足够,除了况嘉一刻意逃避的那部分,生活好像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但那部分也足够况嘉一烦了。
况嘉一点了杯百香果酒,酒端上来的时候他正撑着脑袋,望着前面扭动的人群发呆。
酒吧的灯光本就黑暗,戴上面具后更加分不清谁是谁,不过可以根据面具识人。
比如十分钟前况嘉一看到那个戴鹿角面具的男人和戴棕熊面具的人接吻,十分钟后这个戴鹿角面具的男人的嘴和另一个戴犀牛面具的人贴在一起。
况嘉一品了一口酒,他之前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群体,他的感情经历随着高二的结束也一起沉入安眠。况嘉一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喜欢男人,特别是在夜鸾工作的那段时间,看到那些充满性暗示的表演会感到一种生理的恶心,完全没有该有的心跳加速。
但是对于女人,况嘉一接触的更少了。
多数时候,他乐意一个人呆着。
邓莹没生病之前况嘉一没考虑过要和谁谈恋爱,邓莹生病之后况嘉一更没空想,或许是邓莹今天提到了老婆本,又或许是谢绥抑频繁地透露出远超正常社交范围的情感。
况嘉一坐在吧台旁的高脚凳上,居然真的有点好奇,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音乐又换了一首,况嘉一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走,身上突然落下一道阴影。
一个戴着浣熊面具的男人站在况嘉一面前,歪着头微微打量他。
况嘉一也在看他,只能看到他下半张脸,嘴唇很薄,唇形很好看。
男人伸出手,况嘉一装疑惑,男人便附身靠近况嘉一,他的面具蹭到了况嘉一的耳朵,嘴唇几乎贴上耳骨,用低沉的声音问:“去跳舞吗?”
况嘉一想摇头,手却被他握住了,半推半拉地把况嘉一带入跳舞的人群里。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享受,很快乐。
况嘉一好奇地跟着他们跳动,腰上被搭了一只手,况嘉一偏头,戴浣熊面具的男人脸朝他压下来,况嘉一左仰躲开了。
因为角度关系,那边的人以为他们在接吻,捂嘴发出夸张哄叫。
况嘉一甩开腰上的手,有些恼的从台子中走出来,才走几步,抬起头,与两三米外一道冷寂的视线对上。
那人戴着狼型面具,站姿笔挺,半边身子淹埋在阴暗里,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况嘉一,像狼在黑暗里盯着自己猎物。
况嘉一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到他的穿着,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人大衣右侧口袋里还有况嘉一抽完的烟蒂。
况嘉一无视他,将面具归还给服务员,转身离开酒吧。
这一条街都繁华,况嘉一毫无章法地乱拐一通,终于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地街道上。
应该是一条老街,店铺的招牌都比较旧,中间夹杂着一两家新店,电子屏幕上滚动着甜品广告。
况嘉一目不斜视地走过两家蛋糕店,停在了一个馄饨店前,它两边都开着装修精美粉面馆,挤得这家馄饨店又小又可怜。
况嘉一走进去,老板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来,卫生收拾到一半,又擦了擦手,给自己系上围裙,问况嘉一要吃什么。
“一碗馄饨。”
“小份大份?”老板起锅烧水,边将馄饨拿出来边问。
“小份。”况嘉一面对门口坐下,等了会,又说:“算了,老板两碗馄饨,另一碗做大份。”
水烧热要一会,老板问况嘉一要不要先去买点别的,况嘉一摇摇头,他看到门口的黑色衣角了,一直站在那没进来。
【不敢进来?】况嘉一发消息给对方。
谢绥抑低头看手机,很慢地打字。
【我进来你又要走。】
【不会】
得到况嘉一的保证,谢绥抑才转身进来。这家店本来就小,又旧。谢绥抑进来后感觉空间都逼仄起来。
况嘉一抬下巴让他坐,老板把馄饨端上来,又去后厨忙着收拾卫生了。
“还好没放葱花。”况嘉一感叹,“最讨厌吃了。”
谢绥抑把勺子放在况嘉一碗里,没有说话。
“你总说以前,那你知不知道以前很多事情我都不喜欢,第一次在医院外你请我吃饭,也是吃馄饨,那里面放了很多葱花,我都不喜欢吃。”
“早上有时候你帮我带早饭,是油条,我也很讨厌,还有巧克力,真的很难吃。”
“那时候明明上午我们还聊的好好的,下午你就莫名其妙不理我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会找你说话。”
“你拒绝我多了,我也会想算了,但下一次你又不拒绝,还对我好,所以我又开心起来,凑上前。”
“我不懂你现在这些举动是想干嘛,但是你要是还想我像以前一样对你。”况嘉一拿起勺子,白瓷碗里卧着八九个皮薄馅满的大馄钝,仿佛咬一口就会爆汁,况嘉一用勺子拌了拌,平静地告诉谢绥抑:
“我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