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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豆花呀豆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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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绥抑刚接通电话就听出况嘉一语气不对,他问怎么了,况嘉一说没事,又聊了一会乱七八糟的东西,况嘉一才说:“我妈想见你。”
“好。”谢绥抑说他还有四分钟就到了。又问况嘉一饿不饿。
况嘉一现在完全没心思吃东西,他躲在角落里画圈,苦恼地问:“怎么办啊谢绥抑,我妈这次感觉挺认真的,要是她给你一百万要你离开我你走不走啊?”
“不走。”
“五百万呢?”
“不走。”
况嘉一戏瘾上身,硬着嗓音问:“那给你多少你才肯走?!”
“况嘉一。”谢绥抑叫他,他把车停好,拿过手机贴在耳边,明明况嘉一不在眼前,他却像看着况嘉一般,“你千金不换。”
况嘉一安静了,把耳朵揉得通红,他小声说好,又让谢绥抑自求多福。
电梯门打开,谢绥抑走出来到况嘉一面前,况嘉一头便直直地埋进谢绥抑怀里,谢绥抑诧异了一瞬,听见怀中人说:“我妈说什么你都别听进去,以后是我和你生活,不是她。”
毛茸茸的脑袋杵在谢绥抑胸口,柔软的发丝挠着他颈侧,谢绥抑还是没忍住,在迎面走来的人好奇的眼光里揉了揉况嘉一的头,低声说:“好。”
况嘉一带他去病房,始终走在他前面,直到到邓莹面前,况嘉一还护着他。
谢绥抑无奈,但没把他牵开。
“你那小身板能挡住什么?”邓莹无情地问。
“我也有一米八。”况嘉一说。
谢绥抑在他身后无声地笑了笑,邓莹在前面悠悠地开口,“是,你一米八,刀从一八点一那挥过去,你头发丝都伤不着一根。”
况嘉一不回怼,也不让开。随便邓莹怎么呛他。
但谢绥抑不能一直站在况嘉一身后,他从旁边走出来,到况嘉一左侧,向坐在病床上的女人郑重地鞠了一躬,“阿姨好。”
邓莹哼笑,“还以为你打算让我儿子护你到天荒地老呢。”
“妈。”况嘉一受不了地叫她。
“给你两个选择。”邓莹对况嘉一说,“你一个人出去,让我和他单独聊半个小时。或者你们两个都出去,就不用再来了。”
邓莹很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候,让况嘉一没办法再开玩笑或者糊弄过去,他去看谢绥抑,谢绥抑隐秘地贴了贴他的手背,低声说:“去南边的休息椅,这边太冷了。”
“哦。”况嘉一不管邓莹看不看得见,握着谢绥抑手腕晃了下,要求:“我等会想吃豆花。”
“好。”
况嘉一三步两回头地走了,关上门还贴在门边听了一会,什么都听不到,他放弃了。
病房内谢绥抑站在原地,即使面色平静,不可否认地他很紧张。这种紧张和面对况嘉一时截然不同,邓莹是况嘉一的妈妈,谢绥抑没有过这样面对长辈的经历。
邓莹端详眼前的人片刻,冷不丁出声:“况嘉一是不是看上你的脸了。”
谢绥抑微怔,旋即回答:“可能是。”
“那你害怕吗?”邓莹幸灾乐祸地感叹,“容颜易老,时光易逝。”
“会有一点。”谢绥抑尽量诚实地回答。
邓莹轻挑眉梢,说:“麻烦给我倒杯水。”
谢绥抑走到桌子边,看了下养生壶显示的温度,取过一个玻璃杯给邓莹倒水。
邓莹在他倒水时问:“你知道况嘉一受伤的事吧。”
壶口的水流没有任何抖动,谢绥抑平稳地倒完一杯水,点头,“知道。”
“那我如果不让你们在一起,你会分开吗?”
谢绥抑端着水杯在床边,邓莹轻嘲,“还要思考这么久,你是真喜欢况嘉一吗?”
“喜欢。”谢绥抑接着邓莹的话音说出这一句,没有犹豫,又接着慢声说:“因为不想让他为难。”
邓莹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而谢绥抑坚持不肯分开的话,为难的是况嘉一,两边都是他爱的人,他被夹在中间,会很难受。
“我知道。”邓莹坦然道,“所以我跳过他,直接问你。”
这样压力只在谢绥抑身上。
邓莹显而易见地是在刁难谢绥抑,但谢绥抑很认真地问:“只是不在一起,我还可以留在他身边吗?”
“你留在他身边干嘛?”
“我想照顾他。”
邓莹觉得好笑,“况嘉一这么大一个人他还不会照顾自己?”
“他照顾不好。”谢绥抑说。他把水杯放在桌上,细述道:“他不喜欢按时吃饭,吃东西只是填饱肚子就行,衣服只管能穿,走路还总是发呆。明明有喜欢的东西,要我追问几遍才说。”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谢绥抑无力地抬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
“别多想。”邓莹打断他,“况嘉一大学那几年过的挺开心。”
谢绥抑点点头,“那就好。”
谢绥抑不再说了,他在等邓莹给她答案。
邓莹忽然问:“你给我献了800cc血?”
“不算我献的。”谢绥抑说,“医院需要献血证明才能从血库里调血,我只是提供了证明。”
谢绥抑听起来很熟悉医院各项章程,邓莹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前几天和她们聊天,这一楼的病房很难排,几乎没有空位。但况嘉一说他很顺利就办完了。”
“再往前。我手术后的主治医生似乎也换了,但听说那个医生今年都不接病人了。”邓莹直视过去,“我比较好奇,这里面有你的帮忙吗?”
谢绥抑的目光不躲也不闪,邓莹问得太直白了,谢绥抑在她近似逼问的气势里沉默了几秒,眼睫忽然垂落下去,又抬起。
他露出一个被看穿了的笑。
那一刻,邓莹才恍然意识到,谢绥抑也才二十多岁,和况嘉一一样大。她把况嘉一当孩子护着,以家长的姿态与谢绥抑对峙,而谢绥抑承受了这一切。
但她忘了谢绥抑年纪也只有这么大,谢绥抑只是不幸地生在一个烂掉的家庭里,拥有十多年的烂经历,抛开这一切,谢绥抑不算一个坏孩子。
“不要告诉况嘉一。”谢绥抑请求,“他说不需要我帮忙。”
“但你还是帮了。”
“嗯,”谢绥抑和况嘉一不同,况嘉一听到谢绥抑不用帮忙,他便不再上前一步。而谢绥抑听到况嘉一不需要,他只会表面答应,然后暗地里把能做的都做了,不让况嘉一知道,就不算他帮。
“你觉得况嘉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邓莹突然问他。
“善良,感情丰富,很会爱人。”
邓莹摇了摇头,“他爸爸离开得很早,我那时候又忙,给了他很少的陪伴和很大的自由,他在这样的环境里好像长成了一个性格很好的人,但他太独立了。”
“很多事情他一拍脑袋就做了,就像当年你们读书,他帮你找的驿站的工作,也是自己一想一做就去了。我那时就想但凡问问我呢,我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
“他可能没想到。”谢绥抑说。
“是因为小时候需要我的时候我总是不在,他被迫自己解决了很多问题。所以他已经习惯,有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次谢绥抑没办法再帮况嘉一说话,他安静地听着。
“这样的人他其实不喜欢太吵闹的爱。”
谢绥抑倏然抬眼。
邓莹说:“没见到你之前,或者说还不知道况嘉一喜欢你之前,我一直没办法想象他另一半的样子,想了很多种性格,总觉得不搭,直到刚刚,他走之前看了你一眼,我好像就知道了。”
邓莹看向谢绥抑,“他其实也想要一份依赖。”
“他说不需要,是因为他已经习惯自己解决了,而你不告诉他,由他自以为习惯地解决下去。”邓莹说,“我不觉得你这样能照顾好他。”
谢绥抑反应过来,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说,“我知道了,我会改。”
邓莹似是笑了,她扶着轮椅想坐上去,谢绥抑快步走过来帮她,邓莹由他搀着,坐在轮椅上,慢慢地把自己推到窗边。
窗外的月亮又圆了,这是邓莹在医院看的第九个圆月了,看它从月牙变成圆饼,又从圆饼退成月牙。
“你觉得亏欠吗?”邓莹问谢绥抑,“况嘉一去找你而受伤的事?”
“会。”谢绥抑承认,“后悔更多。”他艰难地吐词,“还有心疼。”
“你要是觉得亏欠去弥补,这是可以的。但如果你们发生矛盾,你因为亏欠去容忍。”邓莹侧目看了眼谢绥抑,“忍多了容易生怨,感情里怨多了,它就碎了,就不好看了。”
“如果你真的开始容忍,这份依赖对况嘉一来说也不再稳固,而且他会难过,因为他觉得你忍得难受,他不想你难受,也不想要你们的感情变得难看。如果真走到这一步,你知道况嘉一会怎么做吧?”
谢绥抑生涩地嗯了一声,况嘉一会放手,会分开。
“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跟你说这些?”
谢绥抑摇摇头,做好了被指责,被批判的准备。但邓莹又温和地告诉他,况嘉一依赖他。
“谢谢阿姨。”谢绥抑说。
“别谢。”邓莹抬手,“一码归一码,我是这么说不代表我完全不介怀当年的事,但我也不想让我儿子难做。”
谢绥抑还是想谢谢她,邓莹抬下巴,示意桌子上的水,谢绥抑递上,邓莹接过啜饮一口,问:“况嘉一身上那方块毛衣你给买的?”
谢绥抑静了几秒,答:“他喜欢。”
“丑死了。”邓莹小声嫌弃,墙上的秒钟一格一格转动,还有一分钟就满半小时了,不出意外的话况嘉一应该会在满点的那一刻进来。
邓莹悠闲地在最后一分钟里喝完了这一杯水,把杯子放窗台上,轻声道:“不过很久没看他穿亮色了。”
“嗯。”谢绥抑望着推门进来的况嘉一,以同样的声音说:“他适合穿,很好看。”
“你俩这个表情。”况嘉一搓搓肩膀,“看得我起鸡皮疙瘩。”
他一边走一边给谢绥抑使眼色,奈何谢绥抑不接收,况嘉一走到他们面前,直接问:“怎么说啊?孩子都有了,离是不可能离了。”
邓莹白眼都吊出来了,“你俩谁生孩子?”
“他生。”
邓莹随着况嘉一指尖看向谢绥抑,谢绥抑微微点头,“嗯。”
“看到没。”况嘉一得意,“我就是这个地位。”
邓莹简直没眼看他,挥手让他走,况嘉一不,他走过去黏邓莹,“我要再和你待会。”
“不是还没吃饭?”邓莹说,“赶紧去吃,身上这二两肉,拉着我我都嫌骨头硌手。”
“我这周已经胖了两斤了。”况嘉一说。
“我先下去热车。”谢绥抑把空间留给他们,但况嘉一叫住他,“那你等会上来接我吗?”
谢绥抑回头,扬了扬唇,说:“好。”
等人走了,门合上。邓莹拍况嘉一手背,“还要说什么?”
“我不要说什么。”况嘉一笑嘻嘻的,“但我想知道你跟他说什么了。我昨天才挽救回的感情,怕你一下又说没了。”
邓莹说风凉话,“感情还要你费尽心思挽救,早点放弃算了。”
“不行。”况嘉一一口否决,“妈,你们刚刚聊什么了?”
邓莹不回答,况嘉一软磨硬泡良久,她还是不说,谢绥抑从楼下回来了,况嘉一还没套出答案。
“算了。”况嘉一怄气起身,拉着谢绥抑走,谢绥抑与邓莹告别,替她轻关上门,反手牵住况嘉一的手。
这个点正是医院人多的时候,况嘉一被几个人轮番看了几遍后脸上温度开始上升,但他没松开,坐进车里拉开外套拉链,况嘉一扯了扯衣领,质问谢绥抑:“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很乖。”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还乖。”况嘉一外套半退在肩上,衣领下掩藏着几枚色的吻痕,随况嘉一说话而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晃动,谢绥抑目光停在上面,况嘉一不察,眉飞色舞地分享他小时候,“那会在我奶奶家我天天上房揭瓦,下河捞鱼,还跟他们一起去偷西瓜,当然我知道这个是不对的,但那个西瓜就长在路边——唔。”
谢绥抑扣住况嘉一下巴,偏头凑前亲了下他唇角。
况嘉一被这一下弄得自己要说的话也忘记了,呐呐地问:“干嘛突然亲我。”
谢绥抑拇指滑到况嘉一耳后,眷恋地揉了揉。
车顶光落在况嘉一脸颊上,谢绥抑能看清上面的细小绒毛,他伸指捏了捏,按着况嘉一脖颈把他抱怀里,像说秘密一样低声道:“阿姨说你很依赖我。”
本以为况嘉一会反驳,但况嘉一回抱住谢绥抑,肯定地重复,“对啊,我非常依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