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触手可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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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正式开始，宿舍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了下去。
走廊里少了平日的喧闹，只剩下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咕噜声和零星的告别话语。
暮云倦是第二天下午的车票。
他提前收拾好了行李，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和一个背包，里面塞满了换洗衣物、几本常看的书和给外婆带的江州特产。
他坐在吊床上，看着同样收拾妥当的忆南枝。
忆南枝的行李更简单，就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和那个永不离身的帆布书包。
“你几点的车？”暮云倦问道。
“三点二十。”忆南枝回答，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那差不多，”暮云倦看了看手机，“我三点四十。一起走去车站？”
暮云倦眼睛里满是期待。
他们所在的校区离江州高铁站不算远，步行大概二十多分钟。
“好。”忆南枝点头。
两人拖着行李箱，走出了空荡荡的宿舍楼。
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着，校园里比平时安静了许多，只有少数留校的学生匆匆走过。
行李箱的轮子在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两人并肩走着。
一时无话，却并不尴尬。
一种经过一学期磨合而形成的默契，在沉默中静静流淌。
暮云倦看着身边忆南枝挺拔沉静的身影，心里忽然生出几分不舍。
将近两个月的假期，似乎有点太长了。
以前总觉得不够过，现在却有点……
他现在更希望这寒假能过得快一点。
他找了个话题：“你家……离江州远吗？”
忆南枝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微妙，回答道：“不远。”
“哦，”暮云倦点点头，也没多想，“那挺好，回家方便。”
他顿了顿，又带着点期待说，“等开学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出去逛？江州还有好多有意思的地方我没带你去呢。”
他说这话时，语气自然，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暮向导已经想准备“持证上岗”了。
忆南枝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直。
“好。”他应道。
一个字，再次轻易地抚平了暮云倦心里那点因为离别而生出的细微褶皱。
暮云倦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他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走到车站，入目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学生、旅客，拖着大包小包，脸上带着归家的急切或旅行的兴奋。
广播里不断地播报着车次信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忙碌又充满希望的气息。
人间驿站味，最念相思情。
两人在安检口外停下。
“那我……先进去了？”暮云倦指了指安检通道，心里那点不舍又冒了出来。
“嗯。”忆南枝看着他，“路上小心。”
“你也是。”暮云倦顿了顿，想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开学见。”
“开学见。”忆南枝点了点头。
暮云倦拖着行李箱，排队过了安检。
进去之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忆南枝还站在原地，隔着涌动的人潮，安静地望着他。
见他回头，似乎微微颔首示意。
暮云倦心里一暖，也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汇入了候车大厅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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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对应的检票口，坐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暮云倦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空落。
明明只是短暂的分别，为什么心里会这么……惦记？
自己好像真的栽了，还栽在了相处很久的学霸室友上。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忆南枝的聊天窗口，犹豫着要不要发条消息。
打了几行字，又觉得矫情，删掉。
“……突然很想你”
太暧昧，删掉。
“窗外风景不错”
太刻意，删掉。
删删减减，最后只发了一句：
暮云倦：我到了，在候车了。
忆南枝很快回复：嗯。
暮云倦：你呢？
忆南枝：也到了。
对话干巴巴地结束了。
暮云倦:学霸你可真会聊天。
暮云倦看着那个“也到了”，想象着忆南枝此刻可能也像他一样，独自坐在某个候车室里，安静地等着车。
他心里那点空落感，似乎被这个想象冲淡了一些。
至少，他们此刻还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再见面，就是开学以后了吧。
他的车先到。
随着人流上了车，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列车缓缓启动，江州站熟悉的站台逐渐后退，缩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暮云倦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村庄，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列车行驶了大概半个小时，在一个小站缓缓停下。
暮云倦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上下车的旅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个穿着深色羽绒服、拖着黑色行李箱、身形挺拔的人……不是忆南枝是谁？！
暮云倦以为自己眼花了，猛地坐直身体，贴近车窗玻璃。
没错！
就是忆南枝！
他正从隔壁车厢的连接处上车！
他怎么会在这趟车上？
他不是应该坐更早的那趟吗？
还是说……他改签了？
一连串的疑问冒了出来。
暮云倦的心跳莫名加快，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朝着忆南枝上车的那个车厢方向走去。
穿过两节车厢，在连接处，他看到了正在安置行李箱的忆南枝。
“南枝！”暮云倦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喜。
忆南枝闻声回过头，看到暮云倦，脸上也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暮云倦？”
“你怎么也在这趟车上？”暮云倦走到他身边，疑惑地问，“你不是三点二十的车吗？”
忆南枝面不改色，语气平淡：“改签了。”
“这么巧？”暮云倦觉得这巧合也太戏剧性了，“你也到清淮？”
清淮就是他老家所在的那个小城。
忆南枝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点了点头：“嗯。”
暮云倦愣住了。
忆南枝也到清淮？
他之前问忆南枝家远不远，忆南枝说“不远”。
他以为只是相对于其他更远的同学而言，没想到……居然是和他在同一个城市？！
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像烟花一样在暮云倦心里炸开。
“你……你家在清淮？”他几乎是结巴着问出这句话。
“嗯。”忆南枝的回应依旧简短。
“哪个区？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暮云倦追问，感觉自己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忆南枝报了一个区的名字。
暮云倦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那个区……就在他家隔壁区！
甚至可以说，就是紧挨着的！
坐公交车也就几站路的距离！
“我家就在隔壁区！”暮云倦激动地说，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就隔着一条河！那边有个很大的市民公园，你知道吗？”
忆南枝点了点头：“知道。”
“天啊！这……这太巧了吧！”暮云倦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震惊和喜悦，“我们居然是老乡？！还在一个宿舍住了半年！这什么缘分啊！”
他兴奋地围着忆南枝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那你以前在哪上学？清淮一中？二中？”
忆南枝看着他雀跃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温柔。
“不是，”他回答道，“我初中就出国了，高中才回来。”
“哦……”暮云倦恍然大悟，难怪他对忆南枝没什么印象。
清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不是同一个学校，的确很难碰到。
但即便如此，同乡的身份，还是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暮云倦觉得，他和忆南枝之间，仿佛又多了一条无形的、坚实的纽带。
“太好了！”暮云倦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以后假期，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我可以去找你玩！或者你来找我！我家那边好吃的可多了，我知道好几家老店，味道特别正宗……”
他又开始了他那套“本地通”的介绍，只是这次，对象换成了自己的家乡，而听众，是同样来自这里的忆南枝。
忆南枝安静地听着，没有提醒他，自己对清淮的熟悉程度可能并不亚于他。
他只是看着暮云倦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心底一片柔软。
这样，很好。
列车继续前行。
暮云倦干脆也不回自己座位了，就站在连接处，和忆南枝聊着天。
从清淮的小吃，聊到儿时记忆里的风景，再聊到即将到来的寒假安排。
大部分时间是暮云倦在说，忆南枝在听。
偶尔忆南枝会回应几句，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上暮云倦的话头。
气氛融洽得不可思议。
暮云倦甚至觉得，这趟原本有些孤单的归途，因为忆南枝的出现，变成了一场意外的惊喜之旅。
他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家乡景致，又看了看身边沉静如玉的忆南枝，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填满。
家要到了。
而想见的人，就在身边。
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也许于暮云倦而言，没有了。
列车终于缓缓驶入了清淮站。
两人随着人流下车。
清淮站比江州站小很多，但也透着江南小城特有的精致和干净。
走出出站口，寒冷的空气夹杂着熟悉的水汽扑面而来。
是家乡味。
暮云倦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终于回来了！”他感慨道，然后看向忆南枝，“你怎么回去？有人接吗？还是坐公交？”
“公交。”忆南枝说道。
“那一起吧！”暮云倦立刻说，“我坐11路，你呢？”
忆南枝报了一个公交线路，果然和暮云倦是同一路，只是方向相反，需要在某个站台换乘。
“那更好了！一起走到公交站！”暮云倦拖着行李箱，脚步轻快。
两人并肩走在清淮熟悉的街道上。
暮云倦看着沿途的店铺、行道树，时不时地跟忆南枝介绍两句。
“看，那家烧饼店，我从小吃到大，味道一直没变。”
“前面那个小学，就是我以前读的。”
“这条河，夏天的时候很多人游泳，不过我小时候怕水，从来没下过。”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这座小城的深情和归属感。
忆南枝默默地听着，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街景，心里涌动着一种奇异的情绪。
这里，也是他记忆里的故乡。
只是，他的记忆里，多了身边这个人的童年剪影。
走到公交站台，暮云倦要坐的车先来了。
“那我先走啦！”暮云倦拖着行李箱上车，在车门关闭前，对着站台上的忆南枝用力挥手，“电话联系！等我安顿好了就找你！”
忆南枝站在站台上，看着他上了车，隔着车窗对他点了点头。
公交车缓缓启动，驶离站台。
暮云倦透过车窗，看着忆南枝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他心里并没有多少离别的愁绪，反而充满了对下次见面的期待。
因为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再是相隔一百多公里的两个城市，而是仅仅几站公交车的路程。
触手可及。
暮云倦靠在车窗上，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开始盘算着，寒假里要带忆南枝去哪里玩。
去吃哪家老字号的早点，去逛哪个安静的园林，去走哪条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青石板路……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约忆南枝来家里吃饭？外婆做的菜可好吃了……
想到外婆，暮云倦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小时候，好像也有个玩得很好的邻居哥哥？
叫什么来着？
好像……也叫南枝？
记忆有些模糊了。
毕竟那时候太小，而且那个邻居哥哥一家很早就搬走了，据说是出国了。
是叫南枝吗？
还是同音不同字？
暮云倦努力回忆着，却只想起一个模糊的、总是很安静、会带着他玩的影子，具体长相和名字都记不清了。
应该只是巧合吧？暮云倦想。
南枝这个名字也不算特别少见。
而且，如果忆南枝就是那个邻居哥哥，他怎么会不告诉自己呢？
他甩了甩头，把这个偶然冒出来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南枝应该会告诉他的。
现在，他只知道，忆南枝是他的室友，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同乡，是他……有点喜欢的人。
这就够了。
至于童年那个模糊的影子，就让他留在记忆深处吧。
公交车到站了。
暮云倦拖着行李箱下车，走进了熟悉的小区。
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阳台上晾晒的被褥上，空气中飘着谁家炖肉的香气。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充满了家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放下行李，然后……给忆南枝发消息。
告诉他，我到家了。
然后，开始计划他们的第一次“同乡”约会。
而另一边，忆南枝也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他看着窗外掠过的、既熟悉又因为身边人的缺席而显得有些陌生的街景，拿出了手机。
屏幕上，是暮云倦刚刚发来的消息：
暮云倦：我到家啦！
暮云倦:【图片：他家小区门口】
暮云倦：你呢？
暮云倦: 到了吗？
暮云倦：【分享位置：清淮市XX区XX街道】
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位置分享，忆南枝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抬起头，望向暮云倦家所在的方向。
他知道，那里离他家的直线距离，可能不超过两公里。
一个他守护了多年的秘密，一个关于“南枝哥哥”的身份，依然静静地埋藏在他心底。
他还不打算说。
至少，现在不说。
他想看看，当暮云倦一无所知地、纯粹地因为“忆南枝”这个人而靠近他、依赖他、甚至可能……喜欢上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他想拥有这样一段，不掺杂任何过往记忆的、全新的开始。
公交车报站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收起手机，拖着行李箱下了车。
站在熟悉的、却空无一人的家门口，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尘封数月的门。
屋内有些清冷，但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他走进去，关上门，将外面的寒冷隔绝。
然后，他拿出手机，回复了暮云倦的消息。
忆南枝：到了。
很简单两个字。
却仿佛开启了一个，触手可及的、充满期待的冬天。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触手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