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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婉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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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出门后直走再左转拐进一条巷子,巷子口是另一家书铺——墨香斋,柳溪在书铺的牌匾下驻足片刻,“墨香斋”这三个字,他一个书法门外汉都能看出来写得很好,伙计在门口热情招呼他:“客官,您想要点什么,进小店来看看?”
他照旧把扁担和桶放到门边,进门扫了一眼,这里卖的东西跟上一家店铺差不多,只是还多了一样他最想要的东西。
“店家,这个怎么卖的?”他指着鸡毛笔旁边的东西。
“客官,2文钱一支。”
“这个纸呢?”是跟上一家一样的最差的纸。
“50文一张。”
看来纸确实就是贵,不过上一家也确实有点黑心了。
“我买一张纸和一支炭笔,掌柜的能给算便宜些吗?”一张纸很大,他可以回去裁开缝成小本子,炭笔是硬笔,更符合他的书写习惯,既能随身携带,又能省了买墨和砚的钱。
“一共52文,客官,咱们这是小本生意。”掌柜笑眯眯把纸卷好,跟炭笔一起放在柜台上。
“50文吧,纸和炭笔都是消耗品,我下次有需要还来你们这儿买。”说着柳溪从荷包里数出来50文钱攥在手里。
掌柜思考片刻,炭笔平时少有人买,放着也是放着:“行吧,50文就50文,小哥儿可千万记得常来啊。”
“谢谢掌柜的,祝您生意红红火火,财源广进!”柳溪麻溜把手里的50文钱放到柜台上,“50文,您数数。”
“哎哟,你这小哥儿嘴可真甜。”掌柜把钱拿过去数了一遍,“正好50文。”
柳溪把纸和笔揣在怀里离开,伙计送他到门口:“客官慢走,欢迎您下次再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水缸里的水快用完了,他拿上水桶和扁担去河边挑水。
在河边蹲着打水的时候,柳溪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握住扁担回头,看到来人冷哼一声:“怎么,还来?”他还没来得及找对方呢,这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来得正好。
懒汉看到柳溪拿着扁担,仓皇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倒,他抬手指着柳溪:“我……我……我警告你,你不要到处乱说,村里不会有人相信你的。”
柳溪轻笑一声,拿着扁担上前一步:“乱说?说什么,说你强/奸未果还是杀人未遂啊?哪句是乱说?”
懒汉指着柳溪的手微微颤抖:“你不要胡说八道了,你自己名声都不要了吗?”
“名声?呵,我还有名声吗?”柳溪举起扁担狠狠抽在懒汉的膝窝,“倒是你,那天做贼心虚,在村里胡说八道了什么?”
懒汉大叫一声捂着膝窝单膝跪地,柳溪作势抽他另一条腿,懒汉吓得举手挡脸,身体后倾:“我错了我错了,好汉饶命,我不是有意推你下水的,我……我就是太害怕了,才跟人说看见你投河自尽了……”
“哦?是吗?我怎么听着还有野男人的事呢?”
“这个不是我说的呀。”懒汉连连摆手。
“那是谁说的?”柳溪把扁担杵在地上,冷脸俯视懒汉。
“是……是吴老三的婆娘说的,她说……她说你整天一个人往河边和小树林跑,不知道幽会哪个野男人去了。”
吴老三在外偷情让他媳妇发现,被抓的满脸是伤,满口狡辩他是被勾引的,吴老三的老娘还要怪儿媳妇自己没有看好男人,反而抓了他儿子一脸伤,旁人提起来都说吴老三的媳妇是个母老虎,却从来没人提过吴老三半句错处。
婆婆的指责、丈夫的背叛和周围人的闲话,让吴老三的媳妇从此看每个长得好看的女人、哥儿都不顺眼,经常背后无中生有,编排闲话,以此来排解自己遭受的苦难。
在这个视女人、哥儿的贞洁比命重的时代,不知道有多少被无中生有的谣言迫害死的可怜人,这类谣言的源头却往往是同样苦命的女人和哥儿,而作为制定不合理规则的男人,则冷眼审判,坐看女人和哥儿在规则的大山前无助挣扎,享受执权的快感。
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柳溪盯着懒汉冷哼一声,这个懒汉没钱娶媳妇就盯上了丧父丧母被村里人孤立的原身,趁原身一个人在河边割草的时候想要霸王硬上弓再宣扬出去,让原身失了贞洁名声,这样就只能选择嫁给他。
原身在躲避懒汉骚扰的时候被懒汉不小心推进了河里,原身在河里苦苦挣扎,懒汉却仓皇逃走,生怕被人发现他杀人,逢人就说看到原身投河自尽了。
渐渐地,原身放弃挣扎,任由身体沉入水底,意识消亡之际只有一个念头:阿爹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嘱托,可是活着真的好难啊……
原身爹临死前交代过原主,他还年轻,日子还长,一定要好好活着,愿景很好,只是没料到他死后原主会遭受如此多排挤和欺负。
在原书里,什么事都没做错的原身死后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谣言比生前传得还离谱,反正死人又不会出来澄清不是吗。
柳溪冷冷看着懒汉,恨不能将他推下河,好让他也感受感受溺水而亡的滋味。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他知道,真正的“柳溪”已经死了,那个从小活泼可爱的人,在父母死后虽艰难仍然努力活下去的人就这样消失了,懒汉杀死了“柳溪”的身体,那些闲话和恶意杀死了“柳溪”的灵魂。
懒汉被柳溪看得浑身发寒,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浓烈的恨意,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了他,他连忙双膝下跪,向柳溪磕头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吧。”
柳溪看着懒汉这副窝囊样子,举起手里的扁担狠狠砸下去。
懒汉惨叫一声,空气里传来一阵腥臊味,柳溪看着懒汉逐渐濡湿的裤子,收起砸在懒汉腿上的扁担:“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懒汉瘸着一条腿连滚带爬离开,柳溪闻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息,提着水桶换了一个地方打水。
无论在哪个时代,杀人都是犯法的,柳溪不想因为一个人渣让自己背上人命官司,但是这些直接或间接导致原身死亡的人,他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怎么打个水这么久才回来,下次我去打吧。”谢长珏靠在大门边,看着柳溪用过于清瘦的身形挑着两桶水回来,脊背被压得微微弯曲,关心的话脱口而出。
柳溪抬头看向院子里站着的谢长珏,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无论是现代的他自己还是书里的原身都不是什么大人物,跟位高权重的人产生太多交集于他毫无益处,他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大富不求,小富即安。
他把身份牌从怀里掏出来递给谢长珏:“看来谢大人的伤势已经大好,想必大人也有要务缠身,这几日寒舍怠慢了,大人勿怪。”
“你要赶我走?”谢长珏面色阴沉下来,直勾勾看着柳溪,这一世与上一世境遇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眼前这个本来已经死了的人居然还活着,言谈间丝毫不似那个父母双亡的懦弱“柳溪”。
“不敢,只是大人日理万机,小人怕耽误了大人的正事。”柳溪朝谢长珏微微俯身拱手,药钱他不要了,恩情什么的也不提,就当日行一善了,快走吧,他可不想卷入那些纷争里。
谢长珏目光沉沉地顶着柳溪的发顶,眼神幽深,意味不明,半晌,他从荷包里拿出一枚10两的银锭递到柳溪眼前。
柳溪定睛一看,这是要给他的报酬?之前他主动要都不给,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了?他逐渐抬起头,看向谢长珏的面容。
谢长珏看柳溪脸上既有见钱眼开的欣喜,还有不可置信的惊疑,他阴沉的面色缓和,嘴角微勾:“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待有机会必定相报,不过我眼下身受重伤,暂时还无法离开,这是我的伙食费,接下来这段时间就有劳了。”这么着急赶我走,肯定有古怪,那我倒要看看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柳溪连忙又把头低下,怕自己咬牙切齿的模样被谢长珏看到,嘴上却道:“大人瞧得起小人,这是小人的福分,只是小人不懂得如何照顾伤患,只怕自己照顾不周,让大人的身体无法恢复完全,那小人的罪过就大了。”
“无碍,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无需你操心,你厨艺不错,每日只需多做我一份饭即可,若是银两不够,尽管开口。”谢长珏说完没再给柳溪推辞的机会,直接把银锭塞给柳溪,转身回房。
柳溪猝不及防被塞了银锭,还没再想好新的借口,谢长珏就转身离开了,他对着谢长珏的背影愤愤挥舞着拳头,早知道就让你待山上了,千辛万苦给自己背了个祖宗下来!
前面的人突然回头,表情意味深长,似笑非笑,语气低沉:“这是在做什么?”
柳溪吓得赶紧把挥拳头变成甩胳膊,脸上也挂上营业般的假笑:“哈哈,出去挑水太累了,甩甩胳膊放松一下。”
谢长珏微微勾唇:“既然如此,下次挑水的事还是交给我吧。”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更深,之前的阴郁全然消失不见,该说不说,小东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