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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庶女植药惹妒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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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如细碎的冰晶簌簌落满青石阶,发出细微的声响,柏婉兮正跪坐在绣春堂的暖阁里。
暖阁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她的指尖缓缓抚过玛瑙盒上蜿蜒的金丝舆图,触手温润光滑,耳畔又响起昨夜漏窗下刻意压低的絮语——腊月初八的云隐寺,定藏着林氏翻盘的杀招。
“姑娘,药圃的土松好了。”丫鬟茯苓捧着沾雪的竹篓轻唤,那轻柔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中格外清晰,惊醒了正盯着掌纹怔神的少女。
柏婉兮拢了拢银狐裘的毛领,毛茸茸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瓷白的面庞映着窗棂透进的雪光,那雪光清冷而明亮。
篓中墨玉似的种子还沾着空间灵泉的水汽,散发着丝丝凉意,这是她用最后半盏灵露浇灌的紫血藤,若能在月圆前催熟,便能解了何景轩身上寒毒。
“把东墙根的腊梅移两株过来。”她指尖轻点花园舆图,黛青裙裾扫过积雪未消的鹅卵石小径,脚下的鹅卵石咯着鞋底,发出轻微的声响。
灵泉昨夜在舆图上标注的红点,恰是府中最不起眼的背阴处。
茯苓抱着花锄欲言又止,终是看着自家姑娘将墨玉种子埋进冻土,那冻土坚硬而冰冷,锄头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此前几日,翠儿就时常偷偷外出,有一次柏婉兮还瞥见她怀里揣着一个印着护国寺字样的小包裹。
三日前祠堂那场闹剧后,阖府都知五姑娘得了癔症,竟要在数九寒天种草药。
“这不是前日祠堂罚跪时抓的雪么?”突兀的娇笑如利刃般刺破寂静,柏若瑶扶着翠儿的手踏碎满地琼英,石榴红斗篷扫过新翻的泥土,泥土散发着潮湿的气息,“五妹妹莫不是冻坏了脑子?”
柏婉兮垂眸掩住眼底寒芒,沾着冰碴的指尖继续压实土垄,冰碴刺痛着指尖,带来丝丝寒意。
灵泉在血脉中汩汩流动,她能听见地底种子破壳的细响,那声音细微而坚定——快了,再需半刻钟......
“哎呀!”翠儿突然踉跄着扑向药圃,绣鞋重重碾过才冒尖的嫩芽,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奴婢该死!竟踩坏了五姑娘的心血!”
柏若瑶用帕子掩着朱唇轻笑:“到底是庶出的眼界,种些杂草也当珍宝。”她抬脚将竹篓踢翻,数十粒墨玉种子滚进雪泥,雪泥冰冷而湿滑,“听说昨儿大厨房的婆子们还笑呢,说五姑娘把喂鸡的草籽当药材供着。”
呼啸的北风如猛兽般卷起破碎的嫩芽,柏婉兮盯着雪地里零落的紫血藤,喉间泛起灵泉躁动的腥甜,那些被踩碎的嫩芽正在她识海中尖啸,每一株都连着空间里摇曳的灵雾。
“姐姐教训的是。”她忽然扬起春花般的笑靥,蹲身去拾那些沾泥的种子,泥土的湿气沾染在手上,“左右不过是消遣,倒比不得大姐姐抄的《地藏经》金贵——听说父亲今晨夸姐姐的簪花小楷越发进益了?”
柏若瑶脸色骤变。
那夜祠堂事发后,她被迫抄的经卷里,分明夹着林氏与护国寺住持往来的密信。
正要发作,却见小丫鬟捧着描金食盒匆匆而来。
“大姑娘,夫人让送来的血燕窝......”
趁着众人分神的刹那,柏婉兮将掌心按在冻土之上,掌心传来冻土的冰冷。
灵泉顺着地脉渗入,那些被碾碎的紫血藤突然在雪下疯长,墨玉色的藤蔓缠住柏若瑶的绣鞋罗袜。
“什么东西!”柏若瑶尖叫着后退,却见积雪覆盖的药圃平整如初,唯有自己裙摆沾着几片枯叶。
暮色渐浓时,柏婉兮倚在滴水檐下看茯苓修剪梅枝。
白天的闹剧仿佛雪地上的爪印,早被新落的雪粒子掩得干净。
唯有她知晓,那些深埋冻土的紫血藤,此刻正在灵泉浇灌下生出妖异的金纹。
“姑娘,西角门的王婆子说......”茯苓忽然压低声音,“今儿申时三刻,翠儿往大厨房要了半筐银丝炭。”
柏婉兮捻着松子糖的指尖微顿。
银丝炭是主子们冬日里烧地龙用的,断不会给丫鬟使。
月光如银纱般漫过妆奁里的犀角梳,梳齿间忽然闪过一线金芒——那竟是白日里翠儿发间落下的金瓜子。
柏婉兮看到金瓜子上的莲花纹后,心里不禁产生疑惑,她努力回忆着,突然想起之前在府中看到翠儿与几个穿着僧袍的可疑人物交头接耳的场景。
更漏声在寂静的夜里有节奏地响起,玉佩突然在胸口发烫,那热度透过衣物传递到皮肤上。
柏婉兮轻轻按着手心的玉佩,一阵轻微的眩晕过后,周围的景色陡然变换。
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灵雾,灵泉散发着幽蓝的光,她深吸一口气,那股熟悉而又神秘的气息让她瞬间平静下来,目光投向灵泉中央浮起的半幅新织就的舆图。
蜿蜒的金线穿透云隐寺后山的轮廓,最终停在一株开着血色小花的藤蔓图案上。
而窗外梅枝映着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猫儿踩过的爪印,湿漉漉的痕迹泛着诡异的幽蓝。
冰凌坠在滴水檐下折射出幽蓝的光,柏若瑶绣鞋上沾着的雪粒子正化作细流渗进青砖缝。
柏婉兮垂眸将最后一粒种子埋进土里,灵泉在指尖凝成霜花坠入冻土,霜花的寒冷让指尖麻木。
“大姐姐仔细脚下。”她忽然仰起脸笑,杏眸里漾着碎冰般的冷意,“前日听何公子说,云隐寺的台阶结了薄冰,最易摔着穿蜀锦绣鞋的香客。”
柏若瑶正要抬脚踩碎那株颤巍巍的嫩芽,闻言猛地踉跄。
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药圃,正巧露出藏在夹层里的平安符——朱砂绘就的符咒边角,赫然印着护国寺的莲花纹。
“姑娘当心!”翠儿慌忙去扶,发间金瓜子突然坠地,在雪泥里滚出半尺远。
柏婉兮拢着袖中玉佩,灵泉在掌心凝成丝线。
那些被碾碎的紫血藤突然在土中发出簌簌轻响,断裂的茎脉吸饱灵雾,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金丝般的新芽。
“这不可能!”柏若瑶的护甲深深掐进翠儿手背,眼睁睁看着方才踩碎的嫩叶重新舒展。
墨玉色的叶片在雪光中泛起鎏金纹路,转眼间便攀上她石榴红的裙裾。
灵泉在识海中掀起惊涛,柏婉兮咬破舌尖压下翻涌的血气。
那些疯狂生长的藤蔓缠住柏若瑶的脚踝,又在众人惊呼声中突然枯萎,化作几缕青烟消散在寒风里。
“大姐姐莫不是眼花了?”她拾起那枚金瓜子,指尖轻轻拂过莲花纹,“这样贵重的物件,可别让父亲瞧见。”
柏若瑶踉跄着后退半步,发间步摇撞出凌乱的碎响。
明明亲眼见着药圃毁于一旦,此刻那些墨玉藤蔓却开得愈发妖冶,甚至溢出丝丝甜腻异香。
翠儿突然指着药圃尖叫:“开花了!方才踩碎的花苞开花了!”
但见雪地上绽开七朵血色铃兰,花芯处凝着冰晶似的露珠。
柏婉兮广袖轻扬,露珠竟自发滚入她捧着的白玉盏,在盏底聚成半汪琥珀色的琼浆。
“这是......”闻讯赶来的张嬷嬷顿住脚步。
“前日何公子咳疾发作,特意托我制的枇杷露。”柏婉兮将玉盏递给茯苓,腕间翡翠镯碰出清越声响,“大姐姐若不信,不妨请府医来验?”
暮色染透窗纸时,暖阁里的银丝炭爆出几点火星,火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柏若瑶狠狠摔碎茶盏,碎瓷溅在跪着的翠儿膝前:“废物!那些藤蔓定是那贱人使得妖法!”
“瑶儿慎言。”林氏摩挲着腕间佛珠,目光落在妆奁里那枚金瓜子上,“护国寺的香火钱,何时进了丫鬟的妆匣?”
翠儿霎时面如金纸,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夫人明鉴!是......是住持说开光的金瓜子能镇邪祟......”
“母亲!现在要紧的是那个小贱人!”柏若瑶扯着林氏衣袖,“她今日竟敢用妖术戏弄我,那些藤蔓......”
铜漏声忽的一滞,林氏抬手拂开女儿:“明日巳时三刻,让各房姑娘都去花园选腊梅。”她望着窗外渐起的风雪,唇角勾起冷笑,“相爷最厌怪力乱神之说,若在赏梅宴上......”
此刻西厢房的柏婉兮正盯着掌心发烫的玉佩。
此前她使用灵泉时就隐隐感觉有些异样,空间里灵泉周围的灵雾也时常有异常波动。
灵泉在舆图上织就的金线穿透云隐寺轮廓,最终停在一株并蒂而生的紫血藤图案上。
窗外忽然传来枯枝断裂声,雪地上幽蓝的猫爪印竟蜿蜒至窗棂下。
“姑娘,大厨房说各房都要添银丝炭。”茯苓捧着鎏金手炉进来,炉灰里混着几片未燃尽的符纸,“但咱们院的炭筐......”
柏婉兮突然按住丫鬟的手。
灵泉在血脉中疯狂流转,她清晰听见东墙根传来铁锹破土的闷响。
那些白日种下的紫血藤正在地底躁动,根系穿透冻土缠住某个温热的物体——是埋在药圃下的金丝楠木盒!
“取我的斗篷来。”她抓起妆奁里的犀角梳,梳齿间的金瓜子突然渗出黑血,“今夜怕是有贵客临门。”
玉佩在胸口灼出滚烫的疼痛,空间里的灵泉竟开始倒流。
柏婉兮望向窗外飘雪的天穹,恍惚看见血色藤蔓穿透月轮,将漫天星子染成诡谲的幽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