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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两人的第一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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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抱着手臂,躬身把自己折叠在疾驰的车后座位里,身上穿着宽大的西装衬得他皮肤白到发光,额前的碎发被风微微吹起,遮不住浅红色创口,给这宛如白瓷净瓶脸又增加一丝易碎感。
金色的瞳孔倒映着车窗外快速划过斑驳的光影,跳动着,像是装入了漫天星河。灿烂得让人联想到煦日下向日葵,眼尾上扬的弧度像是一条彩虹,本应该是世界上最明媚的一双眼睛却透着丝丝阴气。
潘朵拉从后视镜看他的角度正好,上次在医院匆匆一面都没看清样子,他绝对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狼人。
“看路~”
丁善突然说话,烦闷地用手拍了拍椅背,警告着驾驶座上赤果果的眼神。
看一眼都不舍得,没见你这么宝贝我,潘朵拉吃味地踩足了油门,后座袭来一股浪潮般向前的冲力。
丁善这一次差点又被甩了出去,腹部多了一条纤细的手臂,一转头,少年好看的下颚线,薄厚适中的唇就在自己的眼前。
“安全带。”
丁善第一反应,脑子里的话无意识从嘴里溜了出来。
江册闻言一条膝盖跪在椅子上,躬起身越过丁善,找到带子一头拉出来,绕在他的胸前扣紧。一秒钟也不耽搁缩回角落里,继续看着窗外。
潘朵拉心道这小子还挺有眼力见,知道丁善不喜欢与人肌肤接触。
“雷神传消息来,他想从盛京撤出去,问你的意见?”
让他去盛京是为了调查江册那一家人的背景,半个月时间能查到的东西已经汇成资料交给了秦昭,剩下的有人刻意掩盖再待下去也是徒劳。
“腿长他身上,别事事问我。”
丁善不想让自己说话听起来太过霸道,虽然现在才想起挽救他在那人心中的形象似乎有点晚了。
“那我就把你的原话回给他了。”
突然又开始模糊指令,完成任务已经够累了,潘朵拉心中非议这个难搞的少爷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现在居然还跟我们打起哑谜。
“家里的保姆、保洁、工人放他们两个月假,帮我安排一下。”
闻言江册诧异地看向旁边的人,他这样做显然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但他没必要这么做,不要多想,江册努力说服自己不要一厢情愿。
驶入富人区的一座独栋别墅,共有两层,一层客厅是完全开放的空间,四面是落地窗玻璃,唯一一侧没有被白色的百叶遮挡得是右侧的露天厨房,和餐厅连在一起,一进门向左走是两间客房、贮藏室和清洁室。
上到二楼有左右的两道楼梯,中间屏风墙后面有一升降梯,平时并不常用。
丁善卧室在二楼右侧,距离最近的是书房,里面存放着他收集到的全国案件资料备份,堆放了整整三面墙。
潘朵拉一进门直奔厨房,一头扎进冰箱里,出来时嘴里叼了半块吐司,手上拿着一盒牛奶,另一只手实在没搜刮到什么立刻能填饱肚子的,不甘心的拿了一根黄瓜。
丁善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翘起了平时从来不会摆出的二郎腿。
从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出来,不能马上脱掉这套衣服进浴室洗澡让他心里憋闷,更让他烦躁的是高挑纤瘦的少年就那么板正拘谨的站在客厅中央,他的面前。
怎么?还要我招呼你才坐下不成?
“你吃完没有!”他也只能朝身后的人撒气了。
“你也要吃?”潘朵拉伸着手臂举着半根黄瓜,一脸真诚的邀请。
“停职期间,我没有要处理的案子,你没事就不要过来了。”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应该能听懂了吧,姑奶奶。
“对不起”
没等来潘朵拉意会,倒惹得江册陷入自责,若不是因为自己,柔然市内最炙手可热的大判官不会因为失手被嘲讽,这可能是他从业以来最大的污点。
“活阎王手底下不留活人,背着这块牌坊我早就累了。为了维护我之前的名声地位,我可以牺牲任何人。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针对你。”
言下之意是想说,你对我来说并不特别。
“是生是死于我而言,不知道哪一种更好。”在入狱的初期,江册曾把实情告诉给查这件案子的警探,但是换来的是嘲笑和威吓。那一刻他明白,案子的真相和他的命从一开始对这些人来说就不重要,他的垂死挣扎只会显得可悲可笑。
潘朵拉在一旁打起了呵欠,打了声招呼就自顾自的离去了。丁善起身回房,走上二楼楼梯时转身,对着下面的人勾了勾手。
江册紧紧的跟他在身后,丁善突然恶作剧停下脚步,笨拙的胸口随即贴在他的后背上,心脏慌乱地跳个不停。
“为什么要帮我?”清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帮人需要理由吗,我就不能单纯的是个好人?”
为什么?丁善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是个路边的丧家犬,身上又脏脾气又臭。包括他身上穿的那条四角裤都和这座房子显得格格不入。
感受到丁善的目光落在下身,江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衣着有多不雅。
“有合适的衣服,可以暂时借我吗?”
“借?你打算拿什么还。”丁善上前一步紧逼。
“我……”虽然不知道违约金具体金额,但可以预见不会是个小数目,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这一点江册深有体会。
“我的血能卖,你需要的话。”
这不是丁善想要的回答,但他有的是耐心:“去洗澡,我拿衣服给你。”
半个小时后,江册打开浴室的门,一套叠得整齐的运动服摆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和出狱之时匿名人士送的那套是同一品牌,穿上之后尺寸正合适。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葱香味,贪婪的深吸一口气。肚子里的馋虫被叫醒……咕噜噜响不停。江册扶着楼梯栏杆,看到厨房忙碌的身影,画面太过安逸感觉有些不真实。
一碗精致摆盘的肉酱面放在江册的面前。
看他迟迟没有动口,丁善手心发热竟有些紧张:“不喜欢吃面?”
江册拿起筷子,满满一大口,用行动回答这个问题。意想不到的好吃。或许因为这是自由的味道。
之后两人没有再说话,静静吃完相识以来的第一餐。看着桌上的碗碟,丁善找到话题:“家务,你会做什么?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刷碗。”
“你要我做保姆吗?”
江册突然情绪异常激动,脖子脸憋得通红。还没等丁善反应过来,起身跑回了二楼。
躺在床上一直到后半夜,丁善翻来覆去仍没有睡意,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翻脸。黑暗中摸索着床头的童话书,抓了个空。对了,上一次被自己扔了,还没捡回来。
拿着床头灯,俯身在墙和床的附近寻找,蹲得时间久了腿有点麻。起身时头撞在床脚,疼得他眼前一黑。
不到一秒钟,房门被大力推开,一双红色眼睛在黑暗闪着凶光突袭而来。
身体骤然腾空,丁善惊呼一声。手上的台灯掉在地上。害怕得扶着那人的肩膀。
“你受伤了?”少年关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江册,你的眼睛。”
说一点都不觉得震惊是假的,丁善忐忑地看着这双宛如猛兽的凶恶眼睛。黑色的瞳孔里印着花纹,像是诡异的阵法图。血祭,不知为何他的脑子里突然产生这样的一个概念。
被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黑暗中人影准确的捡起床底的童话书。放在丁善的手里,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丁善怎么忘了,狼人的听力比普通人敏锐,隔了两道门,自己在房间里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感知。
以往工作日的清晨,丁善喜欢沏一壶红茶,坐在餐桌靠窗的位置静思冥想。他喜欢晨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像是仪式能净化一夜的浊气。
而这一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着手准备了红茶,黑茶,燕麦,牛奶,啤酒,红酒,咖啡等二十多种饮品,整齐的排列在餐桌上。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一个餐前饮品竟然有这么多种类可选,刚从二楼下来到餐桌前得江册被眼前的阵仗震撼到。
挠了挠头,江册随手拿了最近的牛奶,喝了半杯。
丁善撇了撇嘴,果然是孩子口味。
“你的头……”
自己不小心撞到,这么糗的事才不会发生在他丁善的身上,还是在这个小鬼面前:“我不喜欢闲聊,所以没事的话,不用刻意找话题和我说什么。”
“噢。”遵守规矩这件事,江册已经是条件反射。
看着对方刚刚抬起的头又沉下去,丁善恨不得掐自己一把。
“为了带你出来,我破产了,所以之后的日子,一周有两天要吃泡面。或者如果你愿意贡献一点你的血,拿出去卖。我也可以欣然接受。”
果然,所有人接近他最终都是这个走向,他们只是想要一个用不尽的造血机器。温成抬眸撇到桌上的剪纸刀。
在他行动前,丁善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在开玩笑,你要做什么?我有时会讲一些冷笑话,你听不懂笑一下。敷衍我一下就可以了,不用配合。”
动手将笔筒里的剪刀、裁纸刀都收了起来,和厨具一起锁在柜子里。丁善试着抽动一下,确认彻底抽不出,这才放心。
给我一点点关心,想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你卖血卖命,江册才不会天真的把这当成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