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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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厦门，气候不闷不燥。
街道两旁的榕树长久地停留在夏天的形态，仍枝繁叶茂，缄默无言。温和的阳光从密密树丛搭成的罅隙中渗出，在路面留下变幻的斑影。
周日上午十点，夏明空准时出现在约定好的地铁站口。他到时，许宸和冯一彬已在出口处等他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许宸远远地瞧见了夏明空走来的身影，于是举起手朝他挥了挥，然而招呼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颗小小圆圆的脑袋从夏明空身后晃悠出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发言。
许宸话头卡住，注意力聚集到那颗突然出现的“小脑袋”上，大声惊呼：
“夏夏，你怎么把嘉宝也带来了？！”
名为嘉宝的小女孩在许宸和冯一彬专注的目光中，脚步慢吞吞地走出来。
她的圆脑袋上扎了一个小小的丸子发型，随着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脸颊肉嘟嘟，眼睛大且圆，甚是可爱。
许宸她早就与之熟识，上前乖乖地向他问好：“宸哥哥。”
说完，注意到许宸身旁还站着的自己从未见过的冯一彬，她扭头用眼神问夏明空。
夏明空告诉她答案：“这位是阿彬哥哥。”
“这是我姐姐的孩子，嘉宝。”夏明空一边介绍，一边感到抱歉地挠了挠头，解释说，“不好意思啊，朋友们——我姐上班去了，我妈今天要去庙里拜妈祖，留嘉宝一个人在家没人管，所以只能带上了。”
许宸把嘉宝从地上抱起来，用哄小孩的语气问她：“嘉宝，你今天不用上幼儿园的吗？还跟你舅舅一起出来玩儿？”
嘉宝看着他，奶声奶气地回他：“宸哥哥你今天不也没去学校么。”
一旁的冯一彬被她不符合年龄的迅捷反应惊艳，不由得向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哇，嘉宝你好厉害，这都知道。”
嘉宝看着乖，但有些毒舌属性。她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很无辜地说：“还好吧——不过比你和宸哥哥是要厉害一点啦。”
冯一彬：“……”
被误伤的许宸：“……”
夏明空在旁，忍不住打断相处“融洽”的三人，开口继续说：“对了，朋友们，我还叫了个人。”
冯一彬疑惑，“还有谁？”
抱着嘉宝的许宸也一脸疑问地看过来。
夏明空的眼神开始躲闪，他不敢看另外二人，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们认识的，就……周骛启。”
周骛启的名字被夏明空念得很小声，冯一彬以为自己听错了，“谁？周什么？”
“……周骛启。”
夏明空心里没什么底地看着面前两人的表情慢慢变化，就像台式机图片加载那般，许宸和冯一彬脸上慢慢转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许宸&冯一彬：？
冯一彬先回过味来，十分震惊：“你啥时候跟周骛启认识了啊？不对啊，你们俩说过话吗？”
夏明空脸不红心不乱地回答：“早认识了啊，他家就住我家楼上。”
而跟夏明空同住一栋楼的许宸表示不太能相信，面露狐疑，“是吗？他也住四单元？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三人的话题总是很跳脱，起初还聊周骛启，接着便开始畅谈最近新推出的一款RPG游戏，最后他们将感兴趣的游戏聊了个遍，约莫过去了一小时，却仍没有等来夏明空“早就认识”的周骛启。
话题已来到聊无可聊的地步，冯一彬牵着嘉宝等在路边，忍不住出声呼唤夏明空：“夏夏，”
“干嘛？”
“周骛启他……还来么？”
夏明空看着车来车往的街道，心里有些没底，但还是说：“会来的吧。”
许宸有点失去耐心，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冲天打了个哈欠，语气不屑：“他骗你的吧，他怎么可能来。”
夏明空不吱声了。
他想到周五雨天的教室里，他看见的周骛启的背影。
那个背影是那样的落寞、无助，让人觉得只要小心翼翼的话，是可以靠近的。但事实上是，那个背影也许本并不具备别的含义，那只不过是周骛启作为幽灵在人间的实体，而幽灵不需要任何来自“人”的陪伴。
阿彬敏锐地觉察出身边夏明空的情绪不太对劲，出来打圆场：“没事，还有时间，等了这么久了，再等等吧，说不定呢。”
大约又过去了二十分钟，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有人必定要失约之时，一辆黑色的商务奔驰突然在他们面前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周骛启弯身从车内走了下来。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针织外套，开衫随意敞着，露出里面的纯色白体恤。
他的右手提了一只纸袋，纸袋的颜色与他周身的搭配相得益彰，整个人气质干净又带几分冷感，夏明空在学校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商务车开走一段，周骛启才终于在众人面前站定，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周骛启平静的目光匆匆从夏明空两旁的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夏明空脸上。他眼眸里的情绪晦暗不明，叫人无从解读。
夏明空只与他对视了一秒一眼，就冷漠地撇开了头，一种叫做“生闷气”的心情莫名其妙开始在他心头无声滋长。
周骛启似乎也发觉出了夏明空对他的不友善，因此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在此刻显得更加黯淡。
尚未学会察言观色的嘉宝大胆出声，打破了现场安静的气氛。她盯着周骛启，一边拽了拽夏明空的衣角，小声问：“舅舅，我们等的人就是他吗？”
夏明空没有回答。
许宸显然也不怎么具有眼力见儿，一开口，话语里阴阳怪气：“你可算是来了，我们等了……”
冯一彬忙打断他：“哈喽哈喽，大神，我是冯一彬，你还记得我吧？”
周骛启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冯一彬莫名地长舒了一口气，接着，他又说：“这位是许宸，七班的。”
“这是夏夏姐姐的女儿，”他说着，还瞥一眼旁边闷不做声的夏明空，“她叫嘉宝。”
嘉宝迈着小短腿从夏明空身侧走出来，手指着周骛启，嘟嘴用带着几分埋怨的语气说：“你迟到咯。”
“虽然你长得比我舅舅好看，但是妈妈说，迟到不礼貌，你长得好看也不可以原谅。”
周骛启眼睛中的光又熄灭了一些，他垂下头，向大家说出抱歉的话：“我在家耽误了一些时间，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阿彬第一时间宽慰：“没关系没关系，幸好我约的是下午一点的场，还来得及。”
而夏明空在一旁听见周骛启的道歉，心里头的不自在反而更重。他终于抬眼看周骛启，但只是一瞬就慌忙移开了，为了缓解自己动作的自然，他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走吧。”
他们开了两张球台，夏明空和许宸共玩一台，冯一彬和周骛启一台，氛围不算和谐，但勉强能过得去。
还点了炸鸡和薯条作为午饭。
嘉宝被安置在堆成小山的鸡块后面，认认真真啃了十分钟，十分钟后，许是吃饱了，她开始闹觉，在旁哼哼唧唧个没完，作为舅舅的夏明空只得放下球杆去哄她。
两桌硬生生被拆了一桌，许宸只好加入到隔壁冯一彬他们那台的球局。
隔壁桌赛况很精彩，阿彬和周骛启实际才轮了三杆不到，现在就已经来到了周骛启控的全色球赛点。
依据夏明空对周骛启长久以来的观察，周骛启应当是没有什么运动天赋的人，但胜在脑子好使，拥有上帝视角的空间计算能力，所以在这项竞技上极占优势。
此时，他很有要一杆清台的架势，执杆气定神闲，而且人高腿长，入位运杆犹如一次漂亮的拉弓，动作舒展，叫人看得只觉赏心悦目。
7号球不出意外地稳稳进袋了，轮到最后一颗黑色8号球，一直在旁观战的夏明空不由得为周骛启紧张起来。
杆头已对准黑色球的中心受力点，就在众人都以为周骛启要入位推杆时，他却停下了动作，从旁拿了巧克粉块正打算擦杆。
大家都静静等着他，忽然，他转了头，冷不丁地朝夏明空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双唇微微张着，面色虽然苍白，但眉目明朗。夏明空从中解读出些许跟兴奋有关的情绪。
夏明空动了动嘴巴，想说加油的话，但临了还是没说出口，他心中有些异样，故转换了视线，努力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桌面那颗黑色的台球上。
周骛启找位置没有花很长时间，确定后中低杆入位，推杆利落干脆，就见力从杆头传递到黑球身上，最后让黑色的八号球轻轻松松入了中台的球袋。
许宸在旁看得叹服：“我靠，太牛了。”
“全程被碾压，佩服。”冯一彬甘拜下风，拿着球杆走近周骛启，原本想捶一下周骛启以表敬佩，但是手一成拳，看见对方那副冷淡的样子，只好又缩回去了。
许宸被勾起了球瘾，摩拳擦掌道：“大神，你跟我来一局吧。”
周骛启摇摇头，不带任何犹豫地拒绝了许宸的邀请，“不了。”
拒绝完，他把球杆放回架子，转身朝夏明空在的位置走去。
夏明空抱嘉宝在怀里，见他走过来，有些惊慌失措，眼睛一时间不知该放哪里才好，慌慌忙忙地，最后落在撞球厅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一分钟后，他听到头顶响起周骛启的声音：“你去玩吧，我来照看她。”
夏明空抬头，却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导致他目光一时上下飘忽，但还想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只能摇摇头说：“没事，她挺烦人，你看不好的。”
声音不大，却让夏明空怀里原本已经睡着的嘉宝睁开了眼睛，她委屈地用带一点困意的声音反驳：“舅舅，我不烦的，你不能这么说我。”
“你没睡着啊，”夏明空汗颜，敢情这小妮子一直在装睡，他心里虽咬牙切齿，但嘴上只能老老实实道歉，“不好意思，舅舅错了，不是故意的。”
“你骗人，没诚心。”嘉宝不高兴了，把头别过去，嘴撅得老高。余光注意到一旁的周骛启，她又问：“漂亮哥哥，我烦么？”
周骛启立即摇头，回：“你很乖。”
“……”遭到背刺的夏明空“诶”了一声，本还想为自己争辩几句，球台那边响起许宸的声音：
“夏夏！这杆自由球你来帮我打呗，我马上黑八了，我怕我这杆失手啊。”
夏明空闻言看去，撞球台上最后一颗双色球的位置摆放得恰到好处，出于不知名的自信，他觉得自己可以助许宸这球入袋。
周骛启似是看出了夏明空的跃跃欲试，于是走过来，一把抱走了他怀里的嘉宝，一边说：“你去吧。”
夏明空手上瞬时轻松不少，但他却有些发怔，没有立即站起来，仍呆坐在原地，看嘉宝不抗拒反而相当依恋地把头依偎在周骛启的肩头。
夏明空又扭头看看周骛启，很快从他眼神里感受到名为“这里有我”的安全感。
他这才放心起身，在走到周骛启身边时，还不忘小声交代一句：“那我去了啊。”
“嗯。”
得到周骛启的应允，他又手痒捏了把嘉宝的脸颊肉，嘱咐道：“你乖一点，聂嘉宝，听到没？”
嘉宝不想理他，故意把脸埋起来，闷闷的声音从周骛启的肩窝里发出，是一句尾音长长的：“知道啦。”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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