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神仙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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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玄尽亦笑，从容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确实不错。”他夸赞道。
裕凝苦笑，收了碗。
苏合关注着二人动作，道：“你们今日歇下，明日便回冥界去吗？”
楼玄尽应道：“明日拜过仙户大人便回去了。”
“那，仙子的病症……”苏合迟疑道，“你作何打算？”
裕凝闻言，好奇道：“很难治吗？要紧吗？”
苏合未答，楼玄尽道：“并不棘手，回去我们与了了商议一番，你不必担心。”
天上霞光收尽，繁星缀满。
苏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向规律。暮色四合，她已遣散药童早早歇息了。
裕凝不曾见过神界的天空，央求着楼玄尽带她前往摘星楼。神界有掌管二十八星宿的星君，按序上值。
摘星楼共计二十九层，高耸入云，隐入黑夜难以窥见全貌。
楼上，星辰环绕身侧，触手可及，星光熠熠，映照二人面庞。楼玄尽侧目看她，道：“如何？”
“手可摘星辰，竟是真的。”裕凝凭栏远眺，伸手去捞浮在空中的星。落入手中，是一团耀眼灼热的石，她只敢去抓在凡界看起来微不可察甚至无法一观的小星，浅浅触了触，她又松手，任星辰游动。
“这些都是无名的小星，真正的二十八星宿皆在下层。”楼玄尽负手遥望，指向远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裕凝寻迹望去，问道：“那是何处？”
“广寒宫，凡间明月。”
“传说，广寒宫中住着嫦娥仙子与她的玉兔，还有吴刚伐桂，确有此事吗？”
裕凝握住眼前栏杆，探出身在一片黑暗中胡乱捞着，将眼前的小星都挥得更远。
“应当是真。”楼玄尽常在地府，对神界的了解少之又少。
“那后羿呢？”
楼玄尽垂眸看着裕凝因星辰而亮晶晶的双眸，轻轻拍了下她的脑门，无奈道：“我又不是六界全书，怎会事无巨细，通通知晓？”
裕凝失望地“哦”了一声，望着广寒宫。
夜风习习，吹拂在二人脸上，吹动衣角。二人的袖浅浅交叠在一起，随风而动。
“阿凝。”
裕凝浅浅应了一声。
“如果，我为你寻位师弟师妹可好？”
“是因为我学得不如师兄师姐么？”
闻言，楼玄尽忙解释道：“不是，只是……”
他斟酌着用词，叹气道：“或许你觉得孤单，我为你寻个伴儿？”
裕凝笑了起来，道：“师父，你与凡界那些要生下一个孩子找的由头一样，总说是为了陪伴已经出生的孩子，或许，他们并不寂寞呢？”
“不会是师父觉得师门冷清，所以想再收徒吧？”
裕凝收回视线，对上楼玄尽的视线，郑重道：“我并不介意，也并不能干涉，若您考虑好了，便带他回地府吧。”
楼玄尽嗫嚅片刻，岔开话题：“你术法启蒙的夫子是谁？”
“是祖父。”
楼玄尽颔首，追问：“你祖父可有说过，这是哪一门派的术法？”
裕凝思索一番，道：“应当是玉清境吧，祖父说他们的启蒙术法是仙门百家中最简单的。”
翌日二人一早前往玉京宫，宫外人满为患，将整座仙山挤得满满当当。仙山入口处有仙童发放令牌，说令牌上的数字便是今日拜谒的顺序。裕凝低头一看，手中的令牌上赫然写着“二百九十八”。
他们虽来得早，却有人是从昨日开始等候在此的。此牌仅今日有效，第二日需得重新取。仙山夜里会清山，晨起又渐渐开放，便有仙家席地而睡，地为席，天为被，将就一晚。
裕凝看着拥挤的人群，道：“早知如此，昨夜我也到仙山来睡了。”
楼玄尽点头附和，道：“那夜里的蚊虫蛇蚁，飞禽走兽，邪祟精怪，也在仙山歇息。”
被噎得无话，裕凝将令牌收入袖中，拉着楼玄尽排起了长队。山上午膳刚过，便轮到裕凝了。
令牌交给仙童，他便领着二人入宫中去。玉京宫形似道观，入门处有一万年青松，身姿挺拔，迎客而至。
裕凝草草瞥了一眼，被仙童引着入了正殿。但见殿中空空，唯有一尊仙户的像，与山阳镇外土地庙中并无不同，憨态可掬，笑脸相迎。
只是此像之上没有法阵，看似平平无奇。
仙童道：“二位仙上，这便是仙户大人的像了。”
“所以，我们只能见一见大人的金身么？”
仙童面无表情，缓缓点头。
裕凝苦笑，回头看着楼玄尽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去土地庙问问也成。”
楼玄尽安慰她道：“或许这里的更灵验呢？”
裕凝满怀期待地看向仙童，后者仍旧冷漠站着，问道：“仙上将想问的问题在金身像前问一问，再摇一只签即可。”
话落，取来一只金色签筒，递给裕凝。
裕凝仰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仙户像，问道：“仙户大人，请问白鹤仙是否仙逝，我有何法能寻到他？”
她偷偷看了一眼楼玄尽的神色，他静静等候，并无异样。
随之，她轻摇签筒，一只签条落地。
其上写道：“当知天从人愿，不必二二三三。”
仙童观之，遂道：“可成。”
言罢，收回签文。
裕凝呆呆看着他收好签筒，请她二人出门去，问道：“这就结束了吗？”
仙童蹙眉道：“是，仙户大人向来忙碌，留一神识为诸君解答已是不易，何况天机不可泄露，多说无益。”
裕凝欲言又止，看着仙童冷冷的神情，又闭了嘴。
师徒二人随即回了地府。裕凝将带回的药方交予郭里，他拍拍胸脯，道：“我定不会让你少喝一次药。”
当夜，山师酒带着一柄红烛敲响了裕凝的房门。
裕凝探头见他，忙拉门相迎。山师酒道：“今夜我便为你架梦吧。”
郭里姗姗来迟，安置好了了，端着一只空碗，盛上水，要裕凝割腕放血入其中。
裕凝道：“祖父祖母现下睡了么？”
山师酒迟疑片刻，道：“你入了梦便知了。”
小满等候一旁，欢喜道：“我也要见祖父祖母了吗？”
郭里与山师酒对视片刻，笑道：“是。”
姐弟二人双双躺下，阖上双眼。
山师酒将满碗的血水涂抹在黄符上，缓缓注入法力。一道法阵逐步成型，浮于裕凝与小满二人身上。
裕凝长长呼了一口气，忐忑道：“不知道祖父祖母是否能认出我？”
“小凝，”山师酒忽的打断道，“这次可能与你想象中并不相同。”
裕凝欲追问，看了一眼身旁带着笑意已睡去的小满，道：“好，开始吧。”
意识沉入水底，再睁眼时，二人已身在酆都长街。
大大小小的巷子纷纷点上烛油，挂起花灯，长街中灯火通明，彩旗猎猎。
冥界又是罕见的夜。
裕凝握紧小满的手，在人群中寻找。熙熙攘攘的人潮涌动，二人随波逐流，穿过无数小摊，看过无数花灯，终于停了下来。
此地是自忘川分出的一条小河，叫小忘川，其上架了一座拱桥，桥上人影寥寥。
裕凝与小满登上桥，小忘川中人影绰绰，却无他们所寻之人。小满道：“阿姊，祖父祖母在哪里？”
裕凝道：“再找找吧。”
她心中总觉有不祥之事即将发生。
果然，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惨叫，众人作鸟兽散去，口中呼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裕凝低头看了一眼小满，面色凝重，握着他手，顺着人潮反方向飞身而去。
待她落地时，周遭人群已散尽。
小满指着忘川河畔道：“阿姊，那是……楼大人么？”
裕凝遥遥望见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他手握松烟，剑尖滴落血水，在黄沙上砸出一个接一个小坑。
而倒在他面前的，正是祖父与祖母！
裕凝狂奔上前，祖父祖母安然阖眼，再无生机。她的手触上祖父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灼热黏糊，烫得她整个人都如遭野火一般。
“祖父祖母……”小满摇着二老的尸体，手指微屈，探到他们鼻下，并无呼吸。
“祖父祖母……”小满恸哭道，“祖父祖母……”
寒风席卷忘川，祖父祖母的尸体缓慢瓦解，随风而去。
人死后留有魂魄，便会留下尸体。
魂魄死后，灰飞烟灭，尸体也便没有了。
裕凝喉中似乎梗了一块姜，她欲开口，却见楼玄尽神色冷漠，注视着她。
耳畔只余呼啸风声与小满的哀痛哭声。
小满似要将喉咙撕裂，悲痛欲绝，不停念叨：“祖父祖母……祖父祖母……”
祖父祖母……
祖父祖母……
裕凝颤着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楼玄尽并未回答，丢下那柄鲜血淋漓的松烟剑，拂袖而去。
眼珠干涩疼痛，耳朵也因巨大哭声而欲撕裂，裕凝心中滚涌着一股气，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低头查看祖父祖母未完全消散的尸身，翻来覆去。
她以为这是木偶，是傀儡，便凝法查探，却一遍一遍确认，这是魂魄，完整的三魂七魄。
祖母的手微微动了动。
裕凝垂眸，却只是小满握住了那手，贴在自己脸上，清泪不止。
裕凝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神仙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