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枷锁》晚归书

5、汤姆

　　星河推开地下掩体的钛合金门时，乔伊正在地图上划出一道道轨迹，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你一个人？失败了？”
　　??
　　虽然能听到乔伊语气中的失望，但他脸上平静的表情，又在告诉她，他早就已经意料到。
　　星河将她遇到艾伦的事情全盘托出。
　　“啪！”乔伊将手中的笔砸在桌面上，“艾伦不可信。”
　　“在克莱星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名字，内部斗争的失败品，不被家族承认的私生子。”乔伊眉头紧蹙，“艾伦曾经找到过我，想让我帮他搜集达尔文的罪证。但我拒绝了。我可不信这些财阀会大义灭亲，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就是为了利用我们。他只是身边没有帮手，不然怎么屑于和我们这些底层人合作。”
　　“我知道他在利用我，”星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我没有其他选择。达尔文在垃圾星只手遮天，找到我只是早晚的事情。我想在被发现之前，尽可能地去努力。既是为了救下小海，也是为了为孤儿院其他人复仇。”
　　星河的目光真挚，“乔伊大叔，谢谢大家的帮助，我知道艾伦不可信，这次只是我和他的交易，我不会牵累到你们。”
　　乔伊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撼动达尔文这个庞然大物？他们有的是手段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星河的声音突然提高，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小海和其他孩子变成实验体？”
　　两人的争执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回荡，周围的流民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投向这边。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仿佛随时会爆发一场冲突。
　　就在这时，汤姆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脸上却带着一种罕见的平静：“够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星河和乔伊同时看向他，眼中带着疑惑。
　　“我决定帮她。”汤姆走到两人中间，目光坚定地看向乔伊，“我们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乔伊的机械义眼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汤姆走到全息地图旁，手指轻轻划过垃圾星的轮廓，仿佛在抚摸一段尘封的记忆：“我曾经也有一个很美好的家庭。”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
　　“我从小就想成为一名军人。”汤姆的目光变得遥远，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梦想的年纪，“我参加了军校的考试，但落选了。他们说我的精神力等级不够。”
　　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没有放弃。我一边打零工，一边锻炼自己，希望能通过下一次考试。可结果还是一样——精神力缺陷，再次失败。”
　　汤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那时候，我看到了达尔文的广告。他们说，只要服用他们的精神力提升药剂，就能突破基因限制，成为强者。我信了。”
　　他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借了高利贷。可那些药剂根本没用。债主找上门时，我已经一无所有。他们把我卖给了非法实验室，说是用来抵债。”
　　汤姆的胸腔中，虫族幼虫突然剧烈蠕动，仿佛在回应他的情绪：“他们在我的身体里植入了共生体，想把我改造成战斗机器。但我逃了出来——靠着共生体的力量。”
　　他抬起头，目光中燃烧着怒火：“后来，乔伊找到了我。他告诉我，那些高利贷公司其实是达尔文的子公司。他们用假药骗光我们的钱，再逼我们成为实验体。这就是他们的游戏规则。”
　　汤姆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坚定：“我跟着乔伊来到垃圾星，想找到达尔文的罪证。可越是等待，我就越是迷茫。我们救下的人只是冰山一角，达尔文的罪恶却像无底深渊，永远填不满。”
　　他看向星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不想再等了。我想现在就行动，哪怕只能救下孤儿院的那批人。”

　　乔伊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开口：“汤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可能会暴露，甚至全军覆没。”
　　“我知道。”汤姆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但我已经厌倦了等待。每次看到那些孩子被改造成实验体，我就想起自己的过去。我不想再袖手旁观了。”
　　星河看着两人，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知道，汤姆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他愿意为了她，为了那些无辜的孩子，赌上自己的性命。
　　“谢谢你，汤姆。”星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但我不能连累你们。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
　　“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汤姆走到她面前，目光坚定而温暖，“我们是一体的。达尔文的罪恶，需要我们共同去揭露。”
　　乔伊叹了口气，走到两人身旁：“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他的机械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定，“我们一起行动。”

　　三人围坐在全息地图前，开始制定行动计划。
　　乔伊调出孤儿院的建筑结构图，手指在关键位置点了点：“这里是院长的办公室，也是她存放实验数据的地方。我们需要找到她的项链，那里面储存着所有实验体的数据。”
　　“我会潜入孤儿院，找到项链。”星河的声音冷静而坚定，“你们在外面接应我。”
　　“不行，太危险了。”汤姆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不，我一个人行动更方便。”星河的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们在外面接应我，确保撤退路线安全。”
　　乔伊也摇了摇头：“苏珊娜不是省油的灯，上次如果不是我出现，你早就被机器人抓住了。星河，我知道你勇敢，但是你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没有见识过垃圾星以外的文明，达尔文的可怕你还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
　　乔伊罕见地摸了摸星河的脑袋，“叔叔们已经筹划了很久，该验证一下成果了。”

　　破旧货车的引擎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车窗外酸雨如瀑布般倾泻，在防辐射玻璃上蚀出蛛网状的裂痕。车内弥漫着机油的腥气和霉变的食物味。
　　星河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颈间的金属项链。
　　那是老院长玛莎留给她的遗物，坠子里嵌着张全息照片，记录着孤儿院孩子们最后一次围坐在合成蛋糕前的笑容。
　　“小时候，玛莎院长总说外面的世界四季分明。”
　　星河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春天有会开花的树，冬天会下真正的雪，草地上长满能吃的浆果......”
　　“我就一直想带着孤儿院的小伙伴走出去，瞧一瞧老院长口中的世界是否是真的那么美好。”
　　汤姆猛打方向盘避开路面的深坑，腐锈的货舱里传来撞击的闷响。
　　他嗤笑一声，机械臂弹开一瓶劣质合成酒灌了口：“看我和乔伊混的鬼样子。联邦已经烂到骨子里，外面的恶是藏在阴沟里的。”
　　后座的乔伊沉默地擦拭着狙击枪，闻言抬头看了眼后视镜。
　　“联邦分四大星区，东西南北。”汤姆的机械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刺耳的节奏。
　　“达尔文也就在南区财阀里能排上号，知道卫家吗？出了卫长风元帅的卫家，北区的军火皇帝，祖上出过十三个元帅。像我们这样的垃圾星......”他忽然猛踩刹车，货舱里传来重物倾倒的巨响。
　　“在权贵眼里连耗子都不如。”
　　星河被安全带勒得生疼，却死死护住胸前的项链。透过雨幕，她看到远处有辆翻倒的救济粮运输车，十几个流民正在酸雨中争抢膨化食品袋。
　　“卫长风元帅是英雄。”她想起《星际百科》里的全息影像，那个驾驶机甲撕裂虫族母舰的男人，“他在保卫联邦。”
　　“他保卫的是卫家的利益。”乔伊突然出声，电子烟在黑暗中亮起一点猩红，“二十年前虫族战役，卫家趁机吞并了三个资源星。卫元帅是英雄，但他背后的卫家不是。”
　　货舱顶棚被酸雨腐蚀出破洞，一滴雨水落在星河手背，灼出细小的红痕。她望着窗外掠过的废墟，忽然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是曾经在孤儿院照顾孩子们的陈婆婆，如今她佝偻着背在垃圾堆里翻找。
　　“那这些家族和达尔文有什么区别？”星河的声音发颤。
　　汤姆猛拍方向盘，货车的远光灯突然大亮，照亮前方路面上用机甲残骸拼成的警示牌：【辐射超标区】。
　　他咧开嘴，露出笑容：“区别？卫家人杀人用歼星炮，达尔文用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