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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庶女遭监寻妙法 ...


  •   寅时的梆子敲过三巡,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听雪轩的琉璃瓦上结着一层薄霜,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
      柏婉兮伸手推开雕花木窗,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带着雪的寒意,她正对上张嬷嬷裹着灰鼠皮袄的身影。
      老妇佝偻着背,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眼窝里却淬着鹰隼般的精光,连窗棂缝隙里飘落的雪粒子都要伸手捻一捻,那雪粒子在她粗糙的指尖瞬间融化,留下一丝冰凉。
      "三姑娘晨安。"张嬷嬷屈膝行礼时,腰间挂着的对牌撞在铜锁上叮当作响,声音清脆刺耳,"夫人说天寒地冻的,让老奴送些银丝炭来。"
      柏婉兮拢着半旧的藕荷色斗篷,那柔软的布料摩挲着她的手臂,她看着两个粗使婆子抬着竹筐往廊下走,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炭筐里混着几块发青的潮炭,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熏得锦杌上绣了一半的并蒂莲都沾了煤灰,原本鲜艳的丝线变得灰暗。
      她指尖抚过玉佩温润的棱角,触感细腻光滑,昨日浸过墨汁的篆文在晨光中泛着血丝般的暗纹,隐隐透着一丝诡异。
      "嬷嬷风寒未愈,何苦亲自盯着?"她将煨着银花茶的青瓷盏推过去,热气氤氲,带着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张嬷嬷袖口沾着的霜雾化作细密水珠,滴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老奴枯槁的手突然按住绣绷:"这莲叶怎的用金线?
      庶女房里摆龙凤呈祥的图样,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我们相府没规矩?"剪刀寒光闪过,伴随着“咔嚓”一声,绣了月余的并蒂莲霎时裂作两半。
      柏婉兮盯着断线处颤巍巍的丝缕,耳畔响起幼时在柴房偷听的私语,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无尽的苦涩。
      那年嫡姐及笄,她不过多瞧了眼宴席上的金丝芙蓉糕,林氏便罚她跪在碎瓷片上刺绣,说庶女的眼睛合该只看得到灰线棉布。
      "嬷嬷教训的是。"她垂眸掩住眼底寒芒,从妆奁底层取出半卷《女诫》,泛黄的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只是昨夜抄经时烛火太暗,竟把绣样看岔了。"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几片干枯的银白花瓣,如同雪花般轻盈,正是空间里那株会化水的奇花。
      张嬷嬷狐疑地拈起花瓣,那花瓣在她手中显得格外脆弱,柏婉兮适时掩唇轻咳,声音微弱却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老奴像被火燎了似的缩手,绢纱灯罩里突然爆响的烛花,“啪”的一声,惊得她打翻了案几上的洗笔水,墨汁“哗啦”一声泼溅在青玉玉佩上,隐约可见篆文如活物般蠕动。
      当夜雪落无声,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白色的幕布笼罩。
      柏婉兮蜷在拔步床最深处,听着更漏将子时的月光滴成碎玉,那有节奏的“滴答”声仿佛是时光的脚步。
      张嬷嬷的咳嗽声在回廊转了三转,伴随着她蹒跚的脚步声,终于被呼啸的北风卷走,风声在窗外肆虐,如同野兽的咆哮。
      她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玉佩,霎时被扯进漫天星辉流转的虚空,璀璨的星光刺痛了她的眼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灵泉汩汩涌动的石台旁,昨日栽下的银花已蔓生成林,藤蔓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藤蔓纠缠着悬浮的玉简,柏婉兮踮脚去够时,腕间红绳突然勾住一丛锯齿状叶片,尖锐的叶片划破皮肤,剧痛袭来,殷红血珠坠入泉眼,惊起万千流萤,流萤闪烁着微光,在黑暗中如同点点繁星。
      "姑娘房里什么声响?"张嬷嬷沙哑的嗓音贴着门缝爬进来,伴随铜锁晃动的哗啦声,声音沉闷而压抑。
      柏婉兮跌坐在现实中的锦褥上,右手无名指狰狞的伤口正往外渗血,那温热的血液滴落在锦褥上,染得玉佩上的篆文泛起妖异红光。
      泉眼翻涌的轰鸣还在耳畔震荡,她望着铜镜中惨白的脸,面色如纸,颤抖着将染血的手指探向妆台上那盏未喝完的银花茶。
      血珠坠入茶盏的刹那,柏婉兮只觉袖中玉佩骤然发烫,那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袖传递到她的手臂,让她不禁一颤。
      茶汤泛起一圈圈金色涟漪,昨夜在虚空中见过的银白花瓣竟从杯底浮出,裹着指尖伤处生出沁骨凉意,那凉意如同冰针刺入肌肤。
      柏婉兮心中一惊,这银花怎会从杯底浮出?
      她心中满是疑惑,却又隐隐觉得这与那灵泉有关,于是决定继续探究。
      "姑娘莫不是梦魇了?"门闩被铜钥匙顶得咔咔作响,张嬷嬷裹着寒气的影子已印在茜纱窗上,那影子在窗上摇曳,显得格外阴森。
      柏婉兮猛地将伤指浸入茶盏,灵台突然涌入清泉叮咚之声,那清脆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山林。
      茶汤里的银花仿佛活过来似的,细密藤蔓顺着指尖伤口钻进血脉,剧痛瞬间化作酥麻暖流,那暖流如同春日的阳光,温暖着她的全身。
      她眼睁睁看着狰狞的伤口如春雪消融,连昨日被炭灰灼出的红痕都淡成胭脂色。
      "嬷嬷稍待。"她将染血的帕子塞进妆奁暗格,铜镜映出窗外人影晃动的瞬间,突然端起茶盏泼向绣架。
      带着血腥气的银花茶浸透断裂的并蒂莲,金线遇水竟泛起幽幽蓝光,那蓝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张嬷嬷踹开门的刹那,正撞见柏婉兮举着烛台细看绣品。"这金线原是西域贡品,遇水显蓝本是常理。"少女指尖完好如初,唯有无名指沾着些银花蜜似的胶质,"倒是嬷嬷来得巧,方才茶盏打翻,倒显出这莲花另有乾坤。"
      老奴鹰爪般的手抓起绣绷,浸湿的金线在烛火下流转着诡异青芒。
      张嬷嬷看着金线在烛火下流转的诡异青芒,心中一惊,这青芒似曾相识。
      她想起三年前在府中偶然见到的西域毒锦,那绸缎遇水后的纹路和这金线的蓝光极为相似,当时那毒锦可是生生蚀穿过先帝宠妃的手掌,这可不得了。
      "姑娘好生歇着。"张嬷嬷倒退两步,袖中藏着准备栽赃的毒药包烫得她心口发慌。
      廊下积雪映着月光,她恍惚看见柏婉兮眸中闪过泉眼般的幽蓝,惊得险些踩空台阶。
      待咳嗽声消失在回廊尽头,柏婉兮猛地跌坐在绣墩上。
      妆奁暗格里染血的帕子已化作银灰粉末,灵泉特有的冷香萦绕在鼻尖,那香气清新而淡雅。
      她颤抖着揭开茶盏,见水面倒映的星空竟与玉佩空间里的一般无二,泉眼深处还有半卷未展开的玉简沉沉浮浮。
      "原是要以血为引。"她蘸着残余茶汤在案几上勾画,水痕渐渐凝成昨日见过的篆文。
      当第八笔落下时,窗棂外忽然飘进几片雪花,触到篆文的瞬间竟凝成冰晶小剑,“嗖”的一声直刺向梁上某处阴影。
      瓦片轻响伴着积雪簌簌而落,却是个戴着玄狐毛领的身影踉跄落地。
      柏婉兮在房间内发生的这一切,院子里的人却浑然不知。
      此时,何景轩正在院子的角落里,他听到柏婉兮房里传来的些许动静,心中更加好奇,这不受宠的庶女院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何景轩掸去肩头冰渣,望着掌心被割破的皮氅苦笑。
      他奉祖父之命探查相府秘闻,不料这不受宠的庶女院里,竟藏着能化雪为刃的奇术。
      "公子,西跨院那位..."随从捧着暖炉欲言又止。
      "备车,去慈安堂。"何景轩将染血的冰晶收入玉匣,忽然想起元宵灯会上见过的惊鸿一瞥。
      那时柏婉兮为救落水幼弟纵身跃入冰湖,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底却烧着团幽蓝的火。
      柏婉兮看着张嬷嬷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气。
      此时,她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原来,在更鼓声里,林氏正将鎏金暖炉砸向跪地的张嬷嬷。"废物!
      连个绣花枕头都对付不了!"炉灰沾在老妇涕泪横流的脸上,"过几日便是腊八,瑶儿该换药了..."
      雕花窗外,北风卷着枯枝划过冰面,发出“呜呜”的声响。
      柏婉兮摩挲着完全愈合的指尖,将沾着灵泉的绣线缝进新裁的冬衣内衬。
      银花茶早已凉透,水面却始终映着那汪永不结冰的灵泉,泉眼深处似有什么在等待破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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