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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凸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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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月经脉中沸腾的晦丝，根本就成了一群闻到腥味的蚂蟥，疯狂地啃噬着五脏六腑，试图趁她没有本源之力，一举夺得身体的主导权。
没几分钟，树枝上就留下了深深浅浅数十道爪痕。黎月全身皮毛拧作一团，站立不得，搐动不已，只能压住腹部卡在枝干的尖刺上，用这针扎的痛感死死保持清醒。
“滋……”
一只电子蜂偷偷从树皮下袭击，黎月刚开口咬住它，就被翻涌的晦丝扼住了心脏，视线开始像老式电视机般闪现雪花。但她还是能大致看清，身侧有一架断臂的无人机在撞向这边。
虽然身体的知觉正给晦丝一点一点蚕食，黎月还是卯足劲脱手倒翻，在与无人机擦肩而过时，吐出嘴里的电子蜂碎片，送了它一程烟花。
“020。”
没待黎月一头撞出个深坑，沈明弋的红绳就揪住了她的后颈。然后，整个人缩成了巴掌大的布偶，被捆着四肢悬在他腰间的皮带上。
变成玩偶挂件的感觉异常不可言说，一下子晦丝的影响都没那么大了。黎月能清晰看见无人机群射出的激光在沈明弋四周擦过，能闻到他衣襟里藏着的淡香，甚至能数清他喉结滚动的次数。
就是当她试图提醒袭来的电子蜂时，喉咙里只能发出沙沙的棉絮摩擦声。
“别动。”
沈明弋给她嘴上的红线递了颗迷你糖，吃进去后不仅体内晦丝生长速度变慢，还能透过每个坠落的无人机外壳，看见里面细细密密的晦丝，晦丝中间还长着人脸，正是最近南淮市的九名失踪人员。
黎月紧紧扒住沈明弋的衣物，含着糖咳得脸侧过一边，整个人沉沉的：这些无人机分明追击她的时候还是正常的，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被晦丝完全寄生，还是用炼尸取魂的手段，肯定是中途遇上高阶晦鬼了。
而那些被炼化的人脸，此刻正在沈明弋的红绳圆球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走了。”
显然沈明弋也发现了端倪。他留下一根红绳打扫战场，便快速调转方向往左边奔去。
在赶路途中，黎月回想到了那条二阶雾蛇所在的荒地凸起处，就有挺多具干尸的，当时没来得及细察，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那里有古怪。
这时，沈明弋也在凸地边缘急刹了脚步。
月光下，原本插满蛇信的干尸天灵盖全部开裂，数十道人脸晦丝正从里面钻出，在空中汇聚成大大的咪咪笑白脸。而后，所有干尸朝向它直挺挺坐起，腐烂的声带里挤出机械音：“清除程序……升级……”
黎月听着这话，变成玩偶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不得已收起利爪狠踩沈明弋衣服上的纽扣。
沈明弋神色一凝，按住要掉的扣子，边观察白脸边把她吊到面前来道：“作战服也是公共物品。”
黎月吐着舌头在空中朝他挥舞了几下，突然就恢复正常，还来不及咧嘴笑开，就见棉花填充的爪子，已猛地抓向沈明弋咽喉！体内的晦鬼不知何时已成型，正操纵着这副身体。
“汪……沈……呜！”
神魂和身体被撕裂开的剧痛中，黎月未控住爪子，就陷入了混乱的记忆：碎裂的净化舱，暴动的魍吠，流血的地板，还有闭眼前天花板上朦胧的一束红光，好像无人机的扫描点。
对，无人机，她要夺回身体主权。电光石火间，黎月强行再念密语，生生用神魂之力催动净化术自爆玩偶身躯，暂时将那团晦鬼封住。
四溅的红绳棉花中，裹着金芒变成幼崽的黎月跳上了沈明弋的肩膀，看他手中红绳变幻，一起在白脸扑下的瞬间进到凸地底层。
天旋地转间，黎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滴水，正坠入没有边际的大海。等五感归位时，四周已变成由影子构筑的荒诞世界：天空白云是浮动的房屋，高楼草木是沥青的道路，山川河流是蜿蜒的地标，到处行走着成千上万剪纸般的晦丝黑影，正在演绎不同的人生片段。
“这里很可能是晦鬼的领地。”
沈明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黎月这才发现她伸长爪子趴在了他胸前，脸上不禁随着心跳微微发烫。沈明弋不知何时换作普通休闲装，手中还提着编作菜篮子模样的红绳。
“汪汪汪~呜呜呜~”（嗯。那我们先发制鬼还是不动声色。）
黎月悄摸摸把自己都钻进了外套里道。
“以逸待劳。”沈明弋面无表情道。
“汪呜呜汪呜汪~”（是来了，但可能是以劳待逸。）
黎月看着眼前重组升起的无人机残骸，幽幽道。
这些无人机和之前被销毁的型号一模一样，但它们并没有前来攻击，而是并排拉住一个投影。
“呜呜！”（是晦鬼爱搞的记忆幻境！）
她四爪拉住沈明弋抬起编绳的手。但迟了半拍，沈明弋转出的六角飞星已切碎面前的投影，动作却在触及某个点时骤然停顿。黎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身形抽动——
一个熟悉的地方，是南淮市异监所。只是内里空无一人，唯有风中破鸣的铁皮，痛苦呜咽的堕兽，还有远处暗淡的瞭望塔，以及贴上禁条的大门。
“汪！”（沈队别动它们！）
沈明弋这次反推开黎月幼小的身体，决然地冲去将无人机通通刺穿。
等她跑去踩住满身寒气的沈明弋时，一阵倒转，他们重重摔在了地上，面前已变成南淮市异监所的净化室。几个净化舱里躺着不同的堕兽，而最中间的那个舱上趴着魍吠020，正给里面的人形黎月按下销毁键。
“欢迎回家，魍吠020。”
机械音从各处涌来。
黎月动弹不得，只能眼看人形的“她”打碎净化舱走到面前，天灵盖里钻出熟悉的蛇信，指尖抚上身旁假装颤抖的沈明弋，调笑道：“你说我的本命绳认主蹊跷，现在知道原因了？”
“她”掀开脖颈，露出里面蠕动的晦丝，“因为那天在净化舱……020污染杀了我夺绳啊……”
“闭嘴！”
这些真真假假拼接在一起的场景，彻底点燃了黎月自醒来的情绪。那瞬间，她神魂深处封住的本源之力一下迸发了几分，自然而然净化掉经脉里的一半晦鬼。同时，魍吠020这副身体原本的境界也恢复了一点，不再只是能汪汪呜呜叫。
而那面前的幻象，也被她现如今小山般的体型给压垮了。
“走。”
一脸淡然的沈明弋蹲在她身前，用红绳在地上勾出反噬图。
实验室开始崩塌，在回归影子世界的刹那，黎月终于找到这两段错乱记忆的源头——某块无人机残骸上粘着的几片蛇鳞，鳞片表面刻着一个眼熟的符号。
“沈明弋，你看这个符号像不像楼里……”
黎月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手捂住，沈明弋抱着她滚进一个没有黑影的房屋，低声道：“晦鬼不在这里，它只是用晦丝控住了雾蛇，才弄出的这些记忆幻境。而晦鬼的记忆幻境都是基于事实，这个它肯定去过南淮市异监所，因为第一幕是真的，所以第二幕有多少是真的？”
又变成玩偶的黎月接受良好，在沈明弋手里趴下，躲过一个黑影的观察道：“都是假的。沈队你应该比谁都清除，红绳只能是黎月主动用本源之力裹住，才能套在我身上。况且她是净化师，根本不可能被晦丝感染。第一幕是真的？”
屋外黑影不断走过，沈明弋偏过头掩在一层白云做的桌子下，对着她冷声道：“真的。所里全部人为了追出逃的堕兽，全部在淮阳镇失踪了。所以，我才会多次解释并问你黎月在哪和第二幕是不是真的。”
原来沈明弋是来追寻出逃堕兽和失踪他们的，可她分明在所里就死去了，怎么可能会在淮阳镇才失踪，还有所长阿爷和伙伴们的失踪肯定也有蹊跷。
沉默半响，黎月才从思绪中走出，攥紧爪子，哑声道：“有裹着黎月本源之力的红绳在，我体内暂时还没生成完整晦鬼，记忆绝对是完整准确的。黎月就是在所里给我红绳去找你，然后我才会跑出去，她根本没有理由再出所找我。除非，就算别的堕兽跑了……她也……”
“嗯，有很多只都跑了。我是循着遗留的红绳气息才找到你的。”沈明弋恢复了原本的平静自持。
没对视无言几秒，一位不速之客的大脸就挂在了窗上，止不住嘿嘿向他们笑着。
不等黎月说话，沈明弋就已将她塞到外套口袋里冲出了屋外，手中万千红丝刺入了所有黑影体内，当最后一个黑影在刺笑中化为齑粉时，黎月余光瞥见那几块鳞片正在背后偷偷吸取散落的晦丝。
“小心身后！”
沈明弋旋身拉出的红绳，停在了某个小女孩的鼻尖。那孩子抱着破旧的玩偶，仰起的脸庞让两人同时定住——竟是二十年前在收管院火灾中逃生的幼年黎月。
趁他们失神的瞬间，小女孩突然张开血盆大口。黎月想都没想就扑上去，在拍碎鳞片后再看到了更加不可置信的画面：所长阿爷站在火场外，手中晦丝正操控着火球！
“带上鳞片，走。”
还未来得及细看，黎月就被沈明弋揣兜里带到了凸地中央，坍塌的影子世界在他们的身后炸开万千碎片。
“清除程序……升级完毕……”
一张咪咪笑巨脸悄无声息地贴近，裂开的嘴角几乎要碰到黎月的玩偶毛毛，腐臭的电子音震得耳膜直发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