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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日梦 ...


  •   一片久违的温暖之中,江听被胸口难以呼吸的窒闷感叫醒。
      鬼压床?意识先于身体卡上齿轮,努力转动了两下,外婆好像说过,在枕头下面放把剪刀可以驱邪。
      胡思乱想了几分钟,江听的眼皮终于没那么沉了,睫毛颤了一颤,视野豁然亮起。
      一条胳膊正横亘过他胸口,江听惊悚的目光往下掠去,看那只骨感修长的大手,男人无疑。
      他为什么会和一个男人睡在一起?
      心里拉响震耳欲聋的警铃,但江听像被施了定身咒,呼吸都放轻了,眼睛无声扫过周遭每一个物件,捕捉可能的线索。
      奶油白的天花板,丝绒帘反射出贝壳般的浅紫,遮住高大的飘窗,窗沿上摆了一盆小仙人掌,细小的送风声从房间角落里传来,将室内烘得如同春昼。
      一切都是陌生的。这根本不是他的家。
      江听住在地下室廉租房里,纸糊一样的隔板挡不住声音和风,一到冬天又阴又冷,打印好的厚厚一沓求职材料上也浸满了外卖的气味。
      像这样装潢简洁却处处透着舒适的房间,江听只在家具城见过样板。如果是梦,这触感未免也太过真实。
      总不至于是绑票吧。
      江听的脊背渗出了一点寒意,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身后的人先有了动静。本就很近的热源完全贴上了他的后背,刚睡醒的声音含糊而低沉。
      “醒了?”
      江听的耳背痒了一下,整个人都往前缩了缩。
      比起回答他的话,江听更想他回答自己的满腹疑问:“你是谁?”
      男人听到他的问话,轻轻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他在开玩笑:“你不会睡过就不认账吧?”
      ……不是吧?难道他……
      江听不记得自己有跑去喝酒的情节。他手头拮据得要命,虽说是纸糊的房子,也是租了这月愁下月,哪来的钱沾那种奢侈品。
      突然发生的一切实在匪夷所思,江听硬着头皮拿开那只缠着自己的手,手的主人也从善如流,给了他翻身面对自己的自由。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黑发有些睡乱了,衬着男人堪称俊美的长相,狭长的眉眼让他看起来有种拒人于千里的冷漠感,但他投向江听的眼神却被睡意熏染成柔和。
      此人实在貌美,颜控江听很没出息地松了口气,努力调动了一下身体感官——无半身不遂症状,不像昨晚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江听犹豫了一下,揣度着男人的身份,换上了更礼貌的语气:“请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闻言,男人仍旧没当一回事,反而暧昧地朝江听压近,是要吻在他唇上的姿态。那张脸骤然在视线中放大,江听吃了一惊,赶紧避过头去,这才让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仔细打量江听惶惑不安的神情,周身那股被睡意包裹的柔和气息开始消褪,眼底流露出期待未被满足的不快。
      “江听,你怎么了?”
      眉眼间的不安和焦躁给那副五官添上侵略性,江听向床边挪了挪,翻身下了床。
      床头柜上放着一部智能手机,不是江听那部磨花了又缺了角的低配机,但扫到江听的面容,屏幕竟然自动亮了起来。
      江听条件反射地瞥了一眼,只这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日期将他冻在原地。
      2028年3月2日。
      和他同床共枕的男人默不作声起了床,打开衣柜开始穿衣,衣料窸窣和腰带的金属碰撞声传进江听的耳里。
      江听像被人敲了一闷棍,脑袋里嗡嗡作响,心绪迷茫到了极点,本能地求助面前唯一的人:“现在是2028年?”
      “不然呢?”
      对方答得理所当然,可江听闭上眼睛前,时间是2025年的3月。
      他刚刚在出租屋潮湿积灰的墙角撒好蟑螂药,准备和那群不请自来的邻居撕破脸。
      时间在认知之外不翼而飞,被丢下的江听茫然若失。
      江听定了定神,拿起那部手机,壁纸是他和男人脑袋挨在一起的合照,他弯起眉眼笑着,旁边的男人虽板着一张脸,肢体语言却写满了不情不愿的配合。
      江听上网搜索新闻,落款2028年的新闻比比皆是,根本不像什么整蛊节目开的玩笑。
      他手指僵硬地在社交软件上滑动,领先他三年时光的新鲜事一件件跳出来,某市和某市合并、新的季节性流感爆发、他没听说过的电影,江听像个局外人那样看着,直到穿好衣服的男人走到了他身边。
      “还不换衣服?该去上班了。”
      他比江听高小半个头,和江听的距离也超过了陌生人之间的安全界限,江听本能地有些畏惧,将心一横,向后退了半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眯起了眼睛,但口吻不算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记得我睡下之前还是2025年,醒来却出现在这里,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都不清楚。”江听看着男人骤然锐利起来的目光,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有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男人朝他走近了一步,将江听一直逼到飘窗边,腿后侧挨到了仙人掌的刺,忍不住“嗳”了一声,他才大发慈悲地赦免了对江听的惊吓,伸长手臂将那盆栽移开:“你是我男朋友。”
      “啊……”
      也是,不然也不会躺在一张床上,江听哑口无言间,手被男人拿了起来,放到他胸前的领带上。
      江听怔了一下,才醒悟男人是想要他帮他系,但江听给自己系领带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反着手试了好几次,只觉得大脑也要跟着那两截领带缠成糨糊。
      “这也不会了?”
      男人并未表现出不耐烦,温热的气息随着说话吹到江听额发间,江听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从没和亲人以外的人有过这样的接触,心脏砰砰乱跳,说不清是窘迫还是恐惧,告饶道:“……你能不能自己来?”
      男人不再为难他,抬手帮自己系了个端正的结,一边沉吟道:“看样子,你可能是失忆了,我约个医生,我们去看一下。”
      失忆?
      作为一个毫无亮点的普通人,江听很怀疑这个狗血桥段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可能。
      “昨天发生了什么导致我失忆?”
      男人想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一定要说的话,是你第一次搬进我房间。”
      “呃……”
      虽然有点好奇,但江听没有勇气继续刨根问底。
      “我叫晏霄。”男人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联系医生,并敦促江听换了衣服去洗漱。
      江听穿着拖鞋的脚搓了搓地面:“那个,晏霄,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晏霄一怔,江听的解释立马跟了上来,他声音小心翼翼,很怕得罪晏霄似的:“虽然我知道我们在交往,但我现在还不大能适应这么亲密的关系,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你不用跟我道歉。”
      晏霄没再多问什么,抓起手机走了出去,帮江听带上了门。看他的背影,江听总感觉他是有一点不高兴的。

      等晏霄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江听才走到衣柜前。拉开门是极大的空间,衬衣和外套分门别类悬挂着,江听仔细翻了一下,两拨衣服是两个尺码,很显然大的那些属于晏霄,除了个别款式隆重的西装礼服外,几乎全是黑白二色。而推测属于江听的衣服颜色更丰富,款式也要时髦得多,各自配成一套,很有大城市里年轻白领的调性。
      衬衫的质料厚实挺括,米驼色的毛衣摸上去软得像棉花一样,江听从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人靠衣装,镜子里的他好像也因此昂贵了三分。
      江听单眼皮,但眼型偏圆,鼻梁秀气,有一种竹叶般清淡的气质。他的右眼底下有颗泪痣,清晰到能把其他五官的关注度都夺尽,很多人称赞这颗痣,只有外婆总是念念叨叨,说痣生在这儿不喜庆,害得听听这辈子吃了苦。
      但现在看来,吃苦可能是有上限的,江听终于走了好运,一夜之间从穷困潦倒的下水道生物变得衣食无忧,还有了个相貌和脾气都不错的男朋友。
      全程无痛,跳过奋斗,白日梦都不敢这么梦的。
      盥洗室很大,洗手台边放了几瓶男士护肤用品,江听不知道哪些是属于晏霄的,哪些是自己的,因此都没用,拿清水洗了把脸,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他现在的发色带一点棕,与天生白皙的皮肤搭着,洋气十足,但江听看着很不习惯,更怀念自己本来的黑发。发丝间火彩一闪而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耳洞,耳垂上点缀着一对米粒大的钻石耳钉,意外地很好看。
      江听对着镜子笑了一下,镜子里的人也朝着他微笑,有一点腼腆,眼中倒映着盥洗室分外明亮的灯光。
      江听想到要面对晏霄,手在门把手上磨蹭了半分钟,终于鼓起勇气走了出去,然后震惊得眼睛都张大了。
      不走出来,他根本想不到房子有这么大。
      大概是两个男人居住的原因,家里的陈设不多,阳光像万缕金线从极宽阔的落地窗外洒到木地板上,织成极绚烂的梦境。
      江听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听到厨具碰撞的声音,一个中年女性从流理台边探过身子,朝他露出充满善意的笑容:“小江早上好啊。”
      “早上好。”江听赶紧微笑回去,颇为不知所措。
      打理齐整的晏霄正坐在餐桌边看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极为自然地帮江听拉开了椅子。
      不知怎么的,江听忽然间鼻子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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