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你快乐》除茗困

7、过往

　　在早起和晚睡的叠加buff下，枕星序直接一觉睡到了下午。
　　地铺太硬，躺得胳膊疼，枕星序翻了个身，发现旁边床上的被子还是鼓起的，由此可证明崔尚野此刻正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没有动静，可能还没醒吧。枕星序这么想着，却隐约听到被窝下面传来手机的声音，于是他屏住呼吸，试图凝神去听。
　　：Penta Kill！
　　“卧槽牛逼！！！”崔尚野一下子从被窝里弹了起来。

　　枕星序在那位崔大房主的要求下做了晚饭，说是当做借宿费。
　　结果一不小心就忘了大房主的那个毛病。
　　当崔尚野看着一盘肉被端出来时，当即脸色一变，立马喊枕星序把东西全部倒掉，说这肉只有他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枕星序本想再劝劝的，毕竟人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吃肉吧？
　　可崔尚野完全不给人好脸色，直接夺过盘子，走到厨房倒得渣都不剩。
　　辛辛苦苦炒的一道菜，就这么被别人随意浪费了，枕星序对此还是有点难受的。

　　“你别觉得委屈，我又不是没跟你提过这事。”崔尚野倒完东西回到客厅，擦过枕星序的肩。
　　但他没想到枕星序还会反问。
　　“真的只是吃腻了这么简单吗？”
　　显然，枕星序并不觉得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对肉感到抗拒。
　　就像他有那么一刻也想过，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对崔家的兄弟俩感到异常。
　　崔尚野听到这话，神色一暗，往前走的脚步停住，半晌转身。
　　“我的黑料在学校不是传得很广吗？”
　　“什么黑料？”不知是不是错觉，枕星序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冷了。
　　“最吓人的那个。”崔尚野勾了勾嘴角，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雪中的篮球赛，看台上一群人围起来听着编造的传闻，正中央的男生把手放到嘴边，颤颤巍巍地说出那句话。
　　崔尚野吃了他爸。

　　枕星序对听了别人给崔尚野造谣这件事感到一阵心虚，有种偷东西偷到正主面前的无措感，还是被正主反过来鞭策的那种，开始摸索着该如何组织语言来道歉。
　　“你以为是假的吗？”直到枕星序坐到桌对面，崔尚野还一直注视着他。
　　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儿，枕星序才反应过来这话的含义，瞬间眉头一紧，两人的目光再次重合。
　　不是假的，那就是真的？
　　是真的，所以崔尚野他爸……？
　　“你说清楚，你为什么不吃肉？你爸又是怎么了？！”枕星序用力撑住桌子边缘，强迫自己继续思考。

　　十多年前，这里住着一对夫妻。
　　女方家境贫寒，为了金钱，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而男方赌博成瘾，为了美色，肆意挥霍自己的金钱。于是顺理成章的，这样的两个人走到一起，还生下了两个儿子。
　　可身为人父，男人依旧戒不了赌，甚至以家庭为牢笼，对妻子进行施暴，以此发泄自己的情绪。
　　妈妈身上总是伤痕累累，无力反抗，兄弟俩目睹每一次妈妈承受着爸爸的暴行，而在那之后，妈妈会擦干身上的血，张开青紫的双臂，把两个受惊的孩子拥在怀中。
　　黑暗的世界里，只有她仍然记得，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即便爸爸变本加厉，开始对兄弟两人恶言相向，拳打脚踢，妈妈也会冲过去将孩子护在身后。
　　她说，别怕，妈妈在这。
　　她整条命都是脏的，所以她愿意变得更脏。
　　妈妈做事总是很细心，她把刀擦得雪亮，就像她曾经向往的那样。她将刀尖刺进丈夫的肉里，搅动皮肉，切断筋脉，接着再放干血液。
　　啊啊，肮脏的畜生，连血都是黑色的。
　　兄弟俩看到母亲笑得很开心，于是，他们也跟着开心。
　　他们就站在旁边，亲眼看着母亲准备食材，分割食材，然后把食材放到锅里炒熟，一如既往。妈妈心情变得很好，兄弟俩也跟着笑。
　　从那天起，妈妈每天都会炒很多肉，他们连吃了很多天，似乎在庆祝爸爸不再殴打家人。
　　每当妈妈把肉端上桌时，弟弟都会说，妈妈，这肉好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看起来恶心，想起来恶心，闻起来恶心，吃进去也恶心。
　　可这肉是妈妈做的，所以他一定会全部吃掉，不会吐出来。
　　哥哥说，他的弟弟真的很听话。妈妈也说，她的宝贝儿子真的很听话。
　　可是。
　　肉吃完后，妈妈却走了。
　　弟弟回到家时，妈妈不见了，只有哥哥独自一人站在客厅里，眼中的阴影被夜色放大。
　　他最喜欢的妈妈不要自己了。

　　崔尚野的眼尾沾上了一丝红色，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做出不屑的样子，可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的心情。
　　暴力的父亲和逃跑的母亲，这就是那对让他诞生于世的男女。

　　“尚野。”枕星序将手附上崔尚野的手背，他感受到对方的手在与自己触碰后停止了颤抖，接着看到对方错愕的眼神。
　　他对这样的往事感到很陌生，只能用他所想到的举动来安慰。
　　“我不知道我妈为什么要走。”崔尚野的语调轻颤。
　　想知道的答案太多了。妈妈为什么要走，妈妈是不是讨厌自己，妈妈去哪里了，她还会回来吗。
　　枕星序把手握得更紧了。
　　“我生过一场病，我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在我爸妈去世的那一天。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我会尝试去把它想起来。”枕星序说。
　　崔尚野低着头，沉默地吃着饭。
　　“帮我治病吧，尚野，别难过，你对我很重要。”

　　饭后，夜也深了些。
　　今天不忙，两人吃完饭就出门散步，夜幕中，门口草丛里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我家门口为什么会有只兔子？”崔尚野注视着这只在他家门口拜访的白兔，“你背着我养兔子了？”
　　“怎么可能，这是别人家兔子跑出来了吧。”枕星序走上前，想把白兔抱去问问这附近几家居民。
　　只是他低估了这兔子的力气，差不多刚一抱上手，受到惊吓的兔子就开始猛蹬双腿，踢得枕星序一下没抓稳，手臂还被踢出一块红印。
　　被踢得有些疼，枕星序只好松手让白兔又跑了出去，结果没跑几步，前边的崔尚野直接一脚朝兔子身上踹了过去，力道还特别大，把兔子踹出了好几米远，撞上门口的木制护栏，把护栏都给撞歪了。
　　枕星序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跑过去查看情况。
　　还没死，但基本上是凉了。
　　“你干什么踹它？？”看着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白兔瞬间奄奄一息，枕星序一下子没控制好情绪。
　　“它踢你，我踹它一脚怎么了？”崔尚野却腔调懒散。
　　“是我把它吓到了，你不至于下手这么重吧？它只是一个小动物啊。”看着崔尚野还一个事不关己的态度，枕星序双眉不自觉收紧。
　　崔尚野朝地上的白兔瞥了一眼，然后嗤笑了一声，不咸不淡地开口，“那你要为了一只小动物和我生气吗？”
　　“那好歹想办法救救它吧，这周围有宠物医院吗？”枕星序面色复杂，他觉得若不是自己站在崔尚野前面，崔尚野还真有可能再上去踩几脚。
　　“别管了，它没救了，你去把你的手洗一下吧。”崔尚野说着就要去把枕星序扯到一边，但被枕星序挣开了，看着他还不打算罢休，崔尚野有一丝不耐烦。
　　“你说只要能让我开心，你就听我的，那我要你现在去洗手。”崔尚野语气不悦。
　　枕星序抿着唇，抬眼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白兔，此时的白兔已经没了气息，现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那至少让我把它埋起来吧。”枕星序说。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寒冷，见枕星序还是一脸闷闷不乐，崔尚野走过去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腿，语气悠悠地，“行了别气了，笑一个。”
　　枕星序没搭理他。
　　“耳朵聋啦？你不笑我就揍你了。”崔尚野凑到枕星序耳边。
　　枕星序还是没搭理他。
　　见状，崔尚野从枕星序旁边转移到了他面前，两个人面对面。
　　“枕星序，你喜欢吃苦瓜还是茄子？”
　　“茄子……？”枕星序被问得一愣，感到莫名其妙。
　　“OK笑了，那不揍你了。”崔尚野轻笑一声，转身沿着路边往前走。
　　什么意思，因为说茄子时的嘴型很像在笑？
　　奇奇怪怪的，这是在干什么……
　　“来，谁先跑到车站谁就是谁的爷爷。”走了几步，崔尚野又不知怎么的突然来劲，一溜烟就跑了。
　　枕星序被崔尚野这人喜怒无常的脾气和无缘由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原地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跟了上去。

　　该说不说，崔尚野跑的是真的快。准确来说是他在体育这方面天赋异禀，枕星序追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追上。
　　“怎么蹲下了？”枕星序跑到崔尚野旁边。
　　崔尚野看到枕星序追上来，刚想站起身，结果起来的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没站稳，又靠在了路边的墙上。
　　直到看到崔尚野拧紧的眉头和额上的汗珠，枕星序知道这不可能只是单纯跑累了。
　　“你怎么了？！”枕星序一阵紧张。
　　崔尚野扶墙的手握成拳，似乎在尽力隐忍着什么，但说出口的话也只是轻描淡写，“没什么，腿抽筋了。”
　　“你靠我身上吧，前面小卖部旁边有椅子，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下。”枕星序半信半疑。

　　两人坐下后，崔尚野把腰弯得很低，许久都一言不发，枕星序想帮他揉揉，他也不让人碰，无奈之下只能干坐着。
　　想想看，前不久扭到了腿，这会儿又腿抽筋，而且崔尚野平日里也喜欢干些体育方面的事情，或许是近段时间有些超负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