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入江流》扬戈

3、第 3 章

　　林翊进入工作状态后很投入，和师弟讨论了许久，转身准备去办公室下单新药品时才发现严入海还静静地站在旁边。

　　他也在工作。林翊突然意识到，严入海也是工作很投入的人，他刚才在认真观察自己，这是他的工作。

　　但师弟不知道严入海在工作，他一回头就看到这个不认识的兄弟死死盯着林翊师兄，他疑惑、震惊，随后发现林翊师兄竟然和对方对视上了，视线久久不分离。

　　师弟惊恐地逃离了现场。

　　“我很可怕吗？”严入海懵了，为什么林翊的师弟师妹看起来都很怕他？

　　“放心，你很帅。”林翊猛拍一把严入海的肩，“对了，刚刚师弟说过段时间剧组要来拍实景，是真的？我以为你们还没开始拍。”

　　“真的，剧组后天就来。”

　　“后天？”林翊挑眉，这个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早，“那你还在这儿？”

　　“我这不是在临时抱佛脚吗。而且，这两天也没我的戏份。”

　　“戏份不多，学的不少，你还挺敬业的。”

　　“还好，这次的角色是研究员，大概有男四号或五号的戏份，是个比较立体的人物了。”

　　这是演龙套演习惯了。林翊在心里吐槽一句。

　　“到点了，走吧，我请你吃食堂。”林翊扫一眼时间，十一点半，再不走就没肉吃了。

　　“你们十一点半下班吗？”

　　“理论上是十二点，不过我们不打卡，大家自己调节，能完成工作就行。加班到晚上十点是常有的事，周末也经常单休，所以午休这点小事老板干脆不管我们。”

　　“没有加班费吗？”黑奴啊！

　　“没有，组里一半是学生，要毕业必须做出成果，要出成果必须加倍努力。他们连工资都没有，只有补贴。”林翊长叹口气，又拍了拍严入海的肩膀，“所以你们要认真拍科幻，争取赚钱，给我们多分点啊，救救科研民工。”

　　平心而论，所里食堂菜品不少，但他们从不更换菜式，就算厨师手艺不差，林翊早就吃腻了。

　　严入海却表达了羡慕，这食堂的条件可是比他待过的一半剧组的盒饭都要好。

　　“盒饭啊，我本科的时候参加学校安排的实习，化工厂里那个盒饭……”林翊连连摇头，“从那以后我就坚定了走科研道路的心，绝对不要进厂。”

　　严入海闻言一愣，忍不住低头笑起来：“我以为你会是，嗯，热爱科研事业什么的……你在实验室里的状态和平常很不一样。”

　　有吗？林翊回忆起来，他是在蓉城休假时和严入海从认识到熟悉的。

　　“你不觉得我吊儿郎当吗？第一次语音你就说我分心二用了。”

　　“这是夸奖，说明你思维活跃。”严入海满脸真诚。

　　林翊一口一个脆脆的菜心，不知道是在用咬合来泄愤还是单纯喜欢这么吃东西。

　　“林翊，你想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吗？”

　　别说，林翊还真有点好奇，但他摸不清严入海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演给你看，你想看吗？”

　　林翊动作顿住，费劲地咽下嘴里的米饭，喝一口汤顺过嗓子，抬眼看向严入海那双明亮的眼：“你演我给我看？”

　　说起来挺古怪，但情况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由于严入海只是观察学习了实验员的操作方法，并不是真的会做实验，林翊没让他碰设备，只把他拉到没人的角落做无实物表演。

　　无实物表演乍看起来有些滑稽。严入海右手握住并不存在的锥形瓶，左手从并不存在的架子上取下试剂缓慢滴加，一边观察锥形瓶中溶液的变化，一边无意识地俯身靠近试图看得更清楚。眼看他的视线马上要垂直落到锥形瓶中，严入海的动作却突然顿住，同时放下锥形瓶和试剂，整个人站直了。

　　林翊瞬间就意识到，这是他做实验凑太近时刘海碰到通风橱的玻璃挡板，头发被玻璃压着扎到眼睛了。近视的人就算戴着眼镜，在仔细观察时也会下意识地凑近，严入海没有近视却学得如此细节。

　　严入海的演绎还没有结束。他收回双手后退半步，扬起脖颈伸展双臂，颈椎和肩胛骨同时发出声响，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恢复端正的站姿，抬起右手用手腕托起眼镜的底框扶正，又用左手的小拇指钩住右手手套的底部，把手套扯得更舒适些。

　　如果不是严入海把这些演出来，林翊从来没有留意过自己平常有这么多小动作。

　　在这段表演中，没有锥形瓶、没有滴管、没有通风橱、没有眼镜、没有手套，严入海却演得让人认为这里存在这些物品。

　　“你是一个好演员。”林翊发自内心地赞赏严入海的职业技能。

　　“我演的这么辛苦，你就给我发一张好人卡吗？”严入海笑了笑，没等林翊回答就自己转移了话题，“平常实验不能坐着吗？你太高了，又近视，我看你做实验的时候一直在低头看反应，眼睛、脖子、肩背都会累吧。”

　　“可以坐，但通风橱底下是药品柜，坐下没地方放腿，而且经常需要走动取用各种药品和器皿，总之坐着也很不方便。”林翊摇头，他肩颈确实有点职业病，连低头看手机都会觉得不舒服。

　　“林博士真是太辛苦了，小的给您捏捏肩吧。”严入海一边说一边绕到林翊背后，不由分说地捏住林翊的肩膀。

　　“你上一部戏到底是民国剧还是古装片啊，诶——”林翊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没想到严入海捏的还挺不错，他便安静下来，任由严入海帮他按摩僵硬的肩颈。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节后复工第三天，剧组果然搬进了研究所。

　　林翊本来不想去围观的。前两天他过得随性，花了太多时间和严入海扯皮，现在再不赶工就有周末加班的风险。

　　奈何他今天刚进单位大门就被编剧逮个正着。

　　以林翊对拍戏的浅薄理解，编剧做的不是幕后工作吗？

　　就算片场偶尔需要修改剧本细节，编剧在常驻的拍摄地点待着就够了吧？

　　他们一共才借研究所几天的实景，编剧有必要跟过来吗？

　　被迫留下和编剧交流，林翊逐渐明白，这位编剧大概是有一个科研梦的，只是迫于各种条件限制，只能将其转化为科幻梦。

　　幸好严入海及时出现，把林翊捞出来。

　　“我今天的戏份在傍晚，你下午五点左右要是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有空再说吧。不过，想看就能看吗？你们没有保密条例？”林翊觉得严入海的邀请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这是学习成果汇报，请林翊师兄检阅。”严入海换了个语调，笑得仿佛他真的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