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神仙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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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凝摇头晃脑地摆弄酒杯，又满满斟了一杯。
酒壶见底，她轻轻一摇，放在耳边一听，转头对楼玄尽道：“添酒吧。”
楼玄尽深深呼了两口气，将酒壶按下，钉在席上。裕凝歪头看着他的动作，又问道：“怎么？”
手中结印，一掌招呼在了裕凝的脑袋上。
法泽漫起，顿时将裕凝的身影隐去了。
眼见得逞，楼玄尽拂袖夹菜，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
脆果鲜甜，灵芝软绵。
仙家寻常无需食五谷杂粮，偶有口腹之欲，忍忍便罢了。在座诸仙中，正经吃席的鲜少，即使挑了几箸，也只是为了那几分法力增益。
唯有裕凝，见楼玄尽吃得津津有味，十分眼馋。
她做鬼许久，仍克服不了口腹之欲。
她伸手去拿玉箸，手却如虚影一般穿过玉箸。怒目而视，质问楼玄尽道：“大人你做了什么？”
楼玄尽兀自夹菜。
裕凝鼓着眼睛盯着楼玄尽的动作，片刻，从他背上撕下一道黄符。他斜睨一眼，放下玉箸，慢吞吞地解开了禁言术。
“大人，快把我变回来吧！”裕凝只好装作无辜的模样，眼馋地看着席面上的珍馐佳肴，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毫不在意，起身盛了满满一碗汤，热气腾腾，用汤匙缓缓喝了几口，称赞道：“不愧是万年的香蕈，十分鲜美。”
裕凝白了他一眼，拍桌欲起，手掌直接穿过桌面，扑了个空。一时失足，跌倒在地。
楼玄尽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现在可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裕凝甩开袖子，掸去身上的浮尘，自席间离去。
转入弯弯绕绕的蟠桃园，渐渐远离人声喧嚣。
她换了好几道法诀，都无法解开灵体一般的状态，皱起眉，在乾坤袋中挑了几张符文，也无济于事。
愈走愈远，直至走到一处白雾氤氲的温泉池处。
四下无人，裕凝缓步靠近。酒气蒸红了她的脸颊，遭热气一熏，早已昏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了。她倚着栏杆，垂头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湖面。
一声鹤鸣惊醒了裕凝。
她侧目望去，见湖畔缓步走来一只白鹤，通体雪白，双腿朱红，抬着脑袋沿温泉湖靠近她。
裕凝招呼道：“过来。”
那鹤似通人言，展翅越过大半个温泉湖，落在裕凝眼前的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睨视裕凝。
裕凝也歪头看着它，一人一鸟僵持不下。
她忽的出手挥去，被惊扰的白鹤腾空而起，鸣啼一声。
“裕凝。”
楼玄尽自她身后走出，也抬头看了眼扑棱翅膀的白鹤，挥了挥手，道：“回去吧。”
她道：“大人，你看见这鸟了吗？”
闻言，楼玄尽点头。
“那就好，”裕凝继续道，“它为什么能看见我？”
楼玄尽施下的是隐身咒，中咒之人会隐去身形，代价便是化作灵体一般，只能视听，不可触摸。
此言引得楼玄尽疑惑，他道：“莫非它也是灵体？”
“它是灵体，大人如何能看见它？”
“我既能看见你，为何看不见它？”
“那是因为为我施术之人是你，你自然能看见我。你不曾为这鸟施法，怎么能看见它？”
鹤鸣打断了二人小孩拌嘴般的对话。
那鹤头一偏，鸟喙一伸，对着裕凝叽叽喳喳叫唤起来。
裕凝被叫得头痛，与白鹤厮打起来。她欲将白鹤推离栏杆，鹤便伸出翅膀去抵裕凝的手，挡不住又伸着鸟喙摩擦她的手。
良久，裕凝感觉饮的酒起了效，眼也昏昏，头也沉沉。她猛地收回手，那鹤反应不及，一头栽在了裕凝身上。
随后，她听见了一道稚声：“大胆，敢对白鹤仙不敬！”
裕凝顿时瞪圆了眼，回头四下张望，除了楼玄尽却未见其他人，视线逐渐落回面前的鹤身上，不可置信道：“你刚刚说话了？”
白鹤撇头不理。
“谁说话了？”楼玄尽疑惑道。
“它说它是白鹤仙，大人，它也是白鹤仙，”裕凝回忆起巴掌大的楼玄尽，激动道，“它与你一样，你们都是……”
“阿凝，谁告诉你我是白鹤仙？”楼玄尽蹙眉道，“白鹤仙是神界为白鹤一族专设的闲职，我常在地府，与此任白鹤仙并不认识。”
回想起小楼玄尽拽拽的模样，裕凝心中竟不相信，白鹤仙只是一个闲职。
盯着白鹤，它却不再说话，方才那道声音如同幻听一般。
白鹤高傲地端起脖子，抬高脑袋，缓缓展翅飞起，绕着裕凝飞了一圈，施施然离去了。
“大人，他真的是白鹤仙吗？”
楼玄尽注视着白鹤的残影，若有所思道：“或许是的。”
“白鹤仙是世袭的吗？是不是有可能换人？”
楼玄尽颔首。
“那，会同时有两位白鹤仙吗？”
“应当是没有的。”
“是一任死去，新一任上任，这样么？”
裕凝想起那个高阶的千行诀，手微微颤抖起来。她总是告诉自己，未曾见到小楼玄尽死去，那他便活下来了。只是，她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看着裕凝神伤，楼玄尽试探道：“那只白鹤伤了你吗？”
裕凝摇摇头，问道：“师父，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看神仙的生死？”
此言倒是难住了楼玄尽，他在过往回忆中搜刮一番，如实答道：“或许有的，只是我不曾听闻。你想探听谁的生死？”
裕凝不曾回答他。静静的温泉湖上蒸起一浪一浪的热气，扑洒在二人身上。蟠桃的果香缥缈，热意暖暖，裕凝倚着栏杆静静阖上眼。
她如此睡去了。
楼玄尽轻轻撩开遮挡她眉眼的碎发，指尖凝起一道法泽，将她的魂魄细细探查一番，却见其上裂痕愈多，隐隐有加重的趋势。
他深深叹气，将她拦腰抱起。
酒气上头，裕凝睡得晕晕乎乎的，被人抱着只觉颠簸，试图挣脱，未果。她不情不愿睁眼，对上楼玄尽的视线，吓得一激灵，从楼玄尽怀中跳下，双手作发誓状。
“大人，我错了。”
裕凝不知怎么闹到他怀里去了，顿觉冒犯了大人，紧忙道歉。
见她这番行径，楼玄尽面色尴尬，欲言又止，道：“算了，回去吧。”
“大人，我们能不能去见见那位仙户大人？”裕凝哀求道。
仙户大人掌管神仙任职罢免，在神界地位极高。传闻他可听万物之语，观众生之相，心怀慈悲，是众神之首。
“见他作何？”
“我有一些问题，想请仙户大人解答。”
楼玄尽挑眉笑道：“每日求见仙户的人络绎不绝，玉京宫前门庭若市，几时排得上你？”
裕凝稍作思考，坚定道：“无妨，大人带我去吧！”
楼玄尽问道：“你……是不是想去打听那位白鹤仙的下落？”
裕凝点点头，称赞道：“大人不愧是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他掩去眸中神色，带着裕凝离开了蟠桃园。
仙户大人的住所坐落于神界最东之地，楼玄尽与裕凝回到药仙处，准备翌日一早前往玉京宫。
神界天时轮转与凡界相似，也划分作十二月十二时辰。酉时天色渐渐昏沉，西方放出万丈霞光，裕凝跟在楼玄尽身后，走入药仙的小院。
药仙本是医女出身，在人间悬壶济世，经上一任药仙点化飞升成神。先药仙逍遥千年，随后身陨了。
医女苏合继承其衣钵，住进了药寮中，偶尔为神仙看一看走火入魔之证。多数时间，苏合游走魔族与仙界，为大战后的修士与魔族族民医治。
苏合在院中支了许多晒架，其上置着簸箕与晒帘。她游走其中，翻找药材。
药寮药香沉沉，裕凝一进院子便心绪安宁。
听到二人脚步声的苏合抬头，道：“怎么回来了？”
裕凝与她行礼，被苏合扶起。苏合身上沾染了药气，她的双手粗粝宽大，轻松便握住裕凝的小臂，她笑眯眯道：“仙子不必客气，进屋吃些点心吧。”
说罢，唤来药童，带着裕凝进屋去。
药童端来一道又一道药膳，置于裕凝眼前。裕凝闻着空气里苦涩的药味，苦笑道：“有没有不加药材的吃食？”
药童道：“仙子，我家仙上寻常并不饮食。为了招待您，特意命我们学习了食谱，只是药寮宫中没有寻常食谱，只能按着药膳方子做一些了。”
听闻是特意为她所做，裕凝更不好拒绝了，点点头道了谢。
她坐在桌前，几次提箸。纠结片刻，她挑了药气最淡的鸡汤，小心翼翼盛了一碗。先前见楼玄尽喝汤，实在馋人，可惜没有吃上传闻中万年的香蕈。
垂眸看着碗中乳白的汤色，裕凝安慰自己道，这也很香，丝毫不比香蕈差。
饮下一口，党参的气味盖住了鸡的香气，也盖住了其他不知名药材的味道。汤汁虽鲜，却是酸甜苦辣样样俱全，除了苦药味，还有海水一般的咸腥。
裕凝吞咽半天，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不必强求，她如此想。
顷刻间，她又有了新主意。
满满当当盛上一碗，裕凝端着出门去。院中苏合一面整理药材，一面与楼玄尽交谈。
裕凝面上露出惊喜的神情，欢喜道：“苏合仙上，您家炖的鸡汤真好喝！”
余光瞥见楼玄尽，裕凝忍下笑意，继续道：“仙上，您要尝尝吗？”
苏合疑惑，道：“真的好喝吗？”
害怕计划败露，裕凝急忙挤眉弄眼道：“是啊，是啊，仙上可否将熬汤的仙童推荐与我，我想向他讨教讨教。”
苏合道：“好说。”
“仙上喝吗？”裕凝满怀期待地眨了眨眼。
“不必了。”苏合并不相信手下人的手艺。
裕凝极为失望地叹了一声，转头对着楼玄尽，恭恭敬敬举起汤碗，满怀期待道：“大人，要尝尝吗？”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神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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