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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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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桂花树只零星地挂着残余的小黄花,香味也浅淡了不少。
“你记不记得,这学期开学那天撞到一个女生的肩膀?”与陈敏分开后,走到通往家属院的最后一条街,祁孟终于开口。
沈京年想了想:“不记得了。”丝毫没有印象。
“你那天撞到的人是陈敏,当时你还跟她说了对不起。”祁孟的手贴上他的肩头,“你是第一个撞到她说了对不起的人。”
“她不是在温暖中长大的女生,所以对外界的善意会很敏感,碰上一个对她好一点的陌生人也会感动。”
沈京年又见到了祁孟心思细腻的一面,没有嘻嘻哈哈,正经的表情,谈论正经的话题。
祁孟往前走着,又瞄了眼手机,看完新跳出来的信息后将屏幕递到沈京年跟前:“你看看。”
是陈敏发给祁孟的微信。
陈敏:祁孟同学,麻烦你转告沈京年同学,对于跟踪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很抱歉给他带来困扰,以后再也不会了。
看完微信,沈京年沉默了几秒,开口:“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本来也只是高中象牙塔里的一个小插曲,就此翻篇吧。
他望着地面上两人被拉成黑长条的影子,轻笑了声说:“祁孟,我发现你是白天感性晚上理性。”
“很聪明啊,我确实是。”祁孟也笑一声,“你直接说我白天神经晚上正经不是更好。”
沈京年心说,我没这个意思,你别乱给自己扣帽子。
他正要开口,这时正走进家属院门口,他一眼瞥见停车场里沈舒海的那台奥迪SUV,大概刚开进来,司机还在车上没下车。
沈京年将祁孟勾在他肩上的手拉开,往旁边挪开点距离接着走。
沈舒海在车里接完一通工作电话才下车,下车便意外地看见走来的儿子,喊道:“阿年。”
他开启后备箱:“你把东西拿回去,我公司出了点事要出差,过几天再回来。”一身的商务气息,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显出男性的温文儒雅。
后备箱东西多,五六个塞满的纸袋纸箱,里面全是衣服零食,还有一盒大尺寸的乐高积木,看盒子封面是星际战舰模型。
沈舒海扭动车钥匙:“给小亦买的,他后天过生日。”说完就发动车辆调头,“我走了啊。”
沈京年一手扛着乐高积木的盒子,另一只手提纸袋,祁孟抱起摞在一起的两个大纸箱。
“刚刚是你爸?”祁孟问,不等对方回答又说,“你弟的生日礼物都能摆个摊了。”
走到家属院里最亮的一盏路灯下,沈京年侧头瞥了眼扛在手臂下的乐高,轻嗤一声:“我爸去年也送了个乐高给沈鸣亦,那个傻孩子花了一周时间起早贪黑拼了出来,晚上都是抱着积木就躺地板上睡着了。”
明灯与夜色之间,祁孟调整好抱箱子的姿势,侧头看他。
祁孟在户外不会戴眼镜,视力勉强看清路人,这时却望见对方右脸颊的酒窝。
淡淡凹下去的酒窝,不大明显,配上从这个角度看见的挺直鼻梁更衬得人端庄俊朗。
“你弟这么喜欢乐高,是你遗传给他的习惯?”祁孟笑道,笑完又自觉失言,他分析情绪的直觉能力强,不止一次看出这位邻居的家庭关系并不简单。又补一句,“和我差不多,我小时候简直是乐高的脑残粉,为了拼个乐高连饭都不想吃。”
他打小喜欢安静和独处,每天的补习繁忙,乐高算是唯一的消遣和不算爱好的爱好,家里还专门腾了一间房给他摆设天马行空拼好的成果。
“看不出来,还以为你小时候多活泼。”沈京年斜睨他一眼。
进了家门后将沈舒海买的东西都拿给沈鸣亦,小朋友刚写完作业,专心致志地在画一副卡通画。
沈鸣亦一转身看见满地的纸箱纸盒,瞪大眼:“是什么啊?”
“你后天生日,爸爸送你的。”
“那爸爸回家了吗?”沈鸣亦的眼睛亮闪闪的。
“爸爸公司有事,刚刚去公司了。”沈京年在小朋友头上擦了一把,“哥哥陪你过生日。”
沈鸣亦似乎有片刻的委屈,很快便展出天真的酒窝:“后天祁孟哥哥能一起来吃蛋糕吗?”
“……”沈京年加大了揉头发的力度,“可以啊。”
祁孟还真能收买人心。
洗完澡,沈京年半湿着头发,坐在桌前学习,窗帘依旧半开,望见对窗这位得人心的祁八岁也端正地戴着眼镜坐在桌前,严肃认真的学习状态。
发觉对面的目光,祁孟抬眼透过窗户冲他偏头笑了下,将手里的书竖起来——《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咳嗽一声。
看口型,沈京年辨认出是“好好学习”。
找到微信里又怂又欠揍的兔斯基头像,发过去一行话。
呵呵:后天我弟生日,过来吃蛋糕。
对方迅速的回了一列狂点头的小人表情包。
沈京年将那排表情包逐个看了一遍,猛然发现,两人早就不是简单的熟悉朋友。
至少,他已经单方面前进到会想念的关系。想一拉开窗帘,你就在那里。想下楼的时候,你会拖着长调嘻嘻哈哈在那等我。
他的脑海里却突然蹦出自己的亲叔叔,陈实。这段时间忙着学习,和陈实联系的少。
陈实现在是网络上小有名气的野外摄影师,全年辗转于世界各地,去的最多的是非洲,从发来的自拍照看整个人披了一层黝黑的外皮。
其实陈实原本不姓陈,姓沈,是沈舒海的亲弟弟。但陈实在十八岁那年向家人爆出自己喜欢男人,将沈家思想极为顽固的老爷子气进了病房。
等老爷子去世后,陈实被农村那些传统观念的长辈逼着改了姓,跟着早已去世的母亲姓了“陈”。
想到这,沈京年掏出手机点开陈实的朋友圈,看见几张更新了的照片,拍的是成千上万只角马轰鸣着奔跑在广阔草原上,还有优雅的长颈鹿、金合欢树。好一个万物有灵。
还有一个他所认识的人,勤勤恳恳地蹲点非洲只为了拍出这些蕴满灵气的动物照片,但那个人早已不在了——陈实的恋人,秦温,两年前因意外逝于非洲野外。
沈京年攥紧手机。每次想起秦哥,他总会隐隐的惋惜,人如其名,那么善解人意的大哥哥,带着不被家人承认的爱情、对陈实经常性朝三暮四的失望,埋在了野茫茫的草原上。
正想着,窗户那边传来一阵喊话,微凉的晚风带起一股同样给人凉意的清朗男声:“沈同学?”
沈京年差点被吓到了,看见祁孟趴在对面窗前,肩上背着一个黑色大旅行包。
“吓我一跳,你去哪?今晚直播?”
自然而然的,两人熟悉以后也没再掩饰什么,对彼此的日常生活也就知晓了七七八八。祁孟的每一场技术流直播,都会做好充分准备。
“嗯,十二点开播。”祁孟笑了笑,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我走了啊,你可别想我!”
听听这鬼话。
沈京年向来不在乎在打嘴炮上占上风,也没应答。
接着祁孟又发来一条微信:阿年你要是去看我直播的话,记得发个弹幕,说句骚话最好。
沈京年僵着脸打字:别叫我小名。
祁孟:那就……沈公子?温文尔雅的沈公子?我总觉得沈这个姓和公子很配。”
沈京年觉得自己要暴走了:祁大公子,你还不去直播吗?
完了,两人都退化成幼儿园小朋友。
目送祁孟走出屋门,沈京年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是深邃的黑色,缀着细碎的亮星。
跟踪事件的小风波总会过去。对陈敏,他不是出于怜悯同情,只是作为普通同学所能给出的善意。
他莫名想起“温柔”这个词,或许也可以套在祁孟身上。不是从外表言语上给人美感的温柔,而是对待一件事一个人的善意,可以深入人心的像是暖阳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