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阋墙》右下二

10、第 10 章

　　一直以来，都是他可耻地从林棵身上索取着什么。他不能离开林棵，不能失去他的喜欢和关心，以至实在无法在没有他的环境里生存。
　　可林棵从不为许澍所动。
　　从前他在群星回旋的深处，他可以就这样稳定地转动直至寂灭，如果没有人登陆，那就没有。
　　后来得以靠近他，知道他的美丽并不是因为神秘。
　　他给许澍恋人的一切，不浮动的热情，不计较的付出，占用他多少时间都没关系，要求他远离多少人都会被同意。
　　正因如此，他的不动摇却显得近乎可恶。许澍被吸引到他的轨道里，却无法获得安宁。

　　已是深夜，床头顶灯在林棵脸颊投射出颤动的睫毛阴影。他不再看许澍，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眉毛轻轻地皱起。
　　他在想什么？每时每秒，许澍都很想知道。
　　林棵轻声问：“几点了？”“十一点。”
　　“这是哪里？是你的家吗，哥哥。”林棵动了动被他握着的手臂，“我想洗个澡。”
　　“先吃点东西。”许澍松开手。林棵看见浴室就在房间另一角，拔腿走去。
　　“……你没力气，我帮你洗。”许澍起身看着他背影。
　　“哥哥睡觉吧，很晚了。”
　　许澍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林棵走进灯光里。后者走到浴室外，又回过身，扶着门框，歪了歪头：“干嘛不高兴？我好好的，自己洗比较快。”
　　“去帮我拿换洗衣服啦。我不知道在哪里。”
　　许澍对他轻轻一笑，颔首道：“好。”

　　梁酝扔开眼镜，听见楼上传来细微的动静。一杯热茶被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王姨。”他放下揉捏鼻梁的手，抬起头，“不是叫你们先睡？”
　　王纷直起身，看了一眼二楼拐角处的客房，声音担忧，“还有客人呢，哪里放心。”
　　那边传来交谈声：“……在哪……？”
　　方冰等在门外，闻言让许澍回房去，她去取。说着，听见房间里面传来的水声，又嘱咐：“他……你的同学好了吗？要小心呀，这个时候，刚醒过来就洗澡要有危险的。”
　　许澍点点头：“我进去看着他。”

　　梁酝转头吩咐：“你去替他。把他叫下来。”
　　“好，我马上去，”王纷得令，一步三回头，“等下你们不要吵架呀，一吵又要散信息素。那个小少爷吃不消的。”
　　梁酝未出声，王纷了解他脾性，正准备离去，却听身边人冷声嗤道：
　　“这话你该教他。”

　　王纷上楼，一靠近走廊东侧，就见许澍脸色难看地站在门外。他保持着要进门的姿势，但不知为何没有踏进去。
　　许澍看见她，来不及说什么，门内忽然传来一道重物坠地的声响，他立刻转头冲了进去。
　　Omega的信息素像坠落的飞鸟，急促地振翅，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奔逃出来。王纷在门外感应到，登时一惊，来不及反应，急忙小跑过去。
　　客卧里，那个昏睡到方才的少年跪倒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脊背痛苦地弓起，脸颊浮着不祥的红晕，和下午被先生带回来时的情状近似，显然又进入了热潮反应。可是，王纷心下发寒，下午才用了足量的专用抑制剂，是方冰亲自确定的用量。
　　许澍立刻将人抱起，放在沙发上，声线全然在颤抖了：“王姨，王姨……”
　　“叫方姨，叫救护车，不，让人开车，抑制剂也带着，我们去医院——”
　　王纷回过神，几步奔近他们，不容拒绝地挡开他，把少年掩在身后，对露出怒容的许澍抢先开口：“少爷，离他远一点。你没发现你越近他越难受吗？”
　　林棵在昏迷中缩向沙发里侧，裸露在外被触碰到的皮肤都显现出浅淡的红印。
　　“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纷高声喊方冰，急声解释：“但是他这样太煎熬了，不管去不去医院，你先出去好吗？我们来帮他，我们知道怎么做。”
　　“……”许澍的视线越过她肩膀，看向沙发。方冰很快背着医药箱出现在房门口，吩咐身后跟着的几个帮佣准备冰块毛巾，调整空调温度，轻柔但坚决地将许澍推出了门外。
　　后者的眼睛血红，面色可怖，但终究没有做出抵抗的动作。方冰曾经是医生，她更有经验，他现在去，只会添乱，他该退到外面去。

　　许澍站在门外，紧紧盯着看着眼前一片兵荒马乱，直到余光发现斜刺里一道身影。
　　他转过头，走廊尽头一片黑暗，只有一楼客厅遥远的灯光稀薄地映着地板。梁酝不知何时立在拐角处，深夜至此，他也尚未洗漱，昂贵的衬衣和西裤布满褶痕。
　　猩红烟头猛然灼烧得剧烈，而后跳动着黯淡下去。烟雾里，梁酝开口：
　　“什么时候的事？”
　　许澍瞳孔紧缩，刹那间明白他的意思。他祈祷着他提起的不是那件事。
　　“……”
　　“你转化成alpha。”梁酝提醒他。

　　良久，许澍声音干涩：“你怎么知道。”
　　“你们匹配度不低，我能感觉到。”
　　许澍预感很糟，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听下去，“控制信息素，做alpha和做omega当然有不一样的地方。”
　　“先生。”
　　方姨跑出来，喊梁酝：“不行，他的性腺太幼小了，吸收不了你的信息素，需要你引导！”
　　梁酝收回视线，跟着她离开原地。
　　许澍此刻方意识到什么。他看着他的背影，死死看着，气力一点点从四肢流失，寒意却渗入百骸。
　　“是你。”
　　燃烧的烟头坠落在浓稠的黑夜里，渐渐熄灭。
　　他咬着牙：“你是棵棵的命定之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