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凡尘》翙妱

10、山河图

　　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感是如此的鲜明，极具恐惧之下，花妖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浑身比在冰牢中还要冰冷。

　　楼漠蹲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嘲弄，“你就这么怕她？先前放大话的气势呢？”

　　好半晌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次回温，打颤的身体也逐渐稳定了下来，花妖这才心有余悸得抬起头。

　　“若是你被她杀过，你也永生难以忘却那般几乎篆刻到骨子里的恐惧……”

　　“她死在我之前，没机会杀我。”

　　什么？

　　花妖一时没有理解楼漠说的话，不过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
　　“刚才那白光是怎么回事？她们没有追上来吗？”花妖环顾四周，她这才突然发觉，眼前的楼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你……你怎么变大了？！”

　　眼前的女孩拍拍裙摆上的灰尘，站起来时身量明显拔高了不少，面容看起来也成熟了许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的咒语……你分明不能修炼，怎么会知道洁灵咒的咒语？”

　　花妖此刻感觉自己的脑子十分混乱，身上被巽鎏刺穿的地方也一直在疼着，尤其是锁骨那里，那柄冰刺几乎将她捅了个对穿，若是她们现在追过来……

　　花妖的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我们得快走，要是被她们追上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说着就拉起楼漠要走，然而她刚一转身，映入眼中画面让她顿时止住了脚步。

　　眼前这个地方石壁陡峭，藤蔓交错缠绕，而正中心，一朵偌大的十二瓣月藤花被镇压在层层法阵中，整朵大花都黯淡无光。

　　“这是……”
　　她的本体被封印的地方！

　　只是先前镇压的封印阵还只有一层，怎么现在又多了两层？！

　　花妖怎么看都觉得事情很怪异，究竟是哪个多管闲事家伙又给她的封印多加了两层！分明前几天还没有的！

　　等等……不对！

　　“封印存在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就算有人来过，我也不可能感知不到，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花妖猛然转头看向楼漠，“还有高手在暗中！”
　　来去无踪迹，甚至还能悄无声息落下两层封印阵，这人修为甚至在巽鎏之上！

　　“这下真的要完了！先是有巽鎏和华落纤在后边追杀，还有一个不知名的高手躲藏在暗处，别说解开封印，就是小命都难保了！”

　　花妖急得像是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楼漠眼神随着她转了两圈，心里只觉得这花妖的脑子还是一样的蠢。

　　她伸手将人扯住，“别转了。”

　　花妖被扯得一个踉跄，她瞪了眼楼漠，“你怎么一点都不急？都要死到临头了！”

　　楼漠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灿金流光的晶石。
　　“你想杀了她们吗？”

　　花妖被楼漠手中突然出现的聚灵晶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时没听懂她话里的她们是谁。
　　“你哪来的聚灵晶，这东西不是早就被我吸收完了吗？”

　　她能成功寄身在十二瓣月藤花中，并且完全与之融合再修炼，靠得全都是娄沙城底下玉脉中蕴养出来的聚灵晶。

　　只是这聚灵晶短短千年也只产出了两块，全都被她给吸收完了，为什么楼漠手里会有？都说人类都会把宝贝藏在无人知晓的宝库中，难道是她从城主府宝库里搜刮的？她又是什么时候去宝库的？

　　花妖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但是白来宝贝不吃白不吃。

　　见花妖将聚灵晶全部吸收完，楼漠这才再次问出刚才的问题，“你想杀了她们吗？巽鎏和华落纤。”

　　花妖这回是听清了，她第一反应是伸手探了探楼漠的额头，“没发烧啊。”

　　楼漠拍开了她的手，“你难道就不想报当年的杀身之仇？”

　　“这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报的仇吗？千年前我都打不过她们，更别说现在。”
　　花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千年前打不过，千年后更是在她们手底下过不了几招。

　　花妖撇了撇嘴，气闷地咬着自己的藤蔓。

　　“解开封印也杀不了吗？”楼漠又问。

　　“也开封印胜算大一些，但是现在又解不开……”花妖苦恼地抬起头，“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想要她们死？你们没仇吧？”

　　楼漠摇了摇头。
　　确实没仇，但那又怎样？她已经被认出来了，若是华落纤不死，她在人世的自由时光迟早得到头。

　　“欸！”咬着藤蔓的花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头钻进了那朵十二瓣月藤花中。
　　“我记得有件很厉害的法宝被我藏起来了，在哪来着？怎么找不到了？”

　　楼漠飘到花上，蹲在花瓣上看着那来回翻找的身影，她问：“是什么法宝？”

　　“不知道名字，是一块破纸片子，不过里面的力量很强大，要不因为我之前神魂虚弱不能吸收，我早借着那法宝的力量破开这该死的封印了。”

　　“是这个吗？”
　　忽然有什么东西戳了戳花妖的脑袋，她转过头，一块巴掌大的纸片漂浮在眼前。

　　花妖心下一喜，“就是这个！”

　　她伸手要去抓，然而纸片子似乎有灵智一样四处躲着，花妖接连几次扑了个空，急得她想骂人。

　　“真是又蠢又笨。”纸片忽然发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花妖疑惑的目光中，纸片落在花瓣上缓缓变成一个人形。

　　花妖一愣，“楼漠？！”
　　“你这是什么情况？刚才的法宝呢？法宝哪去了？”

　　楼漠：“……”
　　这脑子是怎么做到七百年毫无长进的？

　　她翻了个白眼，当着花妖的面直接伸手握住了那三层封印法阵。

　　花妖瞪大了眼睛。

　　“我想要华落纤死，你想要巽鎏死，咱俩——”楼漠扯了扯嘴角，掌心蓦然收紧。

　　“叮——”
　　三层阵法骤然碎裂。

　　花妖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十二瓣月藤花本体吸了过去。

　　阵法破碎而导致的波动连着整个空间都在震动，凭空而起的飓风几乎将四周的石壁和藤蔓皆数碾碎。

　　楼漠身形浮在半空，周边肆虐的动静都没能伤她半分。

　　她盯着底下与本体融合的花妖，无声再次开口，“再次合作愉快。”

　　——

　　“阿鎏……”
　　身边的人自安稳落地后就一言不发，只是漫无目的的一路寻找着妖物的踪迹，华落纤心有不安，纠结半晌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扯了扯巽鎏的衣袖。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那把沾染过无数妖血的冰剑就这么横上了她的脖颈。

　　巽鎏神情未变，眼中却是含了十足的冷意。
　　“我说了，先杀妖，解释的话往后再说。”

　　华落纤的小脸倏地白了几分。
　　她眉眼低垂，紧抿的唇也往下弯了弯，心里更是一阵难以舒缓的闷痛。

　　若是在从前，她定然要不依不饶扯着巽鎏大闹一通，甭管是对是错，她凶人就是不行。
　　可是……如今不是从前，她的阿鎏……也不会再纵着她。

　　思及此处，华落纤眼中的泪是再也忍不住，无声地在脸上淌着，手中捏着的衣袖也越发紧了紧。

　　以巽鎏的修为，周围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被她察觉，不论是身后的人强压着声音抽泣，还是水珠落下时被风吹着渗到衣物上的声音，在灵力释放下，她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现下她并没有心情去哄人。
　　方才那花妖说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耳中——“华落纤你要背信弃义吗——”

　　巽鎏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妖物害人，为祸一方，本就当诛杀还人世太平。
　　那花妖身上血孽无数，能与妖物勾结的人也绝非善类。
　　照理来说，她本应该将其斩杀，但不知为何，暗中似乎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在阻拦着她，手中的剑如何也下不去手。
　　再听着身边人强压着不敢哭出声的动静，饶是巽鎏心底有再多不满，此刻也差不多消了大半。

　　算了，若她解释得当……又或许是被妖物威胁的。
　　巽鎏这般想着，眼中的冷意稍稍散了几分。

　　华落纤不知道巽鎏的心中所想，她缓了缓情绪，只觉得自己不能真的一句话都不说，多少也得哄着阿鎏心底火气消一消。
　　她知道阿鎏一向善恶分明，对于作恶的妖物一向不留情，与妖物有勾当的人更是不会放过。

　　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可花妖刚才说的话已经是把她架在火堆上烤了，好不容易与阿鎏相近几分的好感也被这一下给打没了。
　　真这样一言不发等到阿鎏杀了那花妖再解释，估计解释完了，阿鎏也不会再让她跟在身边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华落纤偷偷瞥了眼巽鎏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阿鎏，这里寂静空荡宛若死城，又没有妖气，我们这么找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

　　她说着顿了顿，见巽鎏还是没看她，又大着胆子继续道：“要不我们——”

　　华落纤话才说到一半，巽鎏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反手将她往身后一推，手中迅速挥出几道剑气。

　　只听得一阵雾气四起的轰隆声，周遭死寂的街巷忽然如地震一般剧烈晃荡了起来，墙崩地裂之时还凭空生出了无数道粗壮的藤蔓。

　　巽鎏一把将长剑往地上一钉，以冰剑为中心，骤然蔓延起了一层厚厚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