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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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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半路被生意绊脚,没和她一道回府。
许仙不认识路,好在下了马车便有家丁主动为她撑伞。
走进长廊,她打发走家丁,明目张胆地打量四周。
她住处名为“清雅居”。
亭台水榭,高低错落。瓦当滴雨,檐铃叮铃,曼妙清脆。一步一景,一框一景,各有章法。和“清雅”二字极为相配。
刚走到院门,旁侧小径蓦地窜来长相天差地别的两人。
许仙脸上的笑收敛了几分,浅茶色眼眸轻轻掠过他们。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衣物也不似寻常家丁一般蓝色为主,白色为辅相叠穿戴,而是质量较好的褐色衣衫。
矮胖的男人看救世主一样地看着她,声音里都是止不住的激昂,“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胖子我想死您了。”
他们没察觉到她的异常。
许仙神色松缓随即面露疑惑,“你们怎么了?”
矮胖男人的脸颊肥肉滚滚,听她问起,嘴里倒豆子似的吐出,“当初少爷一心去临江医馆,老爷觉得我和瘦子私下挑拨您,一气之下把我们罚去马厩,连续挑了两个月粪。今晨被夫人要回,料想是您愿意回府了,于是早早在此处观望。”
站在一旁像竹竿的瘦子,面颊凹陷,眼下乌黑,一脸后怕的表情,显然是对马厩生活深有体会。
许仙吞咽着口水,不自觉对未曾见面的爹产生忌惮。
她回来会不会遭到许老爷的制裁?
胖子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少爷穿着最普通的布料,颈脖被刺挠出红痕,顿时痛心道:“这种衣料怎么能给您穿?贺少爷成天锦衣玉食、脸蛋白里透红,咱们少爷被他们摧残两月,硬生生熬成面黄肌瘦,瞧着两步喘三步倒。”
医馆没有镜子,许仙听到胖子的描述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一趟青城山,这么糟蹋人吗?
瘦子见少爷面色凝重,劝慰道:“府上应有尽有,恢复如初只在光阴间。”
许仙深表赞同。许家富甲一方,俗话说,富贵养人。她就算目前面目可憎,今后若是好生调养,长此以往,定能有所改善。
白娘子下次见她,瞧她有钱还有颜,绝对不会像这次一般,头也不回地不屑一顾离开。
许仙想得美滋滋,一阵冷风呼啸,鼻腔似被羽毛轻挠,传来漫长痒意,她不适地眉尾扬起。
胖子瘦子两人关切地盯着她,以为她有大事要讲。
沉寂中,许仙突然撇脸,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喷嚏。
胖子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吆喝道:“天气寒凉,少爷又淋了雨,快泡个澡去去湿气。”
瘦子应和,转头往院里跑,“我这就让人烧水。”
胖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恭敬地抬起手臂并半弯下腰,“少爷先回房换件舒服的衣物,等水备好,我再来请您。”
许仙赞赏地看了一眼比她矮半头的胖子。
胖子将她送到睡房门口,然后体贴地关上房门。
房间玉屏画台,床榻边缘以金丝宝石镶刻百鸟展翅图,黑檀制成的柜台,木纹光滑如缎,似铜镜可见。屋内摆设无一不贵重精致,也难怪先前许夫人会面露鄙夷。
主要是对比太过强烈,换做是她,她也很难不嫌弃。
许仙换上丝绸寝衣,享受地躺在蚕丝被上。
原身到底哪里想不开,竟然愿意离开金窝,跑去住硬板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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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是府内的嫡长少爷,她需要热水泡澡,自然是怠慢不得。不到一刻,胖子便来知会她热水已在偏房备好。
她的屋子左右连接,加上来有三个不同大小的房间。而胖子所言的偏房,便是靠右较窄的一间。它是专门用来沐浴的房间,不仅正对着隔壁的小厨房,还另开了一道小门,方便接水倒水。靠左的一间和卧房相差无几,是一间摆满古籍药理的书房。
一个字概括三间房,豪无人性可言。
外院看起来绿水庭院,古朴幽雅,内里珠光宝气、金堆玉砌。
简直是富贵迷人眼。
许仙本来担心两人会伺候她沐浴,但等她走去偏房,看到空无一人时,放轻松地长舒一口气。
幸亏原身没有被人观摩洗澡的习惯。
她舒舒服服地泡过澡,回到房间,瞟见摆在角落的梳妆台,微微一顿,旋即走过去坐下。
古代的镜子虽不如现代玻璃镜照人清楚,但可观样貌。
镜中人,眉清目秀、明眸皓齿,一头青丝垂至腰间,身姿轻盈单薄,纤纤玉骨,气质如兰,可能是年岁不大的原故,瞅着雌雄莫辨。
头发束起,减弱了女气,一副清秀白面书生的模样。
也不怪外人察不出。
只是……
她仔细地盯着镜中人的脸,眉头渐渐皱起。
这张脸与她现实极为相似,盯着的时间长了,却又能看出不同。
许仙的眼睛是杏眼,圆圆亮亮,就算不笑也能看到笑意,不似眼前人这般亦是杏眼但眼尾较长,微微上勾,瞧着清冷高洁,可触不可及。
各个书籍记录中,“许仙”的的确确是个男子,之前她尚存是否身穿的怀疑,但现在觉得这不可能。
面前人确实是一位女子不假,而且身量不高,是一个十五岁少女该有的身体。要知道,许仙现实里用着萌妹子的脸,身高却足足有一七四,就算身穿也不可能才一米六出头。
她没久坐在这处,转身拿了一套青衫换上。
天色将晚,屋内昏沉。
胖子在屋外喊道:“少爷,夫人让您去主院用晚膳!”
许仙指尖动了动,没料到当晚就要和闻之色变的爹见面。
胖子见屋内没回应,又喊了几声。
她心知这天早晚都要来,既然躲不过去就坦然以对。芯子虽然换了,血缘上她可是实打实的“许仙”,总不能也让她去马厩待上两个月。
安慰好自己,她拿出无所畏惧的态度坚定朝主院去。
一进大堂,满桌佳肴,叫人垂涎欲滴。
许仙忍住眼神,望向主座威严端坐的男人。
是她爹无疑。
许夫人还在一旁朝她使劲使眼色。
许仙沉默两秒,立即懂得许夫人的暗示,笑脸贴上冷屁股,脸皮如城墙厚地说:“爹,气大伤身啊。儿就您一个爹,您若病倒,我一定会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许老爷面无表情看着她眼里对食物的渴望,气急上头,吹胡子瞪眼道:“你若是心里有我这个爹,就不该跑到贺平安那里学药!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爹,明天就跟着我去店铺算账!”
许仙扭扭捏捏搅着手指,要不是剧情影响,她相信不管是原身还是她都是十分不愿意学医的。
历史上,有鲁迅弃医从文,郁达夫弃医从文,余华弃医从文的等等案例表明,医学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学的专业。
许夫人看儿子不说话,着急道:“年轻人志气高,你这个当爹的不支持就算了,反倒要阻碍。都说我们这辈开明,可叫我说,你现在和你爹当年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许老爷当年志在国家大事,愿景将来了民声,解民忧,可就败在了家父不同意,最后不了了之。
念起旧事,许老爷为之动容,强硬的态度稍微缓和,但面上仍然不苟言笑,“她要是想学药救人,以我们的财力,修建门面再购进药材,之后聘请大夫就是!哪里需要她亲力亲为!”
许仙心动了,她觉得她爹说得好有道理。
许夫人坐在许老爷身侧,婉言劝说:“儿子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但我们终归不是她,自以为为了她好,实则不然。如今她今年满十五,长大了,该放手叫她自个在外创一番事业。”
许老爷犹豫不决。
许夫人见状,不知从哪掏出手帕,掩面假哭起来,语气辗转道:“这事其实也怪你!”
许老爷被娇妻怪罪,心下纵使不解,但仍旧下意识道错。
许夫人面对许老爷温柔可人,丝毫不见白日的真性情。
许仙目睹完一切,目瞪口呆。
这就是高贵而不可求的爱情吗?
许老爷认错意识优秀,对着许夫人完全不见严厉,许仙硬是从他冷硬的外表看出了铁汉柔情。
“为夫愚笨,还请夫人点出错处。”
许夫人甩着手帕,“你自小教导儿子时,一口一个富在知足、忧国爱民,养成如今克勤克俭、心怀悲悯的性子。她在临江医馆一个月辛辞劳累领七十八文,竟也过下去,光说出来,我都觉得心肝疼……”
许老爷叹口气,怀疑问:“是我错了吗?可……”
许仙叹为观止。
许夫人打断许老爷的后语,伤心道:“老爷,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家产存了大半辈子还少了吗?”停顿片刻,许夫人幽幽道,“难不成是你在外有了别的孩子,所以才对儿子如此苛刻?”
话未尽,便是哭声凄凉。
许老爷连忙否定,“胡说!我对天发誓,心里只有你一人!外室之子更不可能!夫人莫要心忧,我明日便叫李管家给儿子拨银子!”
许夫人擦着眼泪,“那医馆的事?”
许老爷啧舌。
许仙觉得不能光靠她娘为她说情,现在该她的表演了。
她一个怂鼻,眼泪哗哗流,“爹!您有所不知!”
许老爷看过来,看着乖巧懂事的儿子哭泣,心软了又软,“什么不知?”
许仙哭诉道:“我知爹经常在外行商,虽说当今山河安稳,盛世太平,但土匪强盗尚未根除。此事有关运道,儿认为学医救人,是积攒福气,能为爹保平安,娘在家中也好安心。”
许老爷知道儿子一向孝顺,层层递进下来,对她的发言深信不疑。
再看许夫人也是一脸幸福。
许老爷再不好当恶人,败下阵来道:“罢了,且随你们。”
心头正事了,许仙和许夫人安心用膳,唯有许老爷一脸愁容。
这家业,他将来该交给谁?
用过膳,许老爷心事重重地去到书房。
许仙注视过去,担忧道:“娘,爹他……”
许夫人平稳地看她,并塞了给她几袋金元宝,“这些是娘的私房钱,你先用着。”
许仙很不舍,但还是伸手推却道:“爹方才说过,明日让李管家拨钱。”
许夫人强势道:“这是娘的,你必须收着!”
许仙勉为其难收下,压力山大,“多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