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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卧槽 ...

  •   第二天,贺江无醒来时陈溯还在睡。

      他拿开他压在他胸膛上的手臂,侧身,支起上半身去看他。

      睡着的陈溯面部轮廓仍旧凌厉,半埋在被子里,坚硬与柔软奇妙共存。

      远无清醒时有攻击性。

      怎么就养成了刺头呢?

      贺江无思考数秒,干脆放弃。他不爱回顾往事,纠结过去无意义,还是想想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事情吧。

      啊,头疼。

      贺江无头疼地洗漱,头疼地吃早餐,头疼地浏览晨报,想看自己是不是已被吊上路灯。

      标题他都替媒体想好了:

      【万亿少爷派对逞凶,一脚踩断平民尊严】

      【人上人足在人上,罪中罪必入罪中】

      【贺生有三无:无法无天无人权】

      ……

      不料一路滑下来——没有?

      贺江无拧眉,又专门搜索一番,干干净净。

      他一面点开其他财经新闻,一面有规律地敲击桌案——你们想做什么?

      桌面给他的回应是细微震动。

      贺江无拿过手机,看见上方显示的人名,蓦然一愣。

      梁天。

      他忽而胆怯。

      响铃过十秒,贺江无才接起:“梁医生。”他走到落地窗前。

      “贺生。”

      尔后即是长久的静默。

      贺江无从他的沉默里获得答案。

      刹那间什么都远去了,种种波谲云诡、勾心斗角、鸡毛蒜皮,尽数被他大脑抛弃。

      他的脑子站在病魔前,如同一粒尘面对一座楼。大厦将倾,束手无策。

      “确诊了,但是具体分型要一周后。”梁天带着安抚的嗓音传入贺江无耳朵,“江无,你听我说,不用太害怕,这几天注意休息,手头工作尽量放下,分型出来就可以开始第一次化疗了……”

      手机里的声音仿佛隔水,字字浮沉。贺江无听着,俯眺窗外景。

      半山的脊椎在他脚下舒展蜿蜒,缆车从花园道往上爬,红车厢挂在钢索上,一滴要坠不坠的血。

      亚热带的植被依然墨绿,只是相较盛夏,到底少了生机,干干巴巴。

      秋天,万物衰老的季节。

      宜生病。真应景,他想。

      “贺生?江无?你在听吗?”

      “在的。”突如其来一阵眩晕,贺江无张开五指撑在玻璃上,额低手背,缓声说,“我知道了,梁医生。我会尽快安排好时间入院。”

      “好,到时候你call我……不一定就没得治,别太忧虑。”

      贺江无笑了笑:“多谢……再见。”

      “拜拜。”

      挂了电话,贺江无又在窗边愣怔半日,才挪至沙发,瘫坐下来。

      怎么就,病了呢?贺江无上身后仰,横臂搭上眉头。

      他自有记忆以来就作息规律,几乎不熬夜,日常睡眠时长八小时。

      便是最忙的攻读MIT金融硕士期间,也会保证每天至少睡六个钟。

      偶尔抽烟饮酒,一概无瘾,怎么上来就是绝症?

      难不成系遗传?没听说哪位先祖死于癌症啊……

      贺江无思绪如麻,未知让他焦灼,于是打开手机,搜索起相关信息。

      白血病,一类造血干细胞的恶性克隆性疾病,俗称“血癌”。

      病源是造血干细胞出现异常,导致本应发育为正常血细胞的前体细胞停留在未成熟阶段……

      随着病情进展,异常细胞可能扩散至脾脏、肝脏等器官,干扰其正常运作……

      分类方式主要有两种,按病程和细胞成熟度可分为急性白血病和慢性白血病;按病变细胞系列则可分为淋巴细胞白血病、髓系白血病……

      常见症状包括贫血、出血、发热、淋巴结肿大……

      病因尚未完全明确,可能与遗传、环境、病毒感染等多种因素相关……

      对病症基本信息的掌握并不能消除焦虑,反而益添烦闷。

      贺江无掏出烟和打火机,刚要点上,思及病情,又堪堪忍下,把两样东西砸了出去。

      哐啷。

      办公桌上的笔筒被击落。

      【贺生,检测到您的情绪波动过于激烈,对身心健康不利,需要为您播放舒缓安神的音乐吗?】

      全屋智能隐形管家的机械声响起。

      这是陈溯公司近期推出的新系统。

      理论上已能通过毫米波雷达捕捉生理信号,感知主人情绪并提供专属安抚。

      实践上尚在测试阶段,陈溯将之装在了贺江无书房。

      终极控制权归属贺江无,原始数据会在本地即时销毁,无需担忧隐私泄密的风险。

      唯一要操心的,大约就是对方间或听不懂人话。

      譬如此时。

      “要。”贺江无十指插入头发往后一梳,等它播放平和的曲子。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差点没给他原地送走。

      “陈、溯!!!”

      陈溯一觉睡至午后方醒,盥漱完遍寻贺江无不获,问了菲佣才知人在阳光室。

      难为不是在书房。

      晏昼的屋子盛满溶溶暖光,空气中浮着细小的金尘,贺江无着一件纯白羊绒衫与浅灰棉麻长裤,一本书翻开扣在脸上,睡在光里。

      衣领松松,遮不住两根锁骨和颈侧被他嘬出来的痕迹。薄毯也自腰间滑落一大截,堆叠在椅边。垂下的手腕骨突出,阳光在吻它。

      一切是那样柔软,像一场诱人沉沦的梦。

      陈溯驻足门前,不忍再近。

      但贺江无睡眠极浅,终是被他倚靠在门上弄出的响动吵醒,把书往下一拉,泠泠目光投过去。

      “醒了?”他坐直,理理衣衫,“公司的问题很严重?”

      少见陈溯睡到现下才醒,看来这两日的确殚精竭虑。

      锁骨隐去大半,陈溯小小遗憾:“还行。”

      “实在困难可以和我说。”

      “好。”

      对方好声应承着,可贺江无无端明白,他不会。

      陈溯不愿多欠他,少年心气,贺江无多年前已经领教。

      真让人头疼。他按了按眉心。

      “不舒服?”陈溯站直迈近。

      “你那个破管家,”贺江无一想起,脑壳就嗡嗡,“趁早给我拆了。”

      陈溯顿了片刻方反应过来,旋即挑眉:“你让它给你放音乐了?”

      受害人眸底淬冰:“对。”

      “叫它重新播放就正常了。”陈溯说着,仍惋惜没能亲眼目睹,毕竟那样设计的初心就为整蛊。

      “我明天还能在书房看到它你就等着不正常吧。”

      “啧,暴君。”陈溯在他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捏起一颗青提放入口中,“别一刀切嘛,我抽空改一下代码,贝贝还是很好用的。”

      贺江无不再出声,陈溯便知他已默认。

      也没有很心硬。他又拈起颗提子吃了,一咬,脆嫩的果肉炸开,满嘴沁甜。

      贺江无眼睁睁看他不请自来,将自己一盘青提一扫而光,再把一旁矮几上的咖啡饮去半杯,末了还嫌弃:“冷的。”

      “……”贺江无,“饿就去吃饭。”

      “你呢?”

      “我吃过中饭了。”

      “Liza说你连一碗艇仔粥都没喝完。”

      “我——”

      马林巴琴的声音与他一同响起。

      “什么?”

      “你先接吧。”

      July打来的,陈溯没避着贺江无。

      距离不远,即便没开免提后者也能依稀听到前者听筒里的声音,听出事情棘手。

      贺江无注视陈溯,对待工作的青年冷静、游刃有余,没有半点平日一戳就炸的影子。

      很有魅力。

      贺江无再度恍然,漫无边际地想着,初见陈溯是什么场景?

      他们睡过几次了?

      能看出陈溯有些中意他,这个“些”的界限在哪儿?

      会比他喜欢他多一点吗?

      自己生病的事,要不要告诉对方?

      ……

      “喂!回魂啦!”

      响指打完,陈溯就见贺江无慢吞吞乜了他一眼:“我不饿,你吃吧。”

      人是铁饭是钢,陈溯不满:“你什么毛病?”

      “你弄太狠的后遗症,顶着我胃了,所以没胃口。”贺江无平静道,“这个毛病您满意吗?不满意我还能有其他毛病。”

      “卧槽!你你你你你你——”陈溯顶着颗冒烟的头颅手指对方,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甘拜下风,“贺江无你厚颜无耻!”

      “厚吗?”贺江无指背贴上自身面皮,还举起手机煞有介事地照了照,“这不是挺薄。”

      “我说不过你!”

      贺江无笑眯眯摆手:“吃饭去吧。”

      陈溯端起空盘与那杯冷掉的咖啡正欲出门,后头又兀地传来一句:“三个月。”

      他回首:“什么?”

      “晋年大厦。”贺江无说,“最多延期三个月。”

      陈溯走了。

      走前应该有道谢,几不可闻的一声,贺江无没在意,他忙着同Helen交接工作。

      “一个礼拜后的时间都空出来吗?”小黄向他确认。

      “能空尽量空。”癌症。贺江无觉着要给点面子。

      “好的。”

      “另外,Helen,麻烦你再帮我查个人。”

      “贺总您说。”

      “孟家三少,孟照彦。”

      -

      吃过午饭,陈溯赶往公司。

      甫下车,便被一颗人形炮弹撞个满怀。

      “陈生!我总算等到你啦!”

      周蒲英笑得眉梢弯弯,攀着陈溯臂膀,初遇那般依赖。

      不同的是彼刻战战兢兢,今时笑得明艳。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陈溯步伐没停,一边竖起两根指头推开他一边往里走,似笑非笑:“戏瘾重就去当演员。”

      “你调查我啦?”周蒲英蹦蹦跳跳跟上,“是因为在意吗?我当是啦。”

      他就是故意,故意伪装,又故意破绽百出。不怕被查,唯怕自己无视。陈溯暗里嗤笑,笑人亦笑己。

      “我不管你什么目的,”脑海中掠过昨日对方被贺江无踩在足下那张图,他警告,“周蒲英,离贺江无远点。”

      “要是我说‘No’呢?”

      “那你现在可以提前联系风水先生看阴宅了。”陈溯刷脸走过写字楼的闸机,没再回头。

      被拦在外的周蒲英气鼓鼓嘟嘴:“我只是跟他说了我喜欢你,他就生气,太小肚鸡肠。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癫公。陈溯懒得睬他。

      “我只想获得一个公平追求你的机会呀。”

      陈溯看着电梯显屏上的数字一层层下降。

      “你可能忘记,但我们很小时候见过的,我比他先认识你。”

      陈溯迈向电梯。

      “要是许叔叔还在,肯定更支持我和你在一起。”

      陈溯猛地转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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