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辞旧岁》盐合

5、第四章 他说不许拒绝

　　陈桉聿负责将围观的众人疏散，沈逾调整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尽量使自己温和一些，慢慢上前，靠近望招弟。

　　“望…妹妹，上学很重要，你想上学是对的，我们会说服你父母同意你去上学的，听姐姐的话，先把刀放下，好不好？”

　　望招弟看着蹲在自己一米处的沈逾，看着她和善的笑容，干净的衣服，不同于村里人的白净面容，缓缓松开了刀，眼泪更大颗的滚落，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身体因恐惧有些颤抖。

　　她的衣服有些脏，是那种经常干活却又很久不清洁的脏乱，但沈逾没有嫌弃，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

　　“需要一些止血的绷带。”沈逾看着走近的陈桉聿，轻声道。

　　陈桉聿皱着眉头细细检查了一下望招弟脖子上的伤口，确认没有太大的危险：“一会去镇上的卫生室。”

　　“陈叔叔。”望招弟怯懦开口。

　　陈桉聿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和叔叔去卫生室，好吗？”

　　望招弟轻轻点头。

　　沈逾半搂着望招弟，跟着陈桉聿走出柴房。

　　陈桉聿路过望家富身边，开口：“我要带招弟去镇上的卫生室。”

　　“老子的女儿，你凭啥带走，她不是要死吗？去啥子卫生室，让她去死！”

　　“望家富！”没等陈桉聿开口，望子村村长疾声呵斥。

　　望家富脸色悻悻，但还是梗着脖子。

　　“你殴打她，已经违法，我可以现在报警，你想进去住两天吗？”陈桉聿语气冰冷。

　　“少骗老子，我打自己娃，皇帝老子也管不着。”

　　“望家富，你是不是忘了望家强打自己媳妇判了多少年了？”望村长低声喝止。

　　望家富有些害怕，但还是不肯服软，低声嘟囔：“还不是这个人找事情，要不是他报警，家强咋会进局子。谁家不打媳妇，就他事多。”

　　望村长见望家富冥顽不灵，照他后脖颈打了一巴掌，神色阴郁。望家富缩了一下脖子。

　　“怎么跟陈主任说话的。”

　　望家富闭上了嘴，望村长扯着他去一边说话了。

　　人群中又走出一个面带刻薄的女人：“招弟，过来，这点伤过两天自己就好了，咱家没钱送你去卫生室。”

　　看着自己的母亲走到自己面前，望招弟瑟缩了一下。

　　沈逾感受到望招弟的恐惧，侧身挡在她面前，盯着眼前女人：“她的伤需要处理，那把刀不干净，需要打破伤风。”

　　“还破伤风呢，哪有那钱，谁没划破过几个地方，也没见有人要打针，你这城里来的女娃娃就是矫情。”李春兰有点害怕陈桉聿，但却不怕眼前这个青涩的女孩，虽然她冷着脸表情有点凶。

　　陈桉聿向前一步，看着李春兰，语气冰冷，但声音却很低，只有李春兰和身边的沈逾能听见：“你难道不清楚望家富要招弟的彩礼是想重新找个媳妇？他嫌你生不出孩子，有这念头多长时间了，你心里没数吗？”

　　李春兰瞬间噎住，她知道陈桉聿说的是真的。
　　自己生了佑阳之后身子坏了，医生说再也不能怀孕，但两人已有了儿子，虽遗憾不能多生几个，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谁知道那儿子七岁时候自己跑去河边玩掉河里淹死了。

　　按说这事和望招弟扯不上什么因果。
　　但夫妻二人却怨望招弟不该去上学，该在家好好照顾他们的宝贝儿子。

　　“那…那俺也没钱给她打啥破伤风。”

　　“不用你给钱。”

　　李春兰等的就是陈桉聿这句话，听见陈桉聿的话，满意的闭了嘴。

　　这时候望家富跟村长走了回来，望家富仰头跟陈桉聿对视，神色懒散：“你能救她这一次还能次次都救她？一说不让她上学她就要死要活的，下次她再要死咋办嘛。家里又没钱给她上高中。”

　　“我联系了基金会，有人想资助她，不需要你们出钱，也不需要你们出生活费。也就是说，你们不需要再承担她的学习和生活成本。但如果你们不让她去上学的话，一分钱也没有，并且她现在未满十六周岁，如果你逼她去打工，属于童工，没有人会雇佣她，如果你要逼她嫁人，我会报警。如果你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我会报警。如果你再打她，我依然会报警。”陈桉聿声音冰冷，很不像平时的他。

　　叽里呱啦说什么，望家富听不懂，只能明白不管自己做啥，这人都要报警。正欲生气，他的“单核处理器”突然检索到一个重要的信息：资助？

　　望家富意动。

　　看着望家富目露贪婪，陈桉聿冷笑了一下：“生活费会直接打给她学校里的负责老师，不会交在她手上，你别想从她手上扣钱，如果发现你挪用她的生活费，资助会停止。”

　　望家富转了转眼珠：“停止就停止，老子又得不到啥子实惠。”

　　“你的女儿很大可能会成为你们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陈桉聿慢悠悠的说出这句话，微微抬起头，垂眸眯着眼睛睥睨他。

　　虽然他极力做出轻松地样子，用引诱性的话语与望家富谈判。但心里很不舒服，有些话说出口，并不尊重望招弟。

　　但是没办法，为达目的，陈桉聿只能如此。

　　说别的，望家富根本就听不进去，只有联系到他切身利益了，他才愿意让步。更何况，虽然这次能威胁到他，后续若望家富执意不让望招弟去上学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制止，故此，只能以利益引诱他了。

　　望招弟在听到有人愿意资助她的时候，猛然抬起头，皮肤有些暗沉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眼睛里迸射出希望的光。

　　同时，听到这些的村民也在窃窃私语。

　　听见周围村民的议论声，陈桉聿扬声说道：“招弟能获得资助是因为她学习成绩优异，品性优秀。”

　　听到这些话，蠢蠢欲动的村民们才安静了下来，打消了复刻今天这场“戏”的想法。

　　村民安静下来，望家富也在低头思索应该如何选择。大学生，应该能挣很多钱吧？即使不能挣很多钱，卖...哦不，嫁给别人做媳妇也能要更多钱做彩礼。反正又不需要他花钱，只需要等上几年。

　　安静的空挡，望招弟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却很坚定：“陈叔叔，暑假我可以去‘安遇’帮忙吗？”

　　陈桉聿有些意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眼中有深深的希冀。

　　陈桉聿思考了一瞬，感觉这个提议很好，只是...该怎么说服望家富呢？

　　“行啊，让她去！”出乎意料的是，望家富听到望招弟的话立刻就兴奋的同意了。

　　陈桉聿诧异的转回头，看见望家富兴奋地眼眸。

　　“我家招弟特别能干了，陈主任你打算给她开多少工钱？”

　　陈桉聿就知道望家富没憋好屁，气到有些想笑：“你是不是忘了我刚才说，她、是、童工？你觉得我会知法犯法？”

　　“那去个屁。还不如在家干活。”

　　沈逾微扯了一下陈桉聿，她看到望家富的口水喷了出来，怕陈桉聿被“玷污”。

　　望招弟沉默着挽起自己的袖子和裤腿，沈逾注意到，盯着她的动作，待看到望招弟身上的伤时，瞳孔微缩。

　　“你不让我去，我就去警察局告你。”望招弟声音有些颤抖，但仍然勇敢的昂着头和望家富对视。

　　众人看见望招弟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都倒吸一口凉气。

　　望家富和望家强可真是一脉相传的基因里带着暴力因子啊！

　　望家富听到望招弟居然敢这样对他说话，怒从心起：“你翅膀硬了是吧？敢这样和老子说话。”

　　说罢，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就要朝望招弟狠狠抽去。

　　众人赶忙又拦住他。

　　望招弟肌肉记忆，害怕的缩了一下肩膀。但并没有躲到沈逾背后，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等着望家富。

　　沈逾却把望招弟揽到自己身后。

　　“我们带她走，和警察带你走，你选吧。”她的声音冰冷。指尖因极度生气有些颤抖。

　　望家富不语，陈桉聿拿出手机做事要报警。

　　“带走带走，老子还不要她了呢！”不要是不可能的，他还等着把这闺女卖个好价钱呢。

　　其实他不太在乎望招弟到底去哪，反正她在家也就是干些家务活，她不在家也有李春兰干，跟他没太大关系。

　　陈桉聿懒得和他多说什么，只回头冲望村长道：“村长，麻烦您骑车送我们一程了。”

　　“诶诶，好好。”
　　望村长连忙答应，回家去取车子了。

　　“走吧。”陈桉聿对着沈逾的声音终于是恢复了平常的温和。

　　沈逾点头，搂着望招弟的肩膀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望村长骑来了一辆电动三轮车，看着露天的三轮车斗和衣服单薄的望招弟，虽然是夏天，但现在已经是晚上，气温还是有些低的，再加上附近树木多，坐“敞篷车”在山路上行驶总是有些冷的。

　　沈逾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望招弟身上。

　　望招弟有些受宠若惊，沈逾却不容她拒绝，强硬的披在了她身上：“不许拒绝。”

　　两人推辞间，一件带着些许体温的外套披在了沈逾肩头。

　　她心头一跳，回头撞进陈桉聿注视的目光里。

　　“我…”
　　沈逾张了张嘴，却见陈桉聿眨了一下眼睛，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不许拒绝。”

　　心跳骤起。“咳，我陪着妹妹坐村长的车子，你自己没问题吧？”

　　“嗯。”

　　陈桉聿一边走向自己的摩托车，一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王医生，我这边有个病人，您先别下班，我马上过去…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