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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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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夫人和许老爷的扶持下,次日,许仙囊中盆满钵满,满面春风地去到临江医馆。
她到时,便看见王生半靠在柜台,眼底乌黑,正神情恹恹地扫灰。
许仙对他留有印象,主动招呼道:“你怎么萎靡不振的?”
王生听见声音,微微抬头掀开眼皮,晃眼瞧她一瞬便低头有气无力道:“张顺告假回乡看望病重老母,你和贺老板儿子失踪,昨日我收拾到傍晚归家,今日天不亮又来,累得慌。”
王生、许仙和张顺是临江医馆的打杂。
除开他们三人,医馆还有一位名叫汪嘉苏的学徒。
学徒与打杂不一样,学徒需缴纳银子作为教学报酬,打杂则反赚银子。两者时间上亦有参差,汪嘉苏每日巳时初至申时末归,许仙等人则是辰时初至酉时末归,足足比他多出四小时工作。
她明白,他是拿钱办事,而他们是办事拿钱,位置不同,意思也天差地别。
虽同为牛马,许仙还是对要死不活、幸苦劳累的王生心生怜悯。
她老实巴交拿过抹布,并善解人意道:“我来帮你。”
“呵呵,”王生别有意味看她一眼,言语间尽是冷漠,“你今日来迟,我会如实告知贺老板。”
手拿抹布的许仙动作一顿,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秉公办理、公正廉明呢。”
王生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夸奖。”
许仙:累死你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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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东升,山水锁菱窗,木格漏碎金,尘埃似星屑洒落。
天朗气清,一男子穿红着绿,手持黑色油纸扇,旁若无人走进医馆。
男子三庭比例均匀,五眼间距恰到好处,是极为端正的容貌,但与他长相不符的柔若扶柳之态,让人瞧着十分难受。
许仙的目光被他吸引,待他将油纸伞合拢搁置,她才回神询问:“问诊还是拿药?”
王生和男子闻言用莫名其妙的眼神地瞧她。
许仙立即意识到言语出错。再看天色,此刻已经巳时,眼前人大抵就是汪嘉苏了。
王生在她耳边嘀嘀咕咕道:“再怎么觉得人家奇怪,也不能当着面说有病啊。”
许仙尴尬一笑,“我不是有意为之,你信吗?”
王生不问自答道:“你当人家是傻子呢。”
许仙哽住,幽怨地看着王生:求你闭嘴。
而汪嘉苏恍若未闻,直接了当地转身去后院。
王生不知是情商堪忧,还是智商过低,没有丝毫察觉到她对他的无语,自顾自地问:“你怎么老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他没理过你一次,你还次次上前搭理。”
许仙:“你嘴里怎么没一句我爱听的?”
王生不以为意,追问道:“所以为什么?”
许仙假笑,“因为我善!”
听见这个回答,王生真不知道许家夫妇如何教导许仙的,人怎么能善良成这样,真是搞不懂。
许仙不愿黑历史重复播放,又蓦地忆起和他的革命友情,转移话题道:“这个点怎么还不见贺兄?”
“在屋子静养呢。”
静养?
许仙眉毛一挑,难以置信道:“他受伤了?”
王生昨夜目睹全程,贺远洲的凄惨他现在还记得,便兴致勃勃分享道:“屁股开花。”
她脑海倏地浮现出贺大夫手持长棍的画面,眉头皱起,浑身一颤,“这么严重?”
王生点了点头,“那可不,我看着都疼。”
许仙放下抹布,当机立断道:“我得去探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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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远洲平趴在木榻,疼得龇牙咧嘴。
木门响动,他偏头看见推门而入的许仙,大呼一声,“许兄!”
声音洪亮,若不是看他真躺着下不来床,她险些以为对方是故意装伤好令贺大夫手下留情。
许仙在距床沿一米远停下,“贺兄受苦了。”
许老爷的态度,贺远洲一清二楚。昨夜她回府后,他料想她不容易再出来。可她现在却为了他,千辛万苦逃出家门。
许仙看他隐忍不发的模样有些沉默:他又在脑补什么?
果不其然,贺远洲抬头间眼眶通红,泪眼婆娑抽泣道:“许兄放心,昨夜晕倒前我麻烦王生替我喂了小白。”
许仙对“小白”一无所知。
“小白?”
贺远洲保证道:“你既然肯将小白托付于我,必然是信任我。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最后只剩下一口气都要好生照顾它!”
莫名奇妙就燃起来了。
许仙忽视掉他的中二魂,间接探寻道:“我能看看它吗?”
贺远洲转头掀开薄被,小心翼翼打开臂弯。
她所立之处存在视线盲区,于是上前一大步,蓦然瞥见枕头下边的白兔。
白毛红眼小白窝在他的手臂里,正扑哧扑哧吃着白菜叶,青绿汁水四溅,场景惨不忍睹。
许仙惊疑问:“贺兄和小白同吃同住?”
贺远洲神采飞扬道:“许兄聪明!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许仙:很难看不出。
她眉头皱起,抿唇道:“小白闹挺,有碍你养伤,我将它抱出去吧。”
贺远洲很喜欢小白,但它四肢发达,爱上跳下窜,确实不利于他伤口恢复。
他一边挪开一点身体留出空间,一边感人道:“还是许兄观察细致周到!”
许仙双手并拢弯曲,预备逮住小白。
贺远洲摸着小白的毛发,不舍道:“小白要听许兄的话,不能顽皮,也不能挑食……”
她对他的婆婆妈妈深有体会,不再迟疑,一把抱起小白,打断他的叙情,离开前还特意叮嘱他“注意休息”后便头也不回地开门。
将小白安置在笼子里,提着它她回到大堂。
王生多看了一眼白兔,“你不是对兔毛过敏吗?”
许仙刚刚抱的时候貌似没有任何多余感觉。
可能是抱的时间不长?
她解释说:“隔着笼子呢。”
王生没再理会白兔,转而提醒道:“方才贺大夫让你去内室找他。”
内室是临江医馆二楼,是贺大夫专门研制药方的地方。
许仙把笼子放下,转身去二楼。
“贺大夫,您找我?”
贺大夫放下纸笔,冲她颔首,“先坐。”
内室不止有贺大夫,还有汪嘉苏,而唯一余下的位置就在他旁边。
汪嘉苏神色冷漠,一副嫌弃她的嘴脸。
许仙摸摸鼻梁,不自讨没趣,扭头看向贺大夫,“不用,您有事直说就是。”
贺大夫端起铁观音,浅抿一口后,淡淡道:“你来医馆两月有余,学得一点皮毛。我知你心怀救世之心,对药理可达废寝忘食,又观你对此天资聪颖,是可塑之才。”
一番夸赞,她听了自然喜不胜喜,只是这话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她却听不懂其中真意。
许仙眼底闪过疑惑。
贺大夫不再打幌子,开门见山道:“今晨许夫人交了银子,你往后便是学徒,随汪嘉苏一齐上内室学习。”
没想到许夫人如此支持自己,她快感动哭了。
楼下,王生扯着嗓子喊道:“贺大夫,白家有人找!”
贺大夫闻声匆忙下楼。
许仙好奇,便跟着他一道下去。
白衣家丁望见贺大夫便急忙阐道:“我家公子昨日睡前还好好的,今晨过了辰时未起,我和二斤便进屋查看,哪知道人就高烧昏迷了。还请贺大夫快快随我回府诊治。”
贺大夫回里屋拿医药箱,“稍等片刻。”
王生觑见家丁急切跺脚的模样,笑道:“你家公子三头两头的病,我看不是身体出问题,恐怕是招到邪物了,该去请道士才对。”
白衣家丁脸上染上薄怒,“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家公子日日都是在府邸与南山书院间往返,又没去什么其他地方,哪里会招惹邪物!况且昨日大雨磅礴,公子未曾带伞,感染风寒而已!”
王生不甚在意,“你说是就是吧。”
许仙全神贯注听他们对话,抓住当中重点。
白家?
“白扶光?”
王生看傻子似的看她,“你是两耳空空,两眼也空空。”
这句话显然不是好话。
许仙眉毛压低,鼻孔使劲出气,表示非常愤怒。
缓了一会儿,她道:“他经常生病?”
王生稀奇看她,“这家丁又并非头一回来,白扶光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古怪病秧子,有什么好惊奇的?”
真“许仙”肯定见过家丁,但她一定没见过。
许仙身体一僵,快速找了个借口打消他的怀疑:“昨日我和贺远洲回临安时,碰巧遇见白扶光,顺便赠了把油纸伞。他离开时,我见他身体健壮,不似会生病的样子。”
王生问:“宝祐桥?”
虽不知他怎么猜到的,但许仙还是好声回复道:“对。”
王生压低声线道:“白扶光的爹是大官,他不缺银子。临安正逢雨季,常常阴雨连绵。卖伞老翁一直待在宝祐桥,他不买伞回府,每次都躲在屋檐下避雨,等雨停才回去,你说古不古怪?”
她诚心发问:“你每次都看见了吗?他说不准是听听雨声呢?”
王生嗤笑道:“我又不是闲人,整日都守在宝祐桥。”
许仙不解,“那你怎么说他古怪?”
王生是碰见过两回,加之城中传闻,他便信了。
“他们都这样说的。”
看来也是道听途说嘛。
这时,贺大夫背着药箱出来,“许仙随我一道去。”
她点头跟了上去。
理论和实际相结合才能更好的学习。贺大夫从现在就要开始培养她了吗?
西城古巷幽深,细流遍布,流水潺潺;古树茂盛,绿叶沙沙。
白府设在小巷深处,台阶上石狮矗立,威风夺目,檐角金雕玉刻,昂贵精美。
白衣家丁上去敲门,不过多时,朱红漆门打开一角。
许仙透过细缝瞟见外院。
金玉竹密布,细长锋利的青叶影投射在雕刻白蛇盘旋的廊柱之上,走廊呈现出淡绿光泽。
有君子之称的竹,这院落内,莫名有种压抑窒息感。
掌门家丁显然和贺大夫相熟,热情招呼道:“贺大夫。”
贺大夫文质彬彬地点头回礼。
白衣家丁先行进去,贺大夫和许仙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