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屿重鸣》楠樵

23、茉莉-愿君莫离（下）

　　同一时间的另一座城市里，林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用了多年的卡包，从第一页的夹页中拿出泛黄的粉色花瓣，找了张白纸放在上面，男人摘下手机的背壳，从里面倒出了两朵白花，这种花就是如此地神奇，即便的压扁了，放久了，也依旧能够闻到那股淡淡的茉莉香。那双纤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将白纸拿起，照着找到的教程将纸折成了一个带着爱心的信封状，许是因为从小就对手工作品不太擅长，林寒折得很慢，偶尔还要将视频拉回到开头重新开始，信封折好，林寒将茉莉与香豌豆一同放进去，还有一封在老师家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白雪写下的手写信。封好后，他对着信封，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很久，手工制品并没有那么精美，笨拙粗糙却将满满的爱摆在明处。

　　还有最后一个上午，事情就都能够处理好了，想到爱人还在家中等他，归心似箭。

　　“请上车。”

　　早上林寒刚清醒，就收到了来自老师的消息，这个闲不下的小老头主动要求来给自己当司机。

　　“老师早。”

　　“早啊，好重的黑眼圈，怎么，想人想的？”

　　老教授说罢，转头握住方向盘启动了汽车。林寒坐在副驾驶上头向后靠着，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昨夜他难得的做了梦，梦中的具体情节已经记不大清了，只知道闹钟响起前，故事进行到他在落日晚霞中将人用在怀里的时候戛然而止。

　　原就因为大早上被扰了美梦而感到不适，又要在早饭期间被四人小群里发来的一支视频秀了满嘴的狗粮，烦躁如他，早饭只吃了两个鸡蛋就饱了。

　　视频依旧是洛雪发出来的，这几个人当中也只有他热衷于记录生活。点开视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在吃早饭的陈无，少年发现老婆在录自己，便伸手比了个耶，沾着沙拉酱的苦苣叶差点从忘记放下的叉子上掉下来，接着镜头一转，被借到家里撸的松果正扑着毛线球，顺着毛线往端点走，是将毛线球抛出去的洛南，和在背后抱住洛南笑得开心的夏光忆。但凡林寒看到最后，就会发现，今日没课的程小木在视频的末尾露了脸。

　　“松果宝宝真可爱。”

　　“喜欢？那我们也在你酒馆的二楼养一只。”

　　夏光忆将下巴搁在洛南的发顶，轻蹭了两下，开口拒绝道，

　　“不了，我们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只留一只小猫孤单在家好可怜，没有主人陪伴小猫咪会抑郁的。”

　　少年声音柔软的撒着娇，这让站在远处听见的好友控制不住的多向这边看了几眼，程小木有些怀疑自己的第六感了，这两个人到底哪一个对标的是自己和洛雪啊。

　　“木头，中午我们来一场BBQ怎么样？”

　　“听掌勺的。”

　　程小木对自己的定位是十分的准确，像他这种半只脚还没跨进厨房就会被赶出来的人，只要等着吃就好，至于吃什么，那要看大厨想做什么。

　　“那就烤肉喽，到时候给我林哥打电话过去，馋他。”

　　说罢，陈无便站起身来，走进厨房开始准备食材，正在逗弄松果的洛南闻声，往后伸手拍了拍自家男友的大腿，示意对方过去帮忙。

　　“收到。”

　　少年笑笑，侧过头去在洛南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快步走向厨房的方向。经过两三天的相处，夏光忆已经和屋子里的这几位混得很熟了。

　　“陈哥，我来帮你。”

　　“肉在冰箱的冷冻层，你帮我拿出来放水里缓开吧。”

　　眼瞧着同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明明是同样的属性，却蹦蹦跳跳的充满了朝气，果然还是年轻好啊。

　　“彻底和好了？”

　　瞥见闺蜜的手机壁纸换成了林寒的照片，洛雪靠过去悄声问着。

　　“嗯，但是还没有正式告白。”

　　“这林寒也真是的，居然……等一下，难不成你想做主动的那个？”

　　洛雪猛地坐直身子，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满面桃色的小闺蜜。程小木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别开头，

　　“盯着我干嘛，不行吗？”

　　“没，就是觉得你真勇敢。”

　　“所以我们才会成为好闺蜜啊。”

　　当初，也是洛雪先将自己的心已宣之于口，才有的这段令人艳羡的感情。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洛雪一边说着，一边压低了声音，眼睛提溜地转着，生怕同在客厅的哥哥听到，暴露了程小木的计划。但他忘了，洛南的听力极好，刚刚两个人说的话被他尽收耳中，不过他也只是听着，没打算做什么，他也很想知道，当收到爱人向自己告白的时候，那个一向情绪稳定的男子会怎么发疯。

　　“等他回来，我生日的时候。”

　　程小木顿了下，然后道，

　　“和林寒不再分开是我今年生日唯一的愿望，他爱我，不会不答应。”

　　虽然他对自己和林寒之间的感情很有自信，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对方会因为会考虑太多而拒绝他的告白，私心想用生日这个特殊的日子来做多一重的保障。

　　“那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群里摇人，我们随叫随到。”

　　说着，洛雪拿出手机，在四人小群里发了条消息，得到唯一一个不在鹭岛的人的同意之后，把夏光忆和洛南拉了进去，而后又拉了个没有林寒的群，取名叫“最强告白后援团”。

　　“阿雪，能帮我绑个围裙吗？”

　　响亮的男声从厨房的方向传来，被叫到的人将手机随意的扔到程小木的怀里，起身跑过去，突然间的动作吓了程小木一跳，少年呆呆地坐着抱着洛雪的收及，眨了眨眼睛，片刻后，耳边传来了脚步声，程小木侧过头去看，是洛南。

　　“看来你的状态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得多。”

　　“毕竟药在身边，不会再走了。”

　　程小木朝着对方勾了勾唇角，人总是越长大越能看清很多事情，他已经把很多当初的执念放下了。

　　阳光照在程小木的脸上，将整个人映得明亮，从洛南的这个方向看过去，这一幕与四年前的余晖下的少年相重叠。

　　“都说回不去当初，但好像又回得去。”

　　“没选择的那条路未必是好的，我相信我与林寒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也相信命运喜欢看大团圆。”

　　“像我们一样？算不算happy ending？”

　　“久别重逢，日久生情，暗恋成真？就像是在写小说。”

　　通往花园的玻璃门大敞着，沙沙的树叶声随着冬日的风吹进来，不算寒凉，但叫人清醒。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那就享受当下的美好吧。”

　　少年笑着，眼睛眯成一弯月牙。洛南看着，被笑容感染，为之动容，他又何尝不是任性了一次，冲破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和死板，摆脱世俗的束缚，奔赴爱情的山海。

　　两个人聊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一个人也随着这份幸福笑着。洛雪被叫到厨房后，夏光忆就很自觉地走了出来，倚在门框上，等候陈大厨的召唤。只要闲下来，少年的目光便总是黏在男友身上的。

　　厨房里，洛雪任由陈无摆布着，一会儿套上围裙，一会儿又要他系个蝴蝶结，

　　“刚刚夏光忆就在你旁边不到半米，你怎么不叫他帮你。”

　　“我们都有老婆了，家里管的严，不方便。”

　　“我哥是……？”

　　看着自家媳妇惊讶的表情，陈无神秘地笑笑，然后用干净的那只手拿了颗草莓塞到洛雪没来得及合上的嘴里。

　　“我赢了，别忘了我的奖励。”

　　“什么奖励？”

　　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的人一直没反应过来陈无在说什么，下一秒就因为对方的回复红了脸，

　　“我要那套小兔子的，记得戴尾巴。”

　　“陈无！”

　　不出陈无的所料，老婆恼羞成怒在他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啊，幸福的代价。

　　“结束了？”

　　夏光忆叼着草莓蒂笑道，眼瞧着红着脸的人从自己的面前快步走过，带起一阵草莓味的风，甜得齁人。

　　“夏光忆，来帮忙。”

　　“来喽。”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外面的人也没闲着，洛雪领着两人一猫从库房里翻出了买回来就没用过的烧烤架子，程小木洗了块抹布，将烧烤架例外擦得锃亮，洛南叫了外卖，取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一袋子零食饮料，另一个袋子里装着给松果的猫粮。以后不免要再将这个小家伙借过来玩，家里得常备些吃食，他想。

　　烧烤，躺椅，阳光，可乐还有怀中打着小呼噜的猫咪，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在工作日享受惬意。陈无不知何时戴上了墨镜，还给夏光忆戴了一个，这让常年玩乐队的人不禁认为自己手中拿着的不是烤串的签子，而是架子鼓的鼓槌。

　　程小木很喜欢青草的味道，仰躺在厚实的野餐垫上，头枕在靠枕上，用力地嗅着。身侧的平板电脑里播放着轻快的音乐，少年一边跟着节奏轻晃着，一边从薯片袋子里拿出一片放进嘴里。

　　如此幸福快乐的一幕怎么能没有林寒的参与呢？陈无坐在烧烤架后面，贴心的给远在盛京的人打了个视频电话，摄像头正对着面前的草坪。

　　“喂？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林寒接到电话的时候刚结束工作，有些疲惫地皱着眉。

　　“给你看你老婆，怎么样，有动力了没？”

　　闻言，林寒将大的画面切了回去，找到了躺着人，刚舒展了的眉头又皱了回去。

　　“怎么躺在地上，冬天会冷。”

　　“放心好了，怎么可能冻到木头呢？垫子特别厚，洛雪还特别把小毯子给他盖上了。”

　　陈无酸酸地说着，那毯子平时都是洛雪在盖，上面都是对方的气味，他还没用过呢。

　　“小木的醋你都吃啊。”

　　电话那端的人开启了嘲讽模式，两个人开始隔着屏幕，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起来。

　　“等等，你把画面切回去。”

　　刚露了脸的撇撇嘴，不情愿的切换到后置，举着手机照了一圈。

　　“啧，洛南这小子，也有今天。”

　　“恋爱而已，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我只是一直以为，他会和我们两个是一类人。”

　　“扑哧——你啊！”

　　手下的肉烤得差不多了，霞光一又烤了些蔬菜，一并端上了餐桌，花花绿绿的摆了一桌子。陈无故意将手机摆在程小木被子旁边，让林寒参与进来，可惜只能看得到吃不到。

　　“陈无，你真的很过分！”

　　屏幕里的人大喊着，坐在对角线上的人全当作没有听见。程小木放下筷子，给手机调整了个位置，让镜头对着自己。林寒看到小爱人的那张脸，立马换了表情，

　　“冷不冷，在外面吃饭别冻感冒了，穿多一点。”

　　“放心好了，今天温度刚刚好。你嘞，家里暖不暖？”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就作出一副委屈状，说话声都变蔫了些，像是在撒娇，

　　“家里不冷，心里冷，吃不到好吃的烤肉，还抱不到你。”

　　“嘿嘿，等你回来我们单独去吃，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如果不是刚才看到了杯子里装的都是饮料，林寒都怀疑程小木是不是喝多了。

　　“哎呀，你俩可真是腻腻歪歪。”

　　夏光忆调侃道，虽然他自己也是这个样子，但是不妨碍他打趣别人。

　　“我在厨房留了一份腌好的肉，到时候让木头带回去，怎么样，林少爷，兄弟够意思吧。”

　　“谢谢你喽。”

　　“喵呜——”

　　感受到自己的裤脚好像被什么扯着，程小木低头，看到了松果的圆葡萄眼。少年长臂一捞，将猫起来，高度刚好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壳给林寒看，

　　“这是想你的林爸爸了？”

　　一人一猫凑在一起，脑袋贴着，远在几千公里外的人只恨现在的科技还不够发达，自己无法从屏幕这边伸手过去揉揉两个小可爱的头。

　　“喵呜——”

　　许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看见自己的另一个主人，小猫歪歪脑袋，伸出小爪子去够手机，程小木将手机拿近了些，让父子俩贴贴。

　　“乖乖的哦，等我回去给你带小零食。”

　　林寒说着话，把要给送过带零食的事件记在了备忘录里，这趟出门光顾着给程小木买吃的了，其他任何宋国的还要下午出门现采购一下才行。

　　小猫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点了点头，小脑袋贴过去蹭了蹭程小木的手，表示自己很乖。

　　“真的不养一只吗？”

　　从开始吃饭就没说过一句话的洛南在男友的耳边悄声道，眼瞧着好兄弟一家三口的温馨互动，一想到自己冷冰冰的家装，甚至另一位男主人还没有入住，不觉有些羡慕，

　　“可……”

　　“养一只别的也行，老公。”

　　听到这个称呼，夏光忆的脸瞬间腾得爆红，又进入了人机模式，注意到桌子的一边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只红色大苹果，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没什么，小情趣罢了。”

　　洛南神色自若地夹了块喂到身旁人的嘴里，有自己吃了一块，慢悠悠地嚼着。

　　“哦——”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揶揄，然后憋着笑各忙各的，程小木吃下最后一口烤肉，和林寒道了别，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