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渡》吃小孩

5、世人笑我太疯癫

　　走廊的"优秀教师榜"糊着层层叠叠的旧海报，最新一张是李美丽的市级奖状，落款日期却是十年前。
　　地下一溜的玻璃橱窗里摆着发霉的奖杯，底座刻着"安全生产知识竞赛冠军"，被谁用涂改液改成"安全生产事故冠军"。
　　放学的铃声是破铜锣的嘶吼。
　　窗外掠过银色的保时捷，车尾灯在"禁止停车"的告示牌上拖出血色长痕。

　　黄昏的橙黄色夕阳晕染了天际，沈云又被罚打扫教室了，堪堪在晚自习之前出了校门。

　　这时，李美丽的香水味突然从背后袭来。
　　她指甲上的碎钻刮过沈云结痂的耳垂，“听说你爸在暗格网吧赌输了裤子？”
　　沈云咬着牙沉默不语，等到鲜红的影子远去，他狠狠搓了搓耳朵。
　　新结的血痂脱落，露出没长好的伤口。裂开的肉里又渗出红色的液体。

　　.

　　沈云掀开网吧后门时，被门帘吹起的依然是一股泡面味。
　　他走向一楼的楼梯口，没多犹豫就把地下室的门打开。
　　门很厚重，砰的一声砸在他耳后回荡着余音。

　　地下室常年不见光，瞬间的光照亮了一小片飞起的尘埃。
　　老刀正坐在一堆零件里，扑面而来的是机油味。
　　看见门打开了他还是没抬头，手里忙活着拆卸显卡，等到沈云走到他跟前了，才施舍的看他一眼。“找我干什么？”
　　沈云没说话，老刀面前有一台厚重的老式电脑，沈云从裤带里摸出早上周漱给的银质u盘，插到了usb接口里。
　　笨重的电脑闪了几下雪花，模糊的放起了影像，微弱的白光照亮了老刀布满沟壑的一张脸，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雪白的屏幕左上角歪歪扭扭的显示着时间：1998年 3.15 02:17
　　四个角有爆炸性裂痕，疑似冲击波的余威。
　　**0:00-0:07**
　　扭曲变形的走廊镜头，墙皮剥落露出"安全生产重于泰山"的标语。年轻的老刀跛着右腿，手提液压钳走向消防栓。
　　工牌在胸前晃动——姓名栏被刮花，职位显示"三车间副主任"。
　　**0:08-0:15**
　　消防栓玻璃碎裂，飞溅的碎片中有个戴红绳的手腕一闪而过。
　　老刀从栓箱取出黑色匣子，工具箱内侧贴着沈云的百日照片。

　　**0:16-0:23**
　　镜头突然剧烈摇晃，暗示着发生了什么。
　　浓烟从右侧涌入。一个女人逆着人流冲进画面，工作服口袋鼓胀——露出半截账本封皮。她踹开7号柜瞬间，头顶的"安全生产"灯牌爆出电火花。
　　人群不断的往外涌去，这个女人却镇定自若，她把账本塞进防水袋，用红绳缠住阀门，火蛇吞进屏幕的刹那，她回头看向摄像头——像是和现在的沈云对视。

　　监控视频黑掉了，一个大大的暂停键留在屏幕中间，老刀怔怔的看向屏幕，远没有沈云意料中的大发雷霆。
　　他转过头来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接着说，“当年就该让你妈死在火场。”
　　.
　　沈云又当上网管了，他手里捏着个u盘。给老刀的u盘是他拷贝的副本，这个才是母体。
　　因为他发现里面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二零九包厢。
　　沈云拧开门把手进来时，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一屋子的烟味让他忍不住咳了两声，他走到电脑前，这是他留下的习惯，检查键盘下有没有落下的零钱。
　　屏幕没有关机，界面依然显示着《魔兽世界》的界面。主角停在暴风城银行门口，背包里塞满金币。
　　他一愣，上面显示的好像就是打赏他金币的那人。
　　心生疑惑时，他手触摸到了一张纸，低下头一看，是一张泛黄的工资条，他拿起来观察，上面还有潮湿的霉味。
　　纸上用蓝色圆珠笔写了几个字，龙飞凤舞的：［三车间故障，沈建军当值］
　　沈云皱眉思索，种种原因像是在他脑子过了一遍，马上要抓住真相的尾巴。
　　他抿了抿嘴，拿出真的u盘。或许真正的真相在这里。沈云退出游戏，把它插进去。
　　除了那段监控录像外，还有一个文件，显示加密，要输入密码。
　　沈云的手指在鼠标上点了点，随即试探的输入：lost1987
　　文件打开了，显示正确。里面是一段视频，像是拿手机在显示屏上录制的。
　　里面竟然是沈建军！监控录了他大半个身子，对面的人露出一双手，即使不经意间脑袋侧出，却被打了马赛克。

　　他们围坐在一个桌子上，两人摊开了两页纸，沈建军好像在纸上签字。
　　视频三十秒不到就停了，很短。那个人好像很怕被发现。

　　沈云不动了，他思考着什么。能让老刀去犯下罪行，让沈建军去不惜代价的赌博到底是谁呢，那个人会给他们什么好处？还是说不执行会有惩罚呢？
　　这个人的身份已经到了无法直接告诉他的地步吗？那母亲会认识一个这样的人吗？

　　沈云有了猜测。
　　外面突然传来熙攘的声响，沈云立马把u盘拽下来。

　　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林野冲到监控屏前，看见三个纹身男正在砸收银台。为首的光头手里攥着父亲签的借条，金额栏被血渍浸得模糊。

　　"沈建军儿子在这上班吧？"光头的声音通过监控喇叭传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沈云的手伸向报警按钮，却被老刀按住。"别动，"老刀的声音沙哑，"你爸跑了，现在找不到人。"

　　"从后门走。"老刀卸下义肢，露出里面的钢管，"记住，二楼消防栓后面有根排水管。"

　　沈云拼命奔跑着，泥水溅了他一裤脚，穿过那条阴暗的网吧后巷时，那些人不知怎么发现他的踪迹，已经追来巷尾。
　　他的肺叶已经挤压到极限，嘴巴里洇出血腥味，上气不接下气。
　　在这时候，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从垃圾堆中钻出，身上还带着塑料片。
　　他直直的扑向沈云，身上还传来阵阵馊味。
　　不知道一个流落街头的人怎么这么大力气，手臂像是铁钳一样箍着沈云。

　　“滚开！”脚步声渐渐近了，沈云额上生出冷汗，好不容易把他推开了，这人又手舞足蹈的说起了疯话：“七号柜吃人！”
　　沈云没理他，把他推倒后赶紧又往前面跑去。
　　这人又开始在地上打滚，嘴里喊着疼，后面的追兵追到巷口时，这疯子却突然抱住其中为首的腿不放。
　　那人停住了，骂骂咧咧的踢了他几脚，刚才还嚷嚷疼的人就是不放。
　　沈云回头看了一眼。
　　等到几人把这个疯子打了一顿后，再去看沈云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