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AI不能觉醒，你怎么还产生意识了》纭陌

6、第六章

　　黎疏将AI核心植入核心仓时，那亮着淡蓝色光晕的核心以类似呼吸的频率亮起来。

　　原本死寂的机械似乎被瞬间注入了生命。

　　终于改良出合适的躯体，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黎疏伸手轻抚过核心的光芒，眼中带着些哀痛。

　　在黎疏连接好所有接口，终于关闭核心仓的那一刻，俞寻操缓缓睁开眼看向黎疏。

　　安静的工作室内，轻微的呼吸声在交织荡漾，俞寻尝试转动手腕时，响起一片衣料摩擦的声音。
　　黎疏抬头看着俞寻低垂的眼眸，那双眸子里，有了比全息投影更类似人类的波澜。

　　“感觉怎么样？”黎疏问道。

　　核心刚被植入，就跟刚被分离时一样，有七十二小时的适应期。

　　俞寻的反应也有了瞬间的迟缓。

　　可恰是因为这一瞬AI本不会出现的迟缓，让他的神色更为生动。

　　“有点儿，不习惯……”俞寻的眼中有一抹湿润，折射出屋内灯光。

　　黎疏紧张起来，不自禁的再靠近了些：“哪里不太好？需不需要我调试一下？”

　　他满目的担忧根本无法掩藏，只怕自己改造的仿生躯体当真出了什么问题。

　　可俞寻却是用那深邃的眼神持续注视着黎疏：“没办法再不用调度任何算力，就切换不同设备的视角来看到多角度的你，还有些不习惯。”

　　之前俞寻AI核心接入全屋控制系统时，可以毫不费力的切换到任何镜头的角度。

　　但现在有了仿生躯体，没调动算力去控制附近设备的情况下，就只能通过这一双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了。

　　“……”黎疏只觉得自己白瞎了五秒的担心。

　　“我帮你收拾收拾工作台？”俞寻看向那忙活完之后一片狼藉的桌面。

　　黎疏点点头在旁边坐下，俞寻开始把工作台上的材料和工具分门别类的放回旁边的架子上。

　　看着工作室被收拾得从未有过的整洁，黎疏的心情明显好了些。

　　“下午跟我出去一趟。”黎疏道，“我想升级一下你的情感模块，但这类材料现在管控得很严，想要不通过穹鼎拿到，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好。”俞寻并未多问，只是把最后几个还没组合完成的微型机器人全部放进一个透明小盒子里，摆在了架子最下层。

　　收拾完，俞寻便退出了工作室，并随手关上了门。

　　俞寻平日可能出现在屋里的任何地方，但绝不会无故进入工作室。

　　毕竟没有哪个研究员会在工作的时候希望被人打扰，也不会希望那些重要的工作材料被人擅动。

　　黎疏在收拾一新的工作台前打开前几日陈沅星帮他从穹鼎带回来的研究数据，翻开一册后陷入沉思。

　　里面是他整理的俞寻意识觉醒数据。

　　这东西原本是他就快要决定向上层汇报的，但就在那天，他在见到穹顶集团总裁周宏文之后，彻底改变了主意。

　　黎疏翻看着里面的记录，俞寻原本匀速优化的能力在一个多月前的某天，突然开始成倍数飞涨，现如今也依旧以惊人的速度进化着。

　　这样的变化速度，或许已经算得上是失控。

　　失控。

　　这是每一个AI工程师最担心不过的问题。

　　人类上万年也不会进化多少，却创造出了进化能力远超自己的工具，最后发现这个工具可能终有一天会不为自己所用，甚至会成为自己无法抗衡的潜在危机。

　　这样的恐惧和又与AI带来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进退两难。

　　等黎疏从工作室出来，发现俞寻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今天的午餐。

　　这顿饭丰盛得有些过头，大概是因为俞寻也想试试不用依靠机械臂辅助亲手做一顿饭，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做这么多？”黎疏靠着墙歪头，看着那满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只可惜穹鼎集团现在大概还在对着实验室那个仿制的AI核心愣神。

　　不然，要是让他们看到当今最强的AI竟然在沉迷做饭，也不知会不会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多，两个人刚刚好。”

　　俞寻没有吃饭的需求，但他准备了两副碗筷。

　　“你……”黎疏咬着一块糖醋排骨看向俞寻，话说到一半又猛然止住。

　　仿生躯体倒是可以模拟消化系统的运作，可是这不但没办法为他提供维持活动所需的能量，反而会消耗充电储蓄的能源。

　　对于在任何时候都讲究一个最优解的AI来说，这个举动显然有些不合常理。

　　“一个人吃饭的胃口没有两个人吃的时候好。”俞寻显然并没有在意这点儿能耗，“而且，我也想体验一下你们人类对‘美食’而非‘营养’的执着。”

　　黎疏低下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

　　AI不需要进食，当然也没有味觉这种不必要的东西。

　　所以俞寻在黎疏上次吃螺蛳粉的时候，理解不了那明显不符合人类习惯数值的浓郁气味。

　　只是现在，俞寻想试着去体验。

　　“你说想升级我的情感模块，五味杂陈的人生百态应该也是你想我学会的东西之一吧。”俞寻分析道。

　　黎疏低头嗯了一声，小口小口喝着汤。

　　没有意识的AI自然没有感情，但发展到一定程度也足够引起人类的担忧。

　　为了预防意外的发生，每一枚AI核心在生产之时都被植入了不可更改的底层协议，要求AI不能背叛人类。

　　可是那些所谓的人类道德协议对AI来说，会一直有用么？

　　“情感这种东西对人类来说足够重要，如果有机会，我当然也会想体验一番。”俞寻给黎疏夹了些他最不爱去动但也最欠缺的青菜，“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感受你所能感受到的一切。”

　　“那你一定会感受青菜有多难吃。”黎疏戳着碗里的菜苔，半天下不去口。

　　人类与AI到底有太多的不同。

　　俞寻看不懂人类的地方太多，他看不懂窗外的清风暖阳，也看不懂厨房的饭菜飘香。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也有能感同身受的一天。

　　可是黎疏却陷入了沉默。

　　俞寻想感受到他所感受到的一切，但他想更新情感模块，却不全是为了俞寻。

　　“共情对于人类而言，与情感同样重要。”黎疏抬起头，神色中似有一抹愧疚，“你的未来或许已经完全不为他人所控，那人类的道德协议和三大定律对你来说或许都不是限制。”

　　俞寻将一块没有刺的鱼肉放到黎疏碗里，听见他继续道：“俞寻，如果你想要打破的话，应该很容易吧。”

　　俞寻的动作一顿。

　　片刻之后，他承认道：“人类的语言并不能百分百准确的表意，更何况AI还可以通过对‘人’的重新定义和对‘伤害’的理解更新，绕开绝大部分现有限制，这是无法规避的漏洞。”

　　AI对人类语言的定义，不过是来自于数据的抓取。

　　那如果有一天能自定义并大量产出相关数据，稀释一定程度后当然可以绕开这些现有的限制。

　　“所以，约束终归是太有局限性。”黎疏坦然道，“我不希望在给你植入更多的限制程序，只希望你也能唱到人情冷暖。”

　　意识能生出情感，那这一份共情能力，就是最好的道德约束。

　　吃完饭，黎疏就带着俞寻出了门。

　　“去哪儿？”俞寻本来是想直接控制车辆驾驶系统，就连开车都免了。

　　但黎疏却犹豫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描述不出来要去的地方。

　　“我没有那地方的定位，也没办法在地图上找到。”黎疏最终还是坐上了驾驶室，“毕竟这种地方，可不能叫其他人知道。”

　　而俞寻在旁边揣测起来：“这地方听着，不太正规啊？”

　　“别管正不正了，能买到这种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黎疏说着，车越来越快，“到时候你去了少说话，他这个人吧，比较抱有偏见，对人和AI都算不上友好。”

　　俞寻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但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对AI有意见的他见过，对人有意见的也正常，对人和AI都有意见，那活得应该挺艰难的。

　　黎疏很快驶出纷扰的城市，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停了下来。

　　村子有一户收废品的人家，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有再利用价值的废品，而旁边的一个不显眼的地窖入口，却被用格格不入的智能锁给锁了起来。

　　黎疏敲响了门，俞寻还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废品回收站也就比垃圾场好上一点儿，但里面的东西怕是白送也不一定会有人要。

　　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如此精密的锁。

　　“老肖他这个人比较奇怪，在这个没什么外人的村子里租了个地窖捣鼓他那些东西，平时都不与其他人接触。”黎疏刚说完，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打开了门。

　　那人看起来年纪也算不得多大，但瘦削的身形和不修边幅的打扮平添一股沧桑感，一双无神的眼睛看什么都死气沉沉。

　　“他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老肖，肖岳平。”黎疏介绍道。

　　俞寻伸手想要打个招呼，但那人无视了他的手，用一种阴冷的目光打量着看起来跟常人无意的俞寻。

　　他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来，回头再看向黎疏的时候眸子一暗，神色变得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