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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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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猫,或者说祝桔没有理那老鼠团子。他好奇的探头,观察大厅光洁的深色大理石地面——他能感觉出来有哪里不对,地板下面似乎有什么活物,正在呼吸起伏,搞得他想踩又不敢踩,只探出一只爪子拍拍。
白手套一沾地面,祝桔便身不由己的浑身发热,猛地化为了人形。他毫无准备,身体保持着向前探头的姿势,一个踉跄,好悬没跪地磕一个。
光滑可鉴的砖石映照出了少年人俊秀的五官,一双大大猫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惊讶。
“这都什么年月了,拜山头就免了,小弟弟平身吧~”
头顶传来一个调侃的声音,随即祝桔的后衣领被人拽着拎起来,帮他站直了身体。他抬头道谢:“多谢这位前辈。”
“不用不用。”
来人是个高马尾的大帅哥,一双丹凤眼恨不得挑到天上去,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个狐狸精一样,笑眯眯的打招呼:“你就是那个修炼一百年睡了一百年的小猫崽儿呀,刚刚下山吗?”
祝桔下意识的想踩爪子:“呃……是的,前辈叫我祝桔就好。”
狐狸爪子给他搓头毛:“来,跟我走。”
他跟着狐狸精进入内部,先是登记了指纹、虹膜,然后给人身和本体都拍了照,最后是由大耳朵小爪子的老鼠团子弹上桌子来给他录入信息:“报一下姓名年龄就行。”
祝桔坐在懒人沙发里,感觉这个很不错,比他以往的猫窝都要舒服,想着待会儿出去买一个:“祝桔,193岁。”
“为什么姓祝?”
祝桔:“我在竹林中祝祷时睡了过去,梦醒后悟道化人,所以取了这个姓。”
“化人时几岁?”
“不大记得……七十多吧,然后人身在人间行走二十年,受了伤在观城山休养,前天刚醒。”
这一段话不短,灰鼠团子小爪子够不着,在键盘上来回乱窜的打字,身体力行的演示了何为手忙脚乱。祝桔没有留意,专心挠沙发,爪子一伸一缩的想要划开看看是什么材质。
……忍住忍住,划坏了要赔的。醒醒,你现在是个穷光蛋了,一文没有,不能动手!
哎,好怀念有人饲养的时候,这种东西他想要多少要多少。祝桔不满的收回指甲,就听灰鼠团子问:“家里有什么库存吗?手里有什么财宝?”
祝桔一愣,不是说不兴拜山头了嘛,还要过路费?还是说辛苦费?
大概是猫科生物警惕的模样太好分辨,灰鼠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妖管处负责帮扶你们这些新下山的小崽子,要是有什么天材地宝,可以给你们换成人间的货币,方便你们走动。”
祝桔不好意思的道歉,并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
灰鼠比眼睛大不到哪里去的爪子一顿:“什么都不剩?草药、皮毛都没有?”
摇头再+1。
“……行吧,那我问问能不能给你先找个住处,你有道侣吗?”
灰鼠说着把自己逗笑了:“肯定没有,你才多大的小崽子……”
祝桔打断:“呃,可能会有?”
“不是我,但跟我有关系……”祝桔抬手想跟他仔细解释,右手刚从沙发里伸出来,“噗——”的一声,沙发漏气,整个塌了下去。
灰鼠:?
陷在沙发里的祝桔:目移jpg.
猫科嘛,管不住爪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吧?
*
四十分钟后,祝桔、灰鼠团子、双马尾蝴蝶符阙、还有狐狸精围坐在一家火锅店里开炫。
四个妖怪左右互看,油碟的麻辣的麻酱的沙茶的各据一方,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符阙拿筷子当笔,在指尖转的飞起:“嫌油腻你们吃什么火锅啊,没品!给你们两条鱼去恒河水里涮涮得了!”
灰鼠团子的人形是个有着松鼠腮的男人,年纪看上去三十出头,坐下时隐约还能看见腹肌,让祝桔很是不可思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别打岔,”狐狸精把干净筷子从符阙手里抢过来扎丸子头:“让猫崽继续说,那婚约是还有谁见证过吗?”
祝桔:“对,两家当时拿那座金蟾当信物,据说金蟾是个老物件,从前一直受香火的。前辈有什么办法吗?”
“我叫胡许,叫我许哥就行。”狐狸精是标准微笑唇,辣的龇牙咧嘴后面容扭曲,但还是坚持加辣加麻:“你们真的不尝尝吗?香的噻。”
符阙嘴不能闲:“不了,怕掉毛。”
祝桔疑惑的看符阙:你一个蝴蝶精有什么毛可掉?
“那她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亲人?堂表亲都可以,替她儿子嫁过去。”胡许说。
祝桔被麻酱糊住嘴,只能摇头示意。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是女人家里六代单传,只剩她和她儿子了。
“这么算下来,你是除了他儿子以外和她因果最重的人了。”胡许无奈:“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你替她儿子结婚。”
“……”
祝桔抢下一颗虾滑,没有说话。
他早就想到这一茬了。
他没有理会拍案而起的符阙和开口解释却被屡次打断的胡许,靠着墙再次回想起那个女人憔悴的面容。
找到医院的那一天,他在病房外趴了很久,他反复的看着那对母子,想从他们脸上找出故人的痕迹,可是一点都没有,一点都不像。
神态、语气、容貌……一点都不像。甚至连女人的果断和远见,都与她那畏畏缩缩的先祖差之千里。
可他还是进去了,选择坐下听女人的故事,答应替她解决这件事。
可能因为他是一只很笨很笨的猫,在战火纷飞的人类社会里生活了二十年,只搞懂了遵守诺言这一项人类的习性,也只会这一个。
总的来说,是一只很死心眼的猫妖了。
几妖吵吵闹闹的吃罢,符阙起身去结账,冲他道:“不行你就在那个钟家过几年,权当给自己找到新仆人了,反正你悟道早,寿数还长,不着急。”
等符阙走出包厢,另外两妖齐齐转头看他,意思很明显:她不知道你只剩一甲子寿命了吗?
祝桔摇头,双手合十冲两人拜拜——不知道,也不打算说,还请二位别告诉她。
胡许叹了口气:“人类社会日新月异,你就当转世为人活一遭吧,想干什么就去干,别留遗憾。”
祝桔思考了片刻,举爪:“还真有一个事,您能帮忙吗?”
半个小时后,祝桔坐在出租车上新奇的对着手机屏幕点点点。
人类脑子真好使,这样的东西都能捣鼓出来。他边想边打开胡许推荐的购物软件,搜索懒人沙发。
这个不是、那个不是、那个也不是……扒拉十来下之后,他终于找到
自己想要的款式,点进去一看,四千三。
这是什么概念?妖管局每月发给他的补贴只有三千,他就算攒上两个月买下来,也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往哪里放呢?
他连个窝都没有。
祝桔发愁的放下手机,突然又想起什么来,点开搜索,手写繁体输入:耳朵大爪子小的老鼠是什么?
片刻后,他“腾”的坐起来,难以置信的手机:不是,人类有病吧?管老鼠叫“龙猫”?
龙、猫?
哪个老鼠有胆子叫自己是龙是猫?
他瞳孔都快缩称一条线了,刚想查查这名字怎么来的,前头的出租车司机叫他:“娃儿,T大到了,是这个门吧?”
“呃,是这个……应该。”
祝桔探头:现在的学堂很大吗,还有好几个门?
他接过找好的零钱下车,化为原型从墙上翻过去,看着黑漆漆一片的树林发懵,这就是天湖北最好的学堂?
教人种树?
他感觉自己的九个好奇心不大够用了。
这个学堂也会有很多人吗?他们也会登报宣传吗?会学习大洋彼岸的东西吗?
去和女人说联姻的事是在晚上,现在才是子时。他算算时候还早,打算顺着学堂走上一圈看看。刚跳上一颗海棠树,就听见几个男声传来:“刚刚是不是有东西过去了!”
“在哪?”
祝桔低头,和三个举着手机手电筒的人对上了眼。
“我靠!!”
男生齐齐大叫,把彼此都吓了一大跳。
一个穿着五颜六色、挂着数个金属装饰的鸡毛头男生赶紧“嘘”了一声:“你们小点声!待会儿把保安叫过来!”
“吓死我了这猫……”另一个高个男生心有余悸:“你敢说你不害怕?大晚上跟俩闪光灯似的……”
“你们小点声!被保安发现了要上报记过的!”
他俩中间的男生看上去快紧张哭了:“我们赶紧回去啊!万一被导员发现了……”
鸡毛头无力的叹了口气:“大哥哎,这个点了,导员怎么可能会知道?行吧,好孩子第一次爬墙,我能理解,但你相信我真的没事,你看我上学期就没回过寝,导员发现了吗?”
他们从树林里钻出来,沿着水泥路走向湖边。祝桔跟在他们身后,听他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听不懂的话。
三个男生很快就发现了他,笑到:“呦,这还有个小保安呢?”
鸡毛头从口袋掏出一根牛肉干,撕开包装:“来,给大哥加个餐。”
祝桔上前闻了闻,被辛辣味刺激的一个甩头,打了个大喷嚏,连连退后几步。
说他像闪光灯的高个男生戴着副黑框眼镜,拿脚尖轻轻一踢他:“钟廖,你看,小保安看不上你这空运的牛肉干呢。啧啧啧。”
祝桔觉着他说话的语调很是烦人,像是没拔干净毛的鸡,滑腻却粘手,还时不时的扎人一下。
祝桔懒得理他的阴阳怪气,躲开他脚,绕到一边去蹭鸡毛头,表示谢意。
鸡毛头把牛肉干放路沿上,继续往回走。祝桔没有再跟,而是从另一边开始逛校园。
但这里大的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跑了有两个多小时,才堪堪跑了一半,累的蹲在原地哈气。
先到这里吧,祝桔跑的头昏眼花,张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爬上一个楼顶,冲月亮拜拜,决定今晚在这儿睡。
他刚刚阖上眼,觉得有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说话。间歇性、忽大忽小、像是在喊——
“救命——”
“救命啊!有没有人!”
是刚刚那几个男生?
祝桔借着月光判断大致的方向,往湖边跑过去,远远就看见三颗湿漉漉的头在水面上沉浮。他们头顶是一阶断裂的木桥,显而易见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祝桔下意识的向往那边跑,跑到一半想起来:自己又不会水,过去干嘛,当气氛组吗?
他转身往来时的南门猛窜——之前他们说怕被保安的发现,说明这个时候应该还有保安值班的!
如果事后有人查看监控,估计会被他的速度吓到。橘黄色身影在月下飞速掠过,来到南门口的保安亭,拿尾巴猛猛敲门。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保安拖到湖边——真的是拖,因为无论他怎么嚎保安都不愿意跟他走,气得他差点想跑到一边变回人身跟他解释,可不说打半夜变个活人有多么惊悚,就说这附近全是监控,他真的没有地方变人形啊!
保安拽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裤腰带,踉踉跄跄的来到湖边。此时清醒的只剩下两个了。黑框眼镜被夹在中间,半昏半醒的往外吐水。
保安一整个激灵:“你们别动!保持体力,我去拿救生圈!”
祝桔不知道这样的人工湖旁边都会配备救生圈等救援设备的,他只能跟在保安后头,看着他从两人高的牌子上拿救生圈。
保安一边解绳子,一边用对讲机叫人。附近巡逻的保安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有赶来。那保安只得自己下了三趟水,先后把黑框眼镜、寸头和鸡毛头钟廖救了上来。
此时天边已经泛光,月亮低垂西头。鸡毛头摊在岸边等待救护车,气喘吁吁地说:“叔,你是巡逻的吗?救命之恩啊,太感谢了!”
保安皱眉摇头:“我不是,巡逻的还没来呢。”
钟廖一愣:“啊?那你是听见我们喊救命了?”
“不是,是你们命大。”保安笑起来:“有只橘猫来敲我门,把我一路拽过来的,喏,裤子都被他咬烂了!”
他回头找:“哎,那猫呢?刚刚还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