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盈盈佳人》不枚听扬

21、第 21 章

　　昨夜皇帝宿在了卫昭仪的宫中，李承屹正向卫昭仪寝宫抬脚走去，路过宣政殿时，李承屹又抬头看了看最上方的牌匾写着“万民来朝”的字样。

　　原本今日有早朝的，所以在大臣们都在宣政殿周围各自站好之后，御林军直接出面将大臣们囚禁在了宣政殿。
　　楚析陌拿着皇帝圣旨，义正言辞的，让这些个人等候几刻。

　　若不是丧钟响了两次，这些个人也许真的老老实实等着了。

　　太常寺协律郎卫祯心下不好，生怕步了四皇子后尘的人是自己扶持的桓王。
　　他四处找了找，没看到李承耀的身影，更加确信了这件事，连道：“敢问楚将军，陛下一直未来，可是在为皇子逝去而忧心。”

　　楚析陌看了眼州司马曲衡，握紧了手中的刀鞘，转过神对卫祯道：“卫协律，陛下所言只是让尔等等着，具体是去做了什么，本将不知。”

　　卫祯摆了摆衣袖，道：“那哪位皇子逝去，也该告诉老臣吧？”

　　州司马曲衡也附和道：“是啊。”

　　辅国公代英道：“陛下自有道理，若是想说早就说了，尔等为皇子母族众臣，担心在所难免。可我们毕竟先是臣子，后是长辈，诸公可不要乱了规矩。”

　　恰好李承屹在此时路过宣政殿，瞧见此情形的齐明赫特意站在门口预想挡上，可还是被卫祯发现，卫祯赶忙跑到大殿门口，若不是御林军阻止，说是问到李承屹面前也不为过。

　　“三殿下！”卫祯急道，“丧钟为何而鸣？”

　　李承屹停下脚步，正过身来，看在其是三朝老人的份上，李承屹稍稍低了低头，道：“大皇兄偶感风寒，于王府中休养，今日怕是不能上早朝了。”

　　卫祯一把年纪了，但险些失了态，磕巴着问道：“桓王妃呢？”

　　“皇嫂自然要照顾皇兄。”

　　此话一出，卫祯才算站得住了，他松了口气，只听的身后传来一声跌倒的声响，紧接着众人嘈乱起来，纷纷喊着：“曲司马！曲公！”

　　卫祯刚安下的心又一次激烈，六皇子怎么会死？他一直处于权利漩涡的最边缘，何故会亡故？

　　李承屹直到走到卫昭仪的寝宫门口时，他还在为众官的反应而生气。
　　丧钟一响，众人皆知不是为后宫妃子而敲，可见他们的手伸的有多长。

　　整个寝宫都被御林军围的水泄不通，李承屹进门后只看卫昭仪陪在皇帝身边。
　　皇帝身穿整肃，不怒自威。

　　此时卢裴尚来报：“皇后请了太医为曲司马诊治，并派了人在曲昭仪的身边拦截了消息，皇后让我来报，待她安排好一切，便向这里赶来。”

　　李承屹踏进殿中，道：“将门关上，除母后之外，任何人不得踏进一步。”

　　李承屹进了门，看着皇帝坐在床边，卫昭仪坐在脚踏边，假笑着上前走了几步，双手作揖，弓下腰去，将头埋进了双臂之间，大声道：“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卫娘娘。”

　　随着宫门被关上，李承屹没有等皇帝发话便起了身，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

　　卫昭仪起身来，瞧见来者是李承屹，慌忙站起身，道：“怎么是你？”

　　皇帝浅浅一笑，道：“不然，你以为则毅会做出逼君退位之事么？”

　　卫昭仪又道：“丧钟，是为谁而敲？”

　　“六弟。”

　　卫昭仪放下心来，谁知皇帝急道：“什么！”

　　卫昭仪见着皇帝如此才面露怒色，不可置信道：“陛下，难不成，你一直以为死的是，毅儿？”

　　皇帝没有答话，卫昭仪有些寒了心。

　　皇帝对李承屹道：“你查出铄儿要杀你，所以你先杀了他？”

　　李承屹却一笑，道：“父皇，儿臣没有杀他。我知你一定不信，索性就在你动手之前先动手。”

　　“你动手？”皇帝道，“满朝文武支持你的又有几个？你收买不了人心。”

　　“成国者，无非术与势。我已将术做完，只等势开。皇兄率先封王，四弟得您宠爱，六弟品德高尚，不过这些，都只会让他们尊贵，未必能让他们势强。真正能使势力强大的，是掌握多少钱财于权利。而权利之中，人势最为重要。皇兄有皇权加持，四弟有外戚势力加固，可偏偏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必须要有朝中元老的支持。我说的没错吧，父皇。”

　　“所为立嫡立长，只要有则毅在一日，你就别想沾染朕的皇位。”

　　“若是郑贤妃之母乃是匈奴人呢？”

　　皇帝气急败坏，怒吼道：“闭嘴！”

　　卫昭仪听了此言，踉跄向后一退，看着皇帝没有反驳，也难以置信，双眸之中眼泪顺流，道：“陛下，这可是真的？”

　　皇帝没有理她。

　　卫昭仪道：“您口口声声，日日夜夜，说则毅才是您的孩子，是最有希望的孩子，要妾好好教他，这养育的十多年，竟听了十多年的谎话！”

　　卫昭仪跪着走到皇帝身边，紧握着皇帝的右臂，哭着道：“妾一心为陛下，可陛下却一直利用妾和妾的母族才平衡权利，陛下可真的爱过妾么？”

　　“他只爱他自己。”大门打开，皇后从外而进，“他只爱他的皇位。”

　　皇帝被戳到心窝，大手一挥，将卫昭仪甩开，没好气道：“你们一个一个都想要朕的皇位，朕就算死，也不会让你顺利登基！”

　　“陛下，您大概记错了，不是因为我能做皇帝，他们才听我的话。而是因为他们会听我的话，我才是唯一的皇帝。”

　　卫昭仪不顾二人说话，只道：“陛下明知则毅有匈奴血液，却还是派他去攻打匈奴？他若知他带领三千将士杀的是他外祖母一族…”

　　皇帝根本不想听卫昭仪说了什么，对李承屹道：“你没有即位诏书，皇位落到你的身上，你就是大逆不道！”

　　李承屹也没有回答，从腰间拿出一把软剑，缓缓向皇帝走去，边走边道：“当年，若不是你为了你皇权的地位，将我母妃逼上绝路，我母妃怎会刺杀你。如今，你睁开眼好好瞧着，你后宫的所有妃嫔，都动过杀你之心！你没有人爱，就连忠心一时的大臣都可以为了更高的利益而倒戈，你的枕边人也不过是爱权利大于爱你。唯一爱你的卫氏，你却骗她一世。”

　　皇帝看着李承屹拿着剑来，将卫氏一把拿过挡在自己身前，道：“你若杀朕，朕入棺时被查出有伤，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便是弑君！”

　　卫氏看着皇帝如此行径，心中早就寒凉不已。

　　李承屹不再想多说半分，挥起长剑，道：“若不伤我母妃，我所求不过是太子之位。你既害我母妃，那便去吧。”

　　“父皇。”李承屹淡淡道，“该退位了。”

　　李承屹挥着长剑，皇帝不偏不倚，徒手握住剑身，本想着直接甩开，却没想到李承屹力气之大，直接将剑下抵，刺在了左肩。

　　皇帝向后一退，卫昭仪也吓得跑开。

　　皇帝怎么说也是皇帝，李承屹杀他还是废了些时辰，但毕竟皇帝已经老了，怎么都保不住自己的命。

　　见着皇帝躺在地上，一把长剑砍中了他的腰身。
　　皇帝一身黄袍此刻正在地上拖着，与鲜血融为一体。

　　李承屹走到皇帝身边，附身蹲下，从靴子中又拿出一把短刃，放在皇帝的心口，道：“让我瞧瞧，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皇位。”

　　谁知皇帝此刻并不害怕，反倒是笑了：“则毅有能，但是迂腐。瑁儿有才，但是自大。铄儿有仁，但是思浅。你有才能，会执掌人心，但是不仁爱，你不会坐皇位太久。”
　　皇帝此时看了一眼皇后，补了一句：“你也会被身边人背叛。”

　　李承屹道：“母后背叛你，是因为你只爱你自己。我要娶的人，是天下第一好的女子，我会与她相爱相亲，一生顺遂。”

　　“只要有后宫，有位分，这纷争就永远不会结束。”

　　“我会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帝此刻突然大笑，他缓缓闭上双眼，好似因为知晓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可能的，所以连话都不肯多说了。
　　在皇帝心里，后宫人选是压制前朝老臣的一个有力手段，而且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帝是只有一个女人，李承屹所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笑话。
　　就算是隋一世，唐二世，也是后宫佳丽无数。

　　李承屹瞬间冷下了脸，将短刃插进了皇帝的心口。

　　皇帝断了气，李承屹也没有说诉他这十多年的苦。
　　他所遭受过的议论，偏见，歧视，他全部忍进肚子里。
　　那个冬日里碳火不足需要郑贤妃救济的少年，那个因为一点小错就在冬雪里足足跪了一夜的少年，也终将长大。

　　皇后见着皇帝躺在血泊中，卫昭仪也拿起剑来自刎，只有李承屹，安然无恙站在一旁。

　　皇后给了黛墨一个眼神，黛墨点了点头出了门，不过一刻，就听得外面喊起：“陛下驾崩！应立马着人去宣政殿牌匾之后看即位人选！”

　　那即位诏书被拿下来之后，肖童一字一字念道：“三皇子李承屹，大孝通神，自天生德，熟达机务。特赐於柩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大事，不可停阙，寻常闲务，任之有司。”

　　“不可！”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是太常寺协律郎卫祯。

　　“自古立嫡立长，长子尚且康健，没有次子登基的先例！”太常寺协律郎卫祯也是朝中老人，也看的出这是李承屹杀父弑君，篡改诏位的做法，但此刻不能表明，只能问道：“桓王呢？他为何不在？你，其心可诛！”

　　辅国公代英突然冷笑一声：“好一个立嫡立长，本侯觉得卫协律说的对，既然是要立嫡立长，二公主可是唯一嫡出的孩子，若是卫协律觉得二公主堪当大任，不如二公主来做女皇帝好了。再将公主下嫁给卫宴的哪个儿子便是更好了！”

　　“你！”卫祯气道，“既是陛下驾崩，桓王不在，怎能服众？”
　　囚禁皇兄，威胁御林军，杀父弑君，就算遗诏是真，他也不配坐这个皇位。

　　李承屹走到皇位之上坐下，对卫祯道：“卫爱卿这是何意？密诏在此，岂容，你，放肆！”

　　李承屹拍了拍皇位，道：“莫不是卫爱卿也想坐坐这里？”

　　不等卫祯说话，李承屹又道：“父皇驾崩，谁能预先知晓，四弟六弟接连被害，我与皇兄已是悲愤，还没有细问尔等的罪责，你倒是先质问起我来了。若是你对皇兄不在这里存疑，现在就可以走出宫去，去桓王府看看，那有没有一兵一卒在把守。”李承屹拿过桌上的杯子，摔在了卫祯的脚下，怒道：“先帝密诏在此，再造次者，罪同谋反！”

　　代英、楚析陌、齐明赫等人赶忙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着的人也不得已跪下附和。

　　曲衡不得已的低头，埋藏者他不得已的服从，虽未有过让外孙争权的想法，但一想到女儿曲昭仪之后要郁郁寡欢，他便心痛万分，可他，无能为力。

　　无人再闹，李承屹才道：“父皇驾崩，朕心甚哀，为谨遵先帝教诲，特封母后为母后皇太后，母妃淑贵妃为圣母皇太后，皇姑为圣昭大长公主，公主李沁音为护国长公主，五公主李澄玉为端静长公主，望礼部着重相待。另大赦天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承屹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众人，心中没有畅快，反而望向天去，才觉得舒心。他为他的母妃争来了一个皇太后的名声，将史书上淑贵妃醉酒刺杀皇帝的有关话语全部删掉。他是皇帝了，他可以这么做。
　　臣子们没有什么异议，毕竟，皇帝需要一个没有错处的生母。

　　又一声丧钟响，沈府的慕璃捂着心口从椅子上应急起身，修竹此刻言道：“应是陛下驾崩。”

　　“你便如此有把握？”

　　“我虽只是御林军统领的副将，但是也看得出，除了六皇子的母族和卫氏一族，朝中大臣皆拥护他。就连御林军都在他掌握之中，不可能会输。”

　　“朝中大臣皆拥护他……”慕璃重复着这句话，又问道：“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桓王才是最佳人选。”

　　“那便是殿下自己的手段了。”

　　“你们是陛下直属，为何投靠了某个皇子？”慕璃此间一问，自是想到了如此不忠之人，待李承屹登基，也不会重用。

　　“若是燕嵩，或是朵五，自然忠心。”

　　修竹没有回答慕璃的话，她也不必回答慕璃的话，她的任务，不过是看守沈府，直至李承屹的到来。

　　皇宫立了新主，凡事都繁琐十分，慕璃想着，就算李承屹手脚动作快，也要等到第三日才能相见。
　　天渐渐黑下来，慕璃看着御林军没有要走的意愿，心里也还是没有彻底放心下来。
　　她唤了橙团去皇宫亲自去问李承屹的安危。

　　自从丧钟又一次敲响，玉露也回到了慕璃身边。
　　慕璃看得出玉露的担忧，舒缓着让她放心。嘴上说着放心，但实则内心深处也担忧着。

　　日落西山，月上三竿，慕璃不知等了多久，连饭也吃不进去。

　　橙团从外跑回，跑到慕璃身边跪下，激动道：“殿下…不，陛下回来了！”

　　慕璃一瞬站起，问道：“三殿下？”

　　橙团点了点头，“此刻应到沈府门口了！”

　　慕璃和玉露一起向外跑去，玉露反应过来的时候停下脚步，慕璃已经跑出了正厅。

　　慕璃从未如此疾步，外衬的纱衣也随着她摇摆的头钗而落，慕璃等不及重新拾起，越过丘亭，只听得亭门响了，一身穿黑袍，头戴金冠的男人自远处而来。
　　两人又一次相拥，此次李承屹终于可以紧紧抱住慕璃了。

　　“殿下，恭喜你，苦尽甘来。”

　　“沈姑娘，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