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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   却说巴扎听了这番话,心下一惊,倒是挣脱出来,面前的刘陵笑得凄凉:“糜宾鸿无法醒来,不是祭阴坛没有用,而是它太有用了。”

      刘陵把事情始末都与巴扎说了一番,后者听得是心里越来越凉,觉得背后凉飕飕。待刘陵讲完,是漫长的沉默。

      刘陵低着头,不敢打破这沉默,他只觉得这份空气仿佛炸药,一点便着。他看见巴扎放在身前的两只手较紧、较劲,然后又分开,分别攥成拳头。

      “所以,糜兄是无法醒来了吗?”

      刘陵点点头。

      巴扎“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就像一只哭泣的炸药。这一声高起低落,他哭得脱力,手摸到椅子,就下意识跌坐下去。

      刘陵在路上就哭够了,面对此情此景也自行红了眼眶,站到窗边,不看巴扎。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听得哭声变小了,刘陵才回过头来,只见那巴扎眼睛肿的像红果,身体一抽一抽。

      “你……要告诉他们吗?”糜宾鸿被刘陵害死,和被自己害死,性质是不一样的。前者只是战场上不可避免的伤亡,而后者就是他东川巴扎贼心不死。

      刘陵点点头:“自然是会。”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糜兄……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刘陵看着巴扎,他第一次在这么一个玩世不恭的人身上看到了“悲戚”的情绪。这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巴扎是那种无我而有他的人。

      然而看着巴扎的眼睛,他也没办法说出那个残酷的事实。他低下头,静默几秒,下定决心:“还是有机会的。”

      巴扎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破涕为笑:“好!主公,你有什么吩咐,告诉我就是,我绝对百分百遵循!”

      -

      分影剑重新佩戴在了刘陵身上。自从刘陵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大伙之后,大家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巨大转变。

      本福最近也不打坐了,每天的日程就是在牢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在巴扎眼前挥挥手指,警告他:“你可要小心,虽然你把事情撇了个干净,但你还是没有机会。”

      巴扎十分无奈:事情被撇干净,到底不是他的错误,而是事情本就如此。他觉得本福逐渐表现得疯狂起来,纵使外面有侍卫把控,也防不住他突然袭击。

      巴扎缩在角落。看这样子,天候人也拿不准以后的走向。他倒不关心自己究竟会如何,他只是担心糜宾鸿的生死。

      他每天的探视时间,都会去认真地探一探糜宾鸿的鼻息,清楚地感受到它正一天天微弱下来,有时候还会暂停。

      他想,这样下去,谁也拿不准他会什么时候死掉。或许某天他来探视的时候,等了许久都感受不到鼻息,时间长到憋也憋死了,那时候他才会真正下葬。

      尽管刘陵说他有办法,可是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有办法。他逐渐明白那句话只是一个谎言。

      赵修筠溜达到他旁边:“小子,最近如何?”

      巴扎茫然抬头,赵修筠的笑容在祭阴坛上半明半暗。他仔细想了想:“每天都是一样的。出门,和死人打交道,回去,和父皇打交道。”

      赵修筠抱着胸,居高临下:“听说你父皇最近很疯狂啊。”

      这个词正是巴扎想说但没说出来的。他扶额一笑:“是啊,他往日便有些疑神疑鬼,现在已经逐渐往歇斯底里的方向发展了。”

      “你可知为何?”

      巴扎摇摇头,又点点头。“除了担心我抢他的诸侯王位置,还能是什么?”

      赵修筠微微一笑:“正是如此,你脑袋还是挺灵光的嘛。”他哈哈大笑,胸腔的回响十分有力,巴扎不仅看了看自己的身材。

      东川人的身材也是孔武有力的类型,但久久在牢狱中,已经不成样子了。巴扎摇摇头:“即使祭阴坛的无用和我没有关系,夺走糜将军的那一剑确实是我砍的。”

      “言之有理。”赵修筠也点点头,似乎巴扎的话点醒了他,“和你一起研究了这么久的祭阴坛,我倒是也有点恍惚了。”

      侍卫凑上前,拱手道:“将军,时辰已到,请巴扎回去吧。”他们到底还是和巴扎相处久了,现在押送他只是按着他的肩膀,完全不用担心他会逃走。

      “好,好……”赵修筠跟着他们走了两步,却突然听身后有什么声音。他到底是习武之人,对这些动静十分敏感,顿时大惊大喜,扑到糜宾鸿身上。

      只见那糜宾鸿用尽全力把眼睛半睁,嘴巴微微颤抖,声音从嘶哑的喉咙中挤出来:“巴扎……”

      巴扎什么也管不得,立刻窜了过去,跪在糜宾鸿脑袋旁边:“糜兄,宾鸿,你醒了?我是巴扎啊……”

      糜宾鸿笑了笑,牵动得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拉住巴扎的手,笑道:“我现在明白了,什么都是虚妄……你要继续,你要继续走下去。”

      说罢,就把眼睛闭上,仿佛继续沉睡。巴扎那里甘休?这恐怕就是最后一面了,他哭喊着要再待一会儿,却被士兵拉走。

      走了一段,情绪都渐渐平稳了,赵修筠还跟着他们,一看就是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巴扎疑惑回头,赵修筠才开口:“你和刘陵谈到立谁为东川之主了吗?”

      怪不得,这就是他此次来的目的,抱歉,他肯定要失望了。巴扎轻轻摇摇头。

      -

      糜宾鸿死了。

      与巴扎所想的无异,只不过这一次是在给他喂药的时候发现的。往日不管多少总是能灌进去一点,总归是有点活人味。

      当他们感觉躺在这里的只是一具死尸时,他们小心翼翼地去探他的鼻息,最终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死了。

      刘陵的房间外挤满了人,他们心情紧张而兴奋,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立主的时间了。在士兵内部还有人打赌,一个是著名昏君,一个是国仇之人。

      但是退一万步来说,前者的仇更大。

      巴扎和本福被锁在牢房里,只能听的外面的喧闹。渐渐听得声音清晰了,他抬起头,却没想到和本福对视。

      那时极绝狠戾的眼神,在昏暗中格外的亮,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本福身后,来了几个士兵。没有一句废话,钥匙叮当把门拉开后,把本福拉起来,拽了出去。

      巴扎一脸茫然,静静看着一切发生,却见那黑暗中走来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刘陵。

      刘陵叫几个人把他扶了起来,那动作极为尊重,巴扎当时就有点预感。直到进了房间,刘陵开门见山:“他要死了。”

      “那我会怎么样?”巴扎问这句话的时候身体都在颤抖,作为东川的皇子,他不是被杀,大概就是被贬,或者是人为“失踪”。

      父亲说的有道理,如果要另立一个诸侯王,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巴扎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当他听到刘陵的话时,他几乎都无法把这些音节连起来。

      “我的打算是另立你为东川之主。”巴扎虽然曾经做出过毁灭东川的事,但仔细来看,那是出于他对自己人生的不信任——他认为自己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那么现在将他从一个妃子的私生子的身份变成诸侯王的身份,仅仅是这一个转变,也完全足够了。

      与其把东川托付给一个众所周知的昏君手里,再时时提防对方的反心,还不如直接立一个他们都知道的人。

      所以,“我相信你。”刘陵把手放到巴扎肩上,碍于他还在抽泣,只是轻轻拍了拍。巴扎红着眼眶,眼睛里没有半分登基的欣喜。

      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曾经的朋友,就这样死去。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流失,而他却无能为力。

      巴扎向来是不关心自己的人生的,但这不妨碍他与他人共情。他摇摇头:“不行,不行……宾鸿还没醒来,我不能这么做。”

      “自然是等他安葬之后。”刘陵道,“而且你现在也应该拿出一点东川之主的架势来了,不能让感情这么轻易地左右你。”

      巴扎惶恐道:“我该如何做?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我甚至都没有听过政。这诸侯王到底该怎么做?”

      “第一点就是,接受东川之主这个位置。”刘陵笑了笑,不给巴扎留拒绝的空间,推开门大步迈了出去。

      他要赶紧宣布这件事。他刚刚已经安排下了葬礼事项,现在他需要安排登记事项。国不可一日无主,他们已经耽搁得够久了。

      他走过绞刑台,本福站在上面,不停挣扎。几个人推搡着他,想要强行把绳索挂到他的脖子上。

      他高喊:“我无罪!我修炼如此之久,凡物是杀不死我的!等等,我不要吊死……快放我下来。”

      刘陵都懒得看一眼。他目前只想赶紧把东川的事情办完,那之后他就可以回天候国享受他的退休生活了。

      只要东川纳入麾下,白韦就算干了一件名垂史册的事情,那之后,即便白元杀了他,也于事无补——一方面坐实他的反贼身份,一方面使国家陷入动乱。

      这两件事都对白元极为不利。

      刘陵大步离开,却突然听到身后有骚动。他转身,只见巴扎用尽力气冲上绞刑架,推开所有人,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脖子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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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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