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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喜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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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早上刚下过雨现在空气中有点潮,今天是一中七十年校庆。
台上有几个男生在摆弄这架子鼓,季池丘站在一旁看,有男生从他身边走过,笑着问:“季老师还会这个呢?”
季池丘回过神,眼前的几个男生笑的格外灿烂,一副期待季老师大展身手的模样。
“开玩笑,架子鼓不会吉他还是会一点的。”也许是和这群朝气蓬勃的初中生相处太久,季池丘现在说话也跟着同化了些。
“哟嚯?季老师还真是样样精通哈?走走走去试试。”有男生吆喝着,一群人连推带拽的把季池丘弄上台,台上摆弄的男生是初三的,也认得季池丘。
他不是专业教其中一门学科的老师,学校有其他老师请假了他能顶都去顶,时常忙的不可开交,就像他明明教着初一两个班英语和另外两个班数学,学校又给他安排了初二的两个班物理和高三几个班的化学。
学校本不至于去压榨一个新来的支教老师,算是他主动请缨,总觉得人要忙得脚不沾地才踏实。
初三的男生见季池丘上来,笑着给他打招呼,季池丘坦然笑着,身后男生说:“学长,还有好一会儿才开始呢,能带我们玩玩吗?”
玩摇滚的其实都会比较爱惜自己的乐器,但见是季池丘,几人也大方让出主位。
“季老师来,试试。”
季池丘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过去,接过期中一个男生递过来的吉他,轻轻拨弄着琴弦,有点陌生了。
青涩的调调传开,这么多年过去他再也没有重新弹过。季池丘刚弹几个音就停了手,颇有班门弄虎的意味了他觉得。
“《晴天》吗?季老师也听周杰伦呢?”有男生问。
他说:“上学时候学过。”
“唉,反正还没开始,咱几个来一个玩玩呗?《后来》怎么样?这首曲子简单不挑人。”有男生提议。
季池丘无奈的摆摆手,将吉他递回去,说:“我只会一首《晴天》,我在旁边给你们录视频。”
说着掏出手机站到一旁,几个男生兴致很高,上中学时候的男生好像都会去学吉他,和初三男生这个组的这个乐队一起,合作完成一首《后来》,季池丘站在一旁举手机录像,有学生驻足在台下观看。
那天的空气都是雨水冲刷后的泥腥味,但是被香樟淹没过去,一中校园里种了很多香樟,很淡但存在感又让人不可忽略的木质香飘散在整个学校。
比自己上高中时候的栀子花好闻多了他觉得,让人很舒缓,相比浓烈的让人欲醉的花香,他好像更喜欢这种舒缓轻盈的木质香。
只是那年花香太盛以至于从来没去在意过其他的什么,而浓郁的花香确实更能让人记好多年。
操场的人越聚越多,还有一个月他就离开了,有不少学生找他合照。
表演快开始他立马撤了,在办公室批改作业,顺带抄一些题目发群里。
“季老师不去看表演啊?”苏梅问他。
季池丘笑着说:“能听见。”
办公室在操场旁边,能清楚的听见操场上各种节目和欢呼。
现在好像是在跳舞,是他听不懂的民族歌曲,来贵州到现在每次表演节目他就一定会看到有少数民族的节目,在舞台上百花齐放。
“季老师是江苏本地人吗?”苏梅突的问道。
季池丘下意识嗯一声。
苏梅问他:“那季老师初高中到大学一直都在江苏啊,那边学习压力很大吧?怎么会想着来这呢?”
“没,还好”季池丘淡然一笑:“中学时候在四川,高考回去了。”
苏梅佩服的竖起大拇指:“考试杀手啊,四川考江苏。”
他只是笑着没应声。
苏梅拉开办公桌,掏出一袋大红色纱布东西递给他:“来不来都无所谓,我要结婚了,提前给你吃喜糖。”
说完又从包里翻出一张喜红请柬,请帖的封面就是一目了然烫金楷体字——百年好合。
信封样式的请柬上有同色系丝绸绑起来的蝴蝶结,磨砂质感的请柬递到他手中,承载着别人的幸福与美好。
“那就先祝你新婚快乐了。”
季池丘接过沉甸甸的一袋喜糖,指腹轻轻擦过请柬的封面,没打开问她是几月份。
“七月下旬呢,到时候你应该回江苏了吧。”
太阳斜斜的从窗外晃进办公室,淡黄色的窗帘被风扬起来,季池丘的位置就在窗边,站起来就能看到操场上的一切。
熟悉的摇滚乐器前调响起,是刚刚表演开场前期在台上试音的乐队。
刚刚和苏梅说话间他听到主持人介绍的是:“接下来是由学校艺澜社团的摇滚乐队——妙宇乐队带来的《海阔天空》。”
“是啊,七月下旬,该回扬州了。”季池丘说。
“今天我寒夜里看见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北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谁没在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
处在成熟和稚嫩的歌声响彻整个校园,每一处转音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主唱很会利用自己的嗓音,并没有走原唱那种流离感,反而更加安静。
办公室里苏梅也站起来眺忘窗外,台上四个身穿白衬衫的男生,主唱的个子略高一些,其实嗓音已经很接近成熟了,但年龄赋予的那一份朝气还是盖不住。
“现在的小孩了不起哦。”苏梅说。
季池丘点头,赞同她的说法:“唱的很好。”
“仍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季池丘心里默默打这拍子,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影子,当时也是很热闹。
那个人在台上唱了《晴天》,他也同在台上,在一旁目光不自知的看了很多次。
虽然很矫情,老师还总是说高中生是新青年,但他还是觉得,年少时的悸动过了多年再次回忆起来依然心中一颤。
校园里的表演经常都会出现这首曲子,思绪拉得很远,后面好像上了一个脱口秀,是个女孩儿。
操场的呼声很高,阵阵热潮已经超过上一个乐团,比之更盛大更哗然。
演出进行一下午总算落幕,操场放着退场的纯音乐。
“季老师今天还是要下了晚自习才走啊?”苏梅挎上包站起来问他。
季池丘抬起头:“啊,马上走了。”
“季老师真的负责,一个人要带这么多班还不是统一学科,你现在是不是都瘦了?尽力就好了,你这个月天天到最早、走最晚,学校还不给你发工资。”
苏梅一边把椅子推到桌子下一边和他说,季池丘笑笑,嗯了一声,说:“教师不就无私服务学生嘛。”
“那也是,就是辛苦季老师了,走了。”
说完踏着小高跟哒哒哒走出办公室,柔顺的大波浪也跟着她的节奏摆动起来。
季池丘埋头又批了会儿作业,基本上都批完了放下笔伸懒腰,转头一想明天周五了,一星期又马上又是周末。
打开手机看了时间,16:54,别的学校应该快放学了,避免放学高峰他把桌面收拾好提前下班了。
这好像是他一个来月第一次下班那么早。
学校门口的小吃摊已经开始摆成一排,贵州的小吃很多,除了之前半路遇上他带过的学生强行给他塞了一个叫洋芋粑的饼。
提前站在学校门口的值班老师给他打招呼,他笑着回应。
这条路他也是走了快一年了,从来没觉得这么短过,好像站在学校门口抬头就能看见他租的小房。
学校统一安排了宿舍,但他只是夜晚值班时才会留在学校。
自己在学校外面租了房,这边租价不高,支教一个月的补贴就够他租一年,这也是来了这才知道,原来城市之间物价会差这么大。
他慢悠悠的走着,视察着这里的一切,生活了一年,马上就离开了,他没真正的在哪儿久待待过,算不是多眷念。
其实按理说应该没什么遗憾了才对,但又总觉得不得劲儿,他看开了,但没彻底释怀,说什么随缘,但其实想随和谁的缘心里早就悄悄刻了个名字。
转角往前在走一点,就能到了,这片小区家家户户种满三角梅,现在的季节正是紫红大片的长巷。
“季池丘?”
有人在一片很茂盛的三角梅旁打电话,紫色的花簇差点淹没了整个人。
季池丘一顿,自己都没察觉的皱起眉,他站在原地没应声。
三角梅旁的人挂断电话散漫的走到小道中间,嘴上说着“这么巧”,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好巧的样子。
季池丘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自若地笑着:“嗯,没想到能在这碰上你。”
“因为我故意来蹲你的。”
“……”
早猜到了。
邵邺说话还是很直接,一点都不愿迂回委婉。
“找我有什么事吗?”季池丘挑重点问他,总不能来蹲他是想老情人复合。
“我下个月结婚了,来给老同学送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