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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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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门铃被按响了,萧稚子打开门,孟宁站在外面,有些拘谨地笑了笑,递上自己带来的礼物。
“路上买了瓶酒,不知道好不好喝。”
萧稚子没有去接酒,而是惊讶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今天好漂亮!精心打扮过了吧?”
孟宁不好意思地别开了头,她出门前,确实精心打扮了一番,不仅化了全妆,还挑了一个小时的衣服,在镜子前换了又换,才确定了现在身上这一套,是一件淡紫色吊带长裙,裙摆用薄纱制成,上面缀着细碎的亮片。
她四肢纤细,骨架薄削,穿这样的裙子很仙气,尤其是头发扎成了丸子头,露出了她漂亮的肩颈线,看着更亭亭玉立了。
经萧稚子这么一说,孟宁又觉得自己有些太明显了。
今天来吃饭的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多年的老相识了,彼此连对方最丢脸的样子都见过,所以萧稚子连口红都没涂,头发也没梳,就穿着T恤裤衩,她的随意与她的精心收拾一对比起来,就显得她太刻意了,脑门儿上就差没刻着“给秦立看”四个大字。
至于么?吃个便饭而已,又不是来走红毯。
“是不是看着太夸张了?哎呀,我……”
孟宁后悔起来,恨不得现在打个车回去,把妆卸掉,把衣服换掉。
萧稚子连忙把她拉住:“你什么呀?你还想回去换啊?这多漂亮啊,别不自信,快进来,就是你穿这样,不冷么?要不要我找见开衫给你?”
孟宁下意识说:“不行的,这裙子搭开衫不好看。”
萧稚子“噗”地一声笑:“看看你,不还是想美美的么?我保证,待会儿秦立进来一看见你,绝对眼睛都直了。”
“他还没来么?”
“没,你是最早到的。”
话音刚落,门就被“咚咚咚”地捶了三下。
孟宁立刻抓住了萧稚子的胳膊,神情很紧张,萧稚子拍拍她的手背:“别怕,他又不会吃了你。”
就算她这样说了,孟宁的紧张程度丝毫没减轻,她不自觉地紧握起拳头,盯着大门眨也不眨。
结果门一打开,门外站着董回归。
“……”
白紧张了。
她放开了手,浑身都松懈下来。
倒是董回归一脸惊讶,好笑地问:“怎么都站门口,列队欢迎啊?耗子呢?”
萧稚子翻个白眼:“谁欢迎你?他在厨房做饭呢。”
她对董回归的态度一向不好,董回归自己都习惯了,怀疑她是因为当年读书时,他总不同意带她玩,在报旧仇,其实也怪不了他,他哪知道她会和郝帅看对眼呢?
秉着不跟女人计较的道理,董回归转开了视线,看见孟宁,顿时眼睛都直了。
“哎呀,这是我小柠檬吗?女大十八变啊,我看看,变这么漂亮了?”
他手贱地去扣孟宁裙子上的亮片。
“这是啥呀?钻石吗?buling-buling的。”
孟宁烦他烦得要命,赶蚊子似的挥开他:“走开走开。”
不一会儿,饭已经做好,郝帅虽然长得凶悍,个性却十分贤惠,与萧稚子同居以来,愣是手都没让她沾湿一次,自己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儿。
孟宁和董回归帮忙端菜,突然听见一阵地动山摇的捶门声,她手都抖了一下,险些把菜盘子给摔了,得亏郝帅接过去了。
外面的人在喊:“你好,外卖。”
“……”
“哈哈,”萧稚子走过去,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点的,对不住啊。”
郝帅皱眉:“就要吃饭了,你还点什么外卖?”
“我就想吃鸡排了,要你管?”
看见孟宁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提议:“怎么秦立还没来呀,饭都熟了,你们谁给他打个电话呗?”
董回归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接,被按断了,再打,还是被掐了,接着发来一条消息:有事,你们先吃。
他举起手机,给大家看了一眼,问:“现在是怎么着啊?等一等他,还是咱们先吃?”
“问他还要多久?”
“问了,没回。”
“先等等吧。”
郝帅作了决定。
于是四个人坐在客厅等,先把萧稚子点的鸡排分了吃了,郝帅又去厨房热了一次菜,董回归打了几个电话,秦立没接。
萧稚子肚子有点饿了,忍不住说:“要不,咱们先吃?”
虽然她和郝帅才是这家的主人,董回归才是这次饭局的促成者,但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孟宁,仿佛她才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孟宁在他们的注视下沉默着,过了半晌,突然站起身,把她带来的红酒抱过来,用开瓶器拔掉木塞,仰脖子灌下一大口。
萧稚子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抢她的酒。
“哎呀,你别一下喝这么多,等下醉了,咱们不吃,行不行?等秦立来了再吃。”
孟宁抱着酒避开她,用手背抹掉唇边的酒渍。
“他不会来了,我知道。”
“会来的,怎么不会?我们又没有告诉他你在这里,是吧?”
萧稚子转过头,以眼神威胁,大有沙发上的两个男人点一个头,她就立马冲上去,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郝帅和董回归迫于她的淫威,连视线都没敢对上,老实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他猜到了。”
孟宁又灌下一口酒,眼泪说来就来:“我知道他生我的气,可……可我已经知道错了,他就真的……一辈子也不肯见我了?”
“你别哭呀。”
萧稚子看见她哭就难受,急忙坐过去安慰她。
然而只是无济于事,孟宁的眼泪一直不停地掉,这是她一贯的毛病,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现在又喝了酒,酒意助长了她的坏情绪,她哭得更加旁若无人了。
萧稚子又要帮她擦眼泪,还要给她拍背顺气,忙得手忙脚乱,郝帅这时却突然跳出来添了把火。
他问:“你错哪儿了?”
孟宁有些茫然:“我……当年不该去北京?”
郝帅摇头:“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就算秦立见了你,你连道歉都弄错了方向,又怎么让他不生气?”
这话说的太狠了,董回归连忙撞了下他,冲他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萧稚子瞪着他:“你有事没事?没事就去把碗筷收拾了。”
郝帅在女朋友面前没脾气,一声不吭地准备起身收拾去了,孟宁却喊住他:“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我……方向错了?”
萧稚子劝她:“哎,他胡说八道的,你也信?”
“没事,我想听一听。”
见萧稚子没有反对的意思,郝帅才坐回去,重新开口:“你说你错在不该回北京,这就是你弄错了方向,其实秦立从不反对你回北京,他是怎么个人,你还不知道?他当年为了让你学画画,连自己的高考都没去,不就是希望看见你出息,学画学出一点名堂?怎么可能会反对你去北京深造?”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孟宁,你错就错在方式用错了,你不该偷偷背着秦立,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才来向他摊牌,在我们这些外人看来,都像是你嫌他拖你后腿,又怕他绑着你,不放你走,才偷偷联系北京那家人,先斩后奏。”
郝帅笑了笑,问她:“我们都这样想了,你觉得秦立又会怎么想呢?你这样对你哥,真的有点太残忍了,他怎么能不生你的气?”
“够了!别说了!”
萧稚子赶紧制止了郝帅,担忧地看向孟宁。
孟宁脸色惨白,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滴滴地往外掉,她紧紧地抓住好友的手,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萧稚子赔着小心,“是有那么一点啦,不过……”
孟宁已经转过头,问董回归:“你呢?”
董回归挠挠脑袋,很纠结:“我也不知道立哥怎么想的,他这人心思深,自己不说的话,别人都看不透,不过,你走的这几年,他从不问起你,我们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你,可能……是像耗子分析的那样吧。”
孟宁如遭雷击,靠在沙发上,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
萧稚子担心她,手放上她的肩头。
“你没事吧?”
她没有回答,闷闷地将最后几口酒喝完,然后起身朝大门走去。
三个人赶紧追上,萧稚子在后面问:“你干什么?要回去了吗?别生气啊!”
“没生气。”
孟宁的脸被酒意醺得嫣红,她向后摆摆手。
“我去外面吹吹风,不用管我。”
“我和你一起去吧,你喝醉了,一个人多危险,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萧稚子转身,准备去房间拿件衣服,大门“啪”地一声,被摔上了。
她和郝帅、董回归面面相觑,片刻后,开始争吵是谁说话太重,使孟宁伤心了。
吵了十来分钟,也没吵出个子丑寅卯,反而累得慌。
萧稚子躺在沙发上,揉揉脑袋:“我就不明白了,其实这事两个人都没做错,都五年了,双方各退一步不好吗?就算孟宁当年做得有点不对,秦立也犯不着跟她置五年的气吧?一个大男人,就非得这么小心眼?”
话一说出口,郝帅和董回归两个人都摇头。
萧稚子一脸不解:“你俩摇头是什么意思?”
郝帅道:“你不了解秦立,他从来不原谅别人。”
“就这么小气?”
“这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董回归说,“他性格就这样,你别看立哥现在跟他妈挺好的,总是打电话问候啥的,但其实呢,他把他妈当个外人,你没看他都难成这样了,一分钱都不开口找他妈借吗?就是心里还有个结呢。”
他顿了顿,看向萧稚子,神色很认真。
“立哥他就是这样的人,一般不跟人动气,但只要动了气,那基本上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所以咱们都不敢惹他生气。”
“啊?”
萧稚子苦着脸:“跟这样的人相处,那也太累了吧,孟宁可怎么办呀?”
“小柠檬她……在立哥这里,总是不一样的吧?”
董回归有些不确定地说。
孟宁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乱走着,外面飘起了雨雾,打湿了她的头发,还有裸露在外的臂膀,初夏夜晚的气温并不算高,她穿得清凉,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郝帅的诘问还回荡在她的耳边,如当头一棒,将她彻底打醒,过了五年,她才终于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
提包里的手机在响,她木然地掏出来,按了接听,电话那头传来白老太的声音,老太太问起相亲的事。
她讲电话只有一个特点,从不需要别人配合,自己就能把话说完,很让人省力,因此孟宁一声不吭,等着白老太的演讲。
果不其然,过了一分钟不到,她就如机关枪上膛似的,自己开了口。
“我听你季阿姨说啊,人家小许对你挺满意的,就是你态度不对,听说你上个厕所出来,直接跑了是吧?你怎么能这样呢?人家这条件,你还不满意啊?小许家里多有钱,市里就有几套房,他还是干医生这一行的,以后多有前途,奶奶跟你说,不要把眼光放太高了,小许这样的可以了……”
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声音钻入耳朵,孟宁烦不胜烦,脾气突然就这么爆发了,她冲着手机吼:“钱,你就知道一个钱?我是要嫁给那个人,还是嫁给他们家的房子?或者是嫁给他们家的钱?”
白老太被她吓了一跳,叽叽咕咕地说:“你这孩子,冲我撒什么气?奶奶还不是想你过得好?你是年轻,不晓得钱的重要性,都像你那个哥哥一样,没什么出息,就好了?”
孟宁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秦立,手机那头,白崇礼的声音加入了进来,白老太一定是按了免提,一家人都能听见。
“你什么时候回来?”
孟宁平静下来:“过两天。”
白崇礼显得很不满:“你要么回学校,要么就回北京,老是待在那里做什么?是不是又在到处打听那个叫……”
他一下卡了壳,忘记秦立叫什么了,孟宁听见他们在回忆秦立的名字,过了这么久,都忘了,她爸爸白景秋还有点印象,说:“好像是叫什么‘力’?”
白崇礼问:“哪个‘lì’?”
“‘力气’的‘力’。”
孟宁听到这里,气得嘴唇发白,肚子里的肠子好像打了结,她对着那帮人大声说:“我哥叫秦立,顶天立地的立!”
吼完,她马上掐断电话,猛一抬头,人就愣在了当场。
在她对面,一条马路相隔的地方,秦立就站在那儿,他也看见了她,隔着薄薄的雨雾,孟宁也能看见他脸上的错愕。
红灯显示还有9秒,孟宁看着那倒数的数字,生怕这短短的九秒之内,秦立又会像上次一样,头也不回地走掉,她眼也不眨地盯着他,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祈求的神色。
不知是不是秦立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他竟然没有走,孟宁的心加速跳动,等到绿灯一亮,她抢先冲了出去。
马路对面的秦立抬了一下手,不知道是招呼她快点过去,还是让她在原地别动。
她脑子空白,什么也没想,短短一分钟还不到,人就冲到了对面。
秦立脸色苍白,头发被细雨沾湿,贴在额头上,显得五官分外醒目,董回归没有说错,他比五年前变得更有魅力了,脱去了少年气,已经是个完全的成熟男人。
一见到她,他捂着跳得过快的心脏,骂她:“你疯了?跑什么跑?不怕被车撞……”
没骂完,怀里就投入一具热乎乎的躯体,孟宁双手缠住他的腰,紧紧地贴着他,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
她的身体软得像团白云,凹凸有致,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干瘪的黄毛丫头,也不是五年前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女,而是一个女人,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
秦立头皮发麻,后续的话一下忘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