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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冰刺 ...

  •   又是一年文艺汇演,今年学校没有让高三参赛,而是自由观看。
      自上次食堂不欢而散,两人冷战了两个多星期,现在整个高三基本都去看表演了,教学楼空荡荡,只有极个别教室里还剩下一两个同学争分夺秒。
      季池丘下楼走到教室门口,邵邺正趴在教室最后一桌睡觉。
      也许是心灵感应,刚走近邵邺就醒了,他仰起脸看季池丘,今天的季池丘穿了一件暗玫色加绒卫衣,胸口位置有一只史迪仔的卡通图案。
      天气越来越冷,他却只是在卫衣外面套了件校服外套,还是秋装。
      季池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走近,去揉他的头,偏硬的发质蹭得他手心有些痒:“也不怕睡着凉。”
      邵邺坐起来双手使劲搓脸,搓得有些红温,问他:“怎么没去看演出?”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去提食堂吵架的事。其实季池丘来了,就已经是单方面求和,这段时间邵邺家里有点事,心里很郁闷也很烦躁,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德性,所以不想再去和季池丘吵,免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季池丘拉椅子坐到他身旁,有的没的说了一些,邵邺则是问什么就答什么。
      操场离教学楼不远,在这能听到音箱震天的声音以及主持人的每一次介绍。
      季池丘在邵邺桌上拿起一本练习册,封面是是幅圆珠笔速写,应该上课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画的是上课场景。
      翻开里面看了里面一些惨不忍睹的大红叉后还是合上了,季池丘小声说:“其实……如果你愿意学艺术的话,也是能稳上大学的。”
      说什么不劝,其实季池丘早就有这种想法了,感觉邵邺应该是兴趣班学过,简单速写信手拈来,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干预别人未来的人。
      “上大学就那么重要吗?”邵邺问他,表情很认真。
      季池丘一顿,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在说很重要,但是对人对事,不一定对每一个人都重要。
      “你大学想去哪上?回贵州吗?”季池丘跳过话题问他。
      邵邺转头看他,又兀自垂下头:“你要回扬州吧。”
      不是问他,而是陈述。
      两人没在一起时候季池丘就说高三要回扬州,当时正兴头上他没空去想那么多,现在转念一想,季池丘就是故意刺他的,江苏的高考模式根本就比四川更难。
      哪有父母回在高三时候突然转学到江苏去。
      “邵邺,咱俩彼此坦白三件事好不好。”季池丘说。
      他俩一直各说各的,邵邺闻言去看他,没点头也没摇头,但季池丘知道他会同意,但是才不管他同不同意,自顾说着。
      “第一件:我从来就没有看不起你过,也从来没有觉得我俩之间有谁配不配得上谁。”
      “第二件:我尊重你有自己的秘密,但是也希望你能够信任我,不要对我有什么隐瞒。”
      季池丘不等对方接话就已经自顾说了两件,他说:“我说了两件,那你呢?”
      邵邺眸子里晦暗不明,他在思考在犹豫,尚未能组织好语言,季池丘凑近抱住他,温声说:“你也不用勉强,想什么时候说都可以,我只是先坦白两件事。”
      音箱那边现在好像是在表演歌唱,好几种乐器混合起来,听不清具体有几种,但是一定有贝斯和架子鼓。
      高昂清透的南声极具穿透力,在教室也能听清
      “……
      仍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
      一曲听罢,邵邺始终蜷在季池丘怀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你听到了吗?”季池丘的声音仿佛是从胸腔传出来,震得他头昏但又踏实,好像虚浮不定的流浪终于找到了落脚点。
      “我们都是这世间的一粒尘埃,没有谁会一直顺风顺水,你有野心有梦想就去实现,不一定是要上大学。”季池丘告诉他。
      教室里从了两人轻缓的呼吸声很安静,应该是中场休息了,操场也安静下来,只有一些比较远的人声。
      过了好半天,邵邺换了个姿势,把下巴搁置到季池丘肩上,声音有些沙哑地说:“我想转学。”
      其实他想说他不想上学,又或者说不想继续呆在这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的人,但是这个地方有季池丘。
      父母离异之后他一直就跟着父亲在四川,母亲是贵州人,也就前两个月,父亲醉酒落河了,没抢救过来,虽然他对这个父亲一直没多深感情,但人在那儿喊的时候应一声和没人答应还是不一样。
      母亲说要来接他去贵州,他其实已经成年了,况且母亲也已经有了新家庭,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总感觉自己像外侵者,但一个人总觉得像浮萍,他漂泊太久,亲情和爱情总得抓牢一个。
      再华丽的理由,其实都是一个指向,他在这道选择题里面,没有选季池丘。
      他不知道哪个答案才会更正确,那个时候十八岁,权衡不了这么多。
      季池丘好像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一下一下拍他的背,柔声说:“聚散有时,缘分能把我们带到哪里就走到哪里,你不觉得吗,我们的聚散离合其实一直都是拽在别人手里,即使我们不松手,外界一旦出现任何裂缝,我们还是会分开。”
      “还有第三件事”,季池丘说:“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了。”
      没等邵邺坦白,就已经说完了三件事。
      他耐心的安抚着邵邺,邵邺只是靠着他,太多的话涌上喉又咽下去,再也开不了口。
      他想道歉,但怕看到季池丘坦荡的道别,他自私又霸道,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择手段去争夺,到手之后哪怕腻了扔掉或者毁掉,也不会大方的让出去,哪怕宁愿打造一件狭小晦暗的小房间将这些曾经喜欢的东西锁起来,使得原本光鲜亮丽战利品变得陈旧再也不能暴露在强光下。
      第一次,他对自己“土匪”这个外号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自己就像旧时代深山里不讲理的土匪,一直都是。
      像是感情的回光返照,两人又恢复从前一样继续一起上下课,会在没有人时候发生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季池丘还是在楼上认真上课,成绩稳定发挥。邵群在楼下,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他只觉得烦,心里堵得慌,很烦。
      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心里堵和单纯的烦。
      但这种看似“稳定”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期末考那天晚上,两人一如既往下晚自习一起回宿舍。
      一般到是他会到楼上去找季池丘,季池丘有时候会呆在教室写很久的题,到整栋教室就他们班的灯还亮着才离开。
      这天也一样,季池丘在写英语试卷,邵邺百无聊奈的吹他的头发,一会儿又去拽他的校服拉链。
      终于季池丘填完最后一个单词,还没来得及放下笔,邵邺就像等候多时般立马往前覆上来,探头去吻他。
      一会儿应该会有保安上来检查楼道了,季池丘哼了一声抬手推他,邵邺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往自己带。
      情动一发不可收拾,暗箭早就蓄势待发。
      像是早就布好的陷阱等着他们往下跳,迷糊好像看见后门晃过什么,季池丘立马清醒睁开眼,像鬼神索命。
      门口,站着的是教导主任,此刻正眼底冰寒的看着他们。
      顷刻间犹如坠入深潭,刺骨的寒使得浑身已经早没有知觉。
      学校一直抓早恋很严,但他们的关系已经是超越这个规范,最后给两人下了校级处分并且通报批评,赶在放假前一天召集了全校师生面向全校检讨。
      *
      昏黄的路灯将邵邺影子拉得很长,清脆的巴掌声在夜里格外突兀。
      “邵邺啊邵邺,我觉得你只是人不着调了点,但你也不能这么没个分寸啊?”
      寒风吹过脸颊火辣辣的疼,他只是咬着唇不作声,任由母亲在这个没有多少行人的校门口将他骂个狗血淋头,到最后对方仿佛说不下去了,他才喃喃小声说:“够了妈,你别骂他。”
      “我骂他?他什么人我不知道你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吗?看着文文静静上次家长会我对他印象还挺好,原来也是个心理不健康的,”说着没忍住抬腿朝邵邺狠狠踹去,这一脚压根没收多少力,即使常年锻炼年轻气盛的邵邺也被一脚踹得往绿化带扑去,好在伸手扶住了一颗香樟树才免了摔得四仰八叉。
      “他爸妈知道吗?”邵母整顿了自己的呼吸,问他。
      邵邺摇头,迎接他的又是一脚:“你能耐了,我叫你妈吧你别叫我妈了,和你比我才像那个儿子,谁开的头?”
      没等邵邺回答,看那死表情就已经猜出了,没忍住一巴掌又呼了过去,这才说:“你先把明天试考完,过后老子再和你算账。”

      最后邵邺找人消了处分转了学,徒留季池丘一个人站在个风雨中。
      一个不长的假期其实并不能使他遗忘什么,他也不是多听不得风言风语的人,况且这些也是事实,他无力反驳无从辩解。
      而使他能屏蔽掉这些言语的,是上天仿佛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夜之间,他从为人子,成为了户主,此后他的户口,只有他一人。
      如冰刺锥心,寒骨难温,扎得他痛不欲生又只得忍受。
      命运从来不会眷顾可怜人,他只想能顺利毕业,他想回扬州,这辈子再也不来这了,扬州没有他的家人,这里也没有。
      只是后来啊,云载他去向远方,一路上他闻到花香,听到长风呼啸而过,云朵散去,他踮起脚尖离星星更近了一点,离淤泥拼的玫瑰又远了一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冰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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