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雪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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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唾沫横飞，张嘴说了一串裕凝听不懂的语言。
裕凝愣愣站着，偏头去看同样呆愣的格根塔娜。塔娜小心翼翼推了一把男子，与他交谈几句，中间夹杂着几声“阿爸”。
男子一巴掌甩在格根塔娜脸上，她的脸迅速浮肿，红艳艳一大片。
裕凝拉回格根塔娜，挡在了她面前。
周旋片刻，格根塔娜气鼓鼓地拉起裕凝的手臂，带着她离开了人群。
裕凝斟酌道：“塔娜，刚刚那是你父亲吗？”
格根塔娜平复了一下心情，长长吐了几口浊气，道：“是他。”
打开帐篷门，暖暖的气袭人面庞，将帐外的寒气驱散去。裕凝走到火塘旁，取了火钳倒腾了一下闷闷的火。
她们离开得有些久，火势弱弱，留着红彤彤的一团火星。
经裕凝倒腾一番，她又捡了新的枯树枝放入火塘中，屋里慢慢暖融融的。
耳畔只有火星偶尔炸开的声响。
裕凝回头看着卧在榻上，闷闷不乐的格根塔娜，微微抬高声量，唤道：“塔娜，过来烤火么？”
她起身，将身上的外袍取下，掸了掸雪粒子，挂在火塘旁的木架上。
“裕凝，”格根塔娜挨着裕凝坐下，轻轻抱住裕凝的胳膊，闭着眼，嘤咛道，“好想母亲……”
“母亲说，不喜欢苍狼部，不喜欢北族，不喜欢我叫她阿妈……”
裕凝心中难免生出疼惜之意，放下火钳，轻轻抚着格根塔娜的头发，挑出几颗雪粒子，拍拍她，安慰道：“或许，你母亲在天上也十分想念你。”
“不是的，”格根塔娜猛地从裕凝怀中抬头，郑重解释道，“我的母亲没有死，她只是去了姑苏。”
裕凝歉意一笑，看着格根塔娜脸上的巴掌印，取了些雪在木碗中，为她敷在脸上，一面敷，一面道：“等我抓到狐妖，带你去姑苏看母亲，好么？”
“好！”姑娘笑靥如花，将裕凝的手臂抱得紧紧的，絮絮叨叨，畅想道，“不知道姑苏是不是与母亲说的那样，烟雨朦胧……”
“我母亲的名字可好听了！”格根塔娜提起母亲，话匣子被打开，滔滔不绝地讲起。
“婉知，婉知，温婉知礼，是很江南的名字，对吗？”她的眼睛亮晶晶，一眨不眨地盯着裕凝。
裕凝觉得有些熟悉，赞许地点点头，问：“那她姓什么？”
“姓张，张婉知。”
张婉知!这不是在山阳镇外|遇到的那个魔吗？她嘴里喃喃着要找孩子，已经被楼玄尽收服，带回冥界了。
裕凝想起她，看着格根塔娜炯炯有神的眼睛，她噎住，笑着。
絮絮叨叨讲了一阵，格根塔娜打了个哈欠，招呼裕凝与她同眠。裕凝将火塘里的火埋了埋，卧进软乎乎的棉衾里。
棉衾外盖着一层羊皮毡，毛絮贴在肌肤上，软软暖暖的。
裕凝卧在外侧，听着格根塔娜的呼吸声，并无困意。
她仰卧看着帐篷顶上挂着的经幡，想起张婉知。她不知道是否只是重名，若真是同一人，她该怎么去为塔娜寻她的母亲呢？
帐外北风呼啸，拉回了裕凝的思绪。
目前最重要的是去找到狐妖，收服她，带着怨露回去。
裕凝蹑手蹑脚起身，披着那件被火烤得暖暖的羊皮袍，坐在火塘旁。借着火塘微弱的光，翻阅着自冥界带来的卷宗。
她已看过两遍，害怕遗漏细节，又细细阅读一番。
北族苍狼部与黑岩部交界处，是黑岩部赖以生存的黑石崖，矿产丰富，盐分充足。黑石崖相连处就是北族境中最高的山，北山。
传闻北山中供养着一位山神，周围北族人对其十分尊敬。
只是，一只狐妖闯入北山，鸠占鹊巢，杀死了山神，自此，苍狼部与黑岩部白灾连年，很快因饥荒死去了许多人。
北族地处偏僻的边界，与众仙门相距甚远，各门派的修士不愿来此，无人收服狐妖，仙门便将此事推诿给了冥界。
仙门以为，冥界游手好闲，只拘一拘凡人的魂魄，何其轻松。
冥界创世神后图娘娘早已陷入沉睡，两位大帝也两耳不闻窗外事，失了依仗的冥界，什么琐碎的事都接一些。
或许是害怕有朝一日后图归来，向仙门讨要说法，仙门聚头会晤，定了个规矩。冥界每助仙界收服害人的妖魔精怪，仙门便送冥界一些清气凝作的清气丹。谁让浊气繁盛的冥界出了一群只能靠清气修炼的鬼吏呢。
清气极度匮乏的冥界欣然应允了。
裕凝垂头丧气地看着手中的卷宗，若不是为了怨露，她也不想来收这狐妖。寻常妖怪来历如何，实力怎样，或多或少也会提一嘴，但这狐妖的卷宗上，对此只字未提。
格根塔娜闷闷道：“裕凝，你在看什么？”
裕凝手忙脚乱收了卷宗，回应：“看地图呢。”
“你要出门去吗？”格根塔娜支起半个身子，“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我自小在这里长大，很熟悉的。”
裕凝思忖着，害怕格根塔娜受到妖怪伤害，摇了摇头，拒绝了。
夜很深了，困意上头，裕凝脱下外袍上榻入眠。
裕凝起身时，格根塔娜抱着活蹦乱跳的牛犊，站在帐篷门口，笑盈盈看着她。
小白牛落地，在帐篷里乱走了一遭，走到裕凝榻前。
格根塔娜道：“今天下雪了，那边没有火，我想把牛崽子都放到这边来。”
裕凝道：“我施了符咒，它们不怕冷的。”
格根塔娜仍不放心，她对术法了解甚少，是冬营盘来了几队修士才知晓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于是她对裕凝所言半信半疑，最终选择将小牛都抱了过来。
雪落时不冷，雪化时才冷。
裕凝如是想着，拉开了帐篷。
鹅毛大雪飘飘洒洒，风中似含着无数尖利针刺，吸入肺腑，好似能呕出一口血。
裕凝猛地拉上帐篷。无论下不下雪，北族一如既往，冷得人睁不开眼。
格根塔娜抱着最后一只白色的小牛，一身风雪，撩开帐篷，搓着手，脱去了外袍。
她带进来许多雪，堆积在门口，白生生的。
裕凝很少见雪，多瞧了两眼。
一阵劲风灌入帐篷，吹得帐内物什东倒西歪。
格根塔娜尖叫着拉好帐篷。
裕凝用一根笔直的树枝捣了捣火塘，火势徐徐。
“裕凝，好暖和啊。”
裕凝侧目看了一眼格根塔娜被冻得通红的手指，甚至手指都有些肿胀了。她笑了笑，用热水浸湿一方棉帕，丢到格根塔娜伸开的手指上。
格根塔娜舒服地喟叹一声。
“你这帐子这么大，怎么先前不把小牛搬过来？”
“这里原先不是我的。”
裕凝手握树枝，动作一滞。
“这里原是分给我弟弟的帐篷，我与婶婶住在一起。”
“那你父亲怎么又舍得把这里分给你了？”裕凝问。
格根塔娜叹息，轻声道：“我弟弟死了。”
“节哀。”裕凝嗫嚅一番，说了两个字。
“他是被修士杀死的，却骗我阿爸说，他是自己摔下黑石崖，摔死的。”
裕凝想起昨晚对她虎视眈眈的那个壮汉，忽的明白那样仇视的目光是因为什么了。
“昨天，你父亲是问你，我是不是修士吗？”
“是，”格根塔娜点点头，顺手捞起一只小牛，轻轻抚摸。
“不过，我说你是越国商队里走丢的丫鬟，不是修士。阿爸很仇视修士，尤其是女修士。若你是个法术高强的男修士，我阿爸只会发配你与前些日子一起来的修士住在又小又破还漏风的帐篷里，但是……”
“偏偏你是女修士，阿爸定然不会让你好过的。”
裕凝道：“杀死你弟弟的是个女修士？”
格根塔娜点点头。
“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逃走了。阿爸想把她嫁给别人，所以我帮着她逃走了。”
裕凝呷了一口咸奶茶，未语。
“裕凝，我害怕她成为我阿妈那样，只好放走了。”
有人打开帐篷，走了进来。
裕凝背对着门口坐着，忽的转头，对上一张沧桑的脸。女子讪讪一笑，道：“这是那个丫鬟嘛？”
“婶婶。”格根塔娜道。
“塔娜，”婶婶的北族语很蹩脚，说了几个词，又换回官话了，“你阿爸让我来给你打扮打扮。”
裕凝心中警铃大作，拉住了格根塔娜的手臂，问道：“打扮做什么去？”
婶婶眼神飘忽，不情不愿道：“你阿爸说，拜天恩的时候，把塔娜嫁到黑岩部去。”
“我不要！”格根塔娜尖叫着拒绝，“凭什么，我才十三岁！”
北族的姑娘成亲是要等到十七岁的。
格根塔娜这句话是北族语，裕凝不曾听懂，却看出她抗拒的神情，将人拉到身后，怒目而视，道：“是要把塔娜送到哪里去？”
婶婶也敛了神色，冷冷道：“你管得着吗，不过是个外乡人。她是那颜家的姑娘，那颜让她怎么办吗，就得怎么办。”
“我不要嫁人!”格根塔娜严词拒绝。
裕凝此番终于明白过来，仍旧牢牢拉着格根塔娜。
眼见拗不过二人，婶婶软了语气，苦口婆心道：“黑岩部与苍狼部毗邻，若你嫁去想家，也可以再回来。何况黑岩部依黑石崖而生，不缺金银，不缺岩盐，你去了就是享福的。”
“十三岁也不打紧，黑岩部那颜并不在意这些。”
“不！”格根塔娜推搡了一把婶婶，厉声质问，“婶婶不是说心疼我没了阿妈么，你说要将我当作亲生孩子一样。你自己也是被强抢来的，为什么要帮着阿爸，将我也强抢去！”
推开婶婶，格根塔娜冲出门去。
裕凝顶着风雪疾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雪狐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