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号底片》绘美

18、昔-第二章-10

　　在查成绩这天，李枫蕊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不过准确来说，她其实晚上根本没怎么睡。

　　“你的黑眼圈也太重了吧。”顾烨看到李枫蕊一脸死人样，啧啧称奇。

　　李枫蕊毫不客气地翻白眼：“今天你最好少惹我。”

　　“不用担心，你的成绩不可能差。”宋明霄说道。

　　“我以为你这张嘴里蹦不出什么善良的话呢。”

　　“事实而已。”宋明霄知道李枫蕊成绩的情况，就算李枫蕊的成绩会有所波动，在她的成绩范围内也不会太大。

　　李枫蕊在三中最好的成绩是年级第五，最差也没跌出过年级前二十，期间分差最多也不过十多分，三中成绩好的人多，拥有相同成绩的人占着排名也是常有的事。

　　而且三中是望城最好的高中，每个年级的学生差不多有接近一千人，望城成绩顶尖的学生大部分都在三中，而李枫蕊能在其中一直占据前二十，这足以说明她的学习能力。

　　李枫蕊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说道：“宋明霄，你真的很无聊。”

　　“抛开这张脸的话。”李枫蕊又接了一句。

　　“但是抛不开啊。”顾烨笑眯眯地在一旁说。

　　李枫蕊伸手一根手指摆了摆：“那是你抛不开，我一直都很抛得开。”

　　顾烨耸肩，指着宋明霄的脸：“说实在的，能抛开他这张脸的人也很少吧。”

　　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从高考成绩转到自己的脸上，宋明霄有些无语但也不知道如何说。

　　“诶！”李枫蕊朝顾烨抬了抬下巴，“你不是拿了个相机吗，怎么不拍拍他啊，我听说他们班之前的班级合照他跟开了美颜一样。”

　　“电池没电了，我还没换，”顾烨夹了一块烧麦，“下次吧。”

　　“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莫名其妙要被拍照的宋明霄忍不住出声问道。

　　李枫蕊满不在乎地说道：“无非就是‘都行’，‘无所谓’，‘随便’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问了也没什么作用。”

　　宋明霄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似乎大多时候别人问他意见，他的回答都这样大差不差。

　　吃完早饭，顾烨和李枫蕊搭伙一块儿去买电池，宋明霄独自一人回了三楼。

　　之前他没看完的周悦晓的日记一直放着，宋明霄想着今天把它看完，看完后把它烧了，一块儿给周悦晓送过去。

　　周悦晓和宋逸的遗物并没有整理，俩人唯一一起带走的就是一块儿出车祸时的那身衣物，以及报废的那辆车。

　　他俩的东西太多了，这两个家里几乎全是俩人生活的痕迹，宋明霄根本就整理不完，索性他也就放弃了，放着就放着，等之后想整理的宋明霄来整理吧。

　　宋明霄靠着沙发，将周悦晓的日记本打开，他已经读了一半了，大致了解这一年周悦晓前半部分的生活。

　　宋逸的名字在日记本三分之一的位置开始出现，而且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但他们的恋爱并没有宋逸口中说的那么一帆风顺。

　　第一次出现在日记本上，就是周悦晓的吐槽，吐槽宋逸大冬天穿着薄薄的衣服在门口晃了晃去，晃完又生病，结果生病了还依旧坚持在他们门口走来走去，害得她特别担心这人把病传染给自己。

　　后面就是周悦晓在大学里的生活，她住在学校，所以宋逸出现的频率自然而然地也变低了，直到大三下学期的每周三，本来该是宋明霄外公固定来给周悦晓送饭，变成了宋逸。

　　写下文字的周悦晓和宋明霄记忆里的母亲不一样，字里行间全是属于少女的气息，哪怕隔了许多年的光阴，宋明霄也会透过文字想象出周悦晓趴在床上写下日记的模样。

　　“1992.5.7: 他又来给我送饭了，这是第几次了？有点记不清，好多人都在看我俩，爸爸也真是的，为什么要让他来送饭啊.......”
　　“1992.5.28:放学碰到他了，和他一起回了家，第一次发现他比我高了接近一个头啊，梁云说他长得好帅，不过还是感觉木村拓哉更帅，不对，木村拓哉甩他十条街，木村拓哉是全世界最帅的人。”
　　“1992.6.5:他帮我搬了花，看来他不只是有点颜值嘛。”
　　“1992.7.23:第一次发现他的字居然那么好看，而且他的侧脸有点点像木村拓哉啊，梁云的眼光很不错嘛。”
　　“1992.9.5:梁云说她喜欢他，让我撮合他们，怎么办，我该怎么撮合他们啊，好难好难。”
　　“1992.12.15: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这家伙居然看不上梁云，我闺蜜全世界最好，他两只眼睛真是白长的。”
　　“1992.12.31:完了，他喜欢的人好像是我。”

　　写到三十一号，这本日记就结束了。

　　如果宋明霄没记错，1993年，宋逸在追求周悦晓，追了周悦晓半年，最终他们在属于周悦晓的毕业季，那个俩人都很难忘的夏天在一起了。

　　虽然他们最后的感情一地鸡毛，但这样的回忆似乎真的浪漫又深刻。

　　宋明霄走进厨房拿了个很久没用的铁盆出来，本来打算就在客厅烧了，但是想到周悦晓肯定会对这样的行为生气，于是拿着铁盆和日记本下楼，在后厨顺了个打火机，从后门出去。

　　后门都是堆杂物和垃圾的地方，宋明两只手指夹着日记本，按下打火机，小火苗瞬间窜了上来，接触到笔记本里面的纸张，火星开始一点点地蔓延，宋明霄见差不多了，手一松，日记本伴随着火焰掉进了铁盆里。

　　这点火算不上太大，在铁盆里刚刚好，宋明霄蹲在地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本日记里的字一点点地化为灰烬。

　　等烧得差不多了，宋明霄拉开门去后厨随便拿了个杯子接了杯水，把铁盆里剩下的那点火直接浇灭了。

　　至于铁盆，宋明霄也不想要了，把里面的东西倒进垃圾桶，又丢在地上踩了踩，铁盆瞬间凹陷了进去，宋明霄一只手提起铁盆，把铁盆扔进了垃圾桶。

　　就在宋明霄要回去的时候，裤子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明霄接听通话：“喂？”

　　“你班级确定了，在文老师那个班。”打电话的人是宋明霄的班主任，就是那个声音很大的中年男人。

　　“王老师，你要带新的高一吗？”宋明霄走到一根电线杆旁，背靠着电线杆。

　　“对啊，不过放心，我跟文老师打招呼了，”班主任呵呵笑了两声，“他挺喜欢你的，好好学，争取比以往的成绩都好。”

　　“开学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班主任沉默片刻，说道：“应该是八月十多号，反正最晚也是十四号。”

　　“好，谢谢王老师。”宋明霄道了声谢。

　　班主任又嘱咐了宋明霄几句，然后才挂断电话。

　　距离那个噩耗传来的三月，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似乎一切都在尘埃落定，如今他的学业也马上要提上日程了。

　　在时间面前，一切伤痛都能愈合，宋明霄比他想象中要适应得快很多。

　　宋明霄回到三楼，一推门，就看到了沙发上坐着顾烨和李枫蕊，他俩把相机里的电池换了，正在看相机里面的照片。

　　“这不是槐花公园吗？”李枫蕊突然指着相机屏幕说道。

　　“刚来的时候去拍的。”

　　“可以啊，”李枫蕊赞叹道，“刚开始看没看出来，要不是看到了那个标志牌，我还以为是哪个拍电影的地方呢。”

　　得到夸奖，顾烨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脯：“我学摄影学了十多年呢！”

　　“十多年啊.....”李枫蕊正要说，抬头看到了进门的宋明霄，话风一转，“你现在给他拍吧。”

　　顾烨还没反应过来，脸上有些茫然：“现在吗？”

　　“还是下次吧，拍照也要有手感的。”顾烨没打算今天给宋明霄拍照，记录这种东西，太刻意了反而会失去一些味道。

　　李枫蕊也不是很在意，毕竟相机是顾烨的，什么时候拍完全取决于顾烨的意思。

　　没过多久，就又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三个人起床的时间都不算早，所以都没怎么饿，不过宋明霄和顾烨还算是爱惜身体的，俩人去后厨拿了点皮蛋瘦肉粥喝，李枫蕊则是从冰柜里拿了杯绿豆冰沙吃。

　　由于现在天气越来越炎热，一楼的下午几乎都没什么客人，李勇把门关上，直接挂了个准备中，然后就和刘姨一块回到二楼午睡了。

　　“宋明霄，你要午睡吗？”顾烨问宋明霄。

　　“怎么了？”

　　房间里开着空调，俩人并排靠着床头一人吃着一根从冰柜里拿的碎碎冰，屋外的烈阳照射在俩人的腿脚处，与屋内凉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烨抱着自己的手机，说：“我要和我朋友视频，如果打扰到你的话，我就去外面。”

　　“不用，你打吧。”

　　得到宋明霄的同意，顾烨立即给好友拨过去微信视频通话，等了一阵后，对面接听了视频通话。

　　“你最近在干嘛？”顾烨问道。

　　“操，上学呗，又不是人人都跟你那脑瓜子一样聪明。”

　　顾烨一乐，咧开嘴巴：“你要是不聪明，那这个学校大部分人都是蠢猪了。”

　　对面的人没有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问道：“看你背后不像之前住的酒店啊，换成民宿了？”

　　“住在朋友家的。”

　　“不愧是你啊，这么快就能住别人家里去了。”对面的人感叹道。

　　顾烨把手机捂住摄像头，转头问宋明霄：“能让他看下吗？”

　　“随便。”

　　得到宋明霄的许可，顾烨放下手，将摄像头对准了窗边：“怎么样。”

　　“就那样吧.......”男声兴致缺缺，但在瞬间突然又提高了声音，说，“你和女生住一起的啊？”

　　“女生？”顾烨茫然了一瞬，李枫蕊在二楼住着，也不算住一起。

　　“你旁边不是吗？”

　　顾烨这才注意到刚刚晃手机的时候，把宋明霄也晃了进去，宋明霄头发挺长，侧面的头发挡出额头，但是露出了一点眼睛和下脸，隔着这个迷迷糊糊的距离，乍一看确实像一个短发美丽的女生。

　　“人家是男的。”顾烨觉得宋明霄肯定听到了他朋友的这句话，立刻解释道。

　　宋明霄随着顾烨的声音转过头，淡淡地瞥了眼顾烨的手机，就是这一眼和屏幕里的人对视，那个人的眼睛瞬间瞪大，喃喃道：“我靠，长得好牛逼。”

　　“对吧，我也觉得他长得牛逼。”顾烨附和道，宋明霄可是为数不多让他一眼惊艳的人。

　　“凑近点看行不？”那人压下声音。

　　“韩皓起你犯花痴呢。”

　　“好奇嘛。”

　　顾烨挺想给韩皓起炫耀宋明霄的，但他还是深觉要得到宋明霄的同意，于是再次询问宋明霄：“我朋友想看看你，你愿意吗？”

　　“看我？”宋明霄微微歪头。

　　“嗯，看你。”顾烨说着，手机却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宋明霄。

　　宋明霄整张脸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后，韩皓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哥们儿，你这张脸在我心中排第二。”

　　“第二？”宋明霄有些疑惑。

　　“他心中的第一美人是他妈妈，他夸你好看，”顾烨笑着收回手机，对韩皓起说道，“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是你爸找的新演员？”韩皓起问。

　　顾烨摇头：“不是，我爸认不到他。”

　　“那你怎么认识他的？”

　　跳海这种事情到底是宋明霄很私密的事情，顾烨不打算告诉韩皓起，转移了话题：“这不重要，你不是要说......”

　　顾烨和韩皓起转而聊起了其他的东西，宋明霄关掉手机，把手里吃完的碎碎冰往垃圾桶一扔，准确无误地掉落，刚放下手，顾烨那边又递过来了。

　　宋明霄接过来，做出了和刚才一样的动作，结果也完全一样，顾烨则是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晚饭是在二楼和李枫蕊一家一起吃的。

　　这一顿饭李枫蕊吃的就更加心不在焉了，李勇和刘姨一直说些话来活跃气氛，希望李枫蕊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但是李枫蕊一声没吭地吃完就回了房间。

　　“唉。”刘姨看着李枫蕊关闭的房间门，叹了口气。

　　“刘姨，别担心，她肯定能考好的。”顾烨安慰道。

　　刘姨摇了摇头：“好不好都行，就希望她压力别这么大，开心点好些。”

　　“快了，只剩一个小时了。”顾烨看了眼挂在客厅的闹钟说道。

　　他刚说完，手肘就被顾烨撞了一下，宋明霄微微皱眉，看向顾烨，顾烨转过头，对刘姨和李勇说：“我们吃完了，先上去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顾烨拉着宋明霄的手就往三楼跑去，跑到三楼门口，他才说道：“你不会安慰人你就别安慰。”

　　“我没有安慰人，我就是说个时间而已。”

　　“.......”顾烨无语，“那你下次别说了。”
　　宋明霄说的话是事实，但放在某些时刻就是不太适合，人家刘姨在担心李枫蕊，结果宋明霄却说成绩马上要出了，就像是在说担心也没用，什么结果都已经板上钉钉了。

　　闹钟的指针一点点转动，距离出高考成绩的时间越来越近，平静的小楼里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顾烨和宋明霄一人坐在沙发一侧，顾烨低头看剧本，宋明霄则在看书。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顾烨越来越看不进去剧本，心思早就飘到了二楼。

　　“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响彻小楼，宋明霄立刻抬头，和顾烨不约而同地对视，下一秒俩人站起身往二楼奔去。

　　“我靠！！！！！”顾烨和宋明霄刚到二楼，就边尖叫边准备出门的李枫蕊打了个照面。

　　顾烨和宋明霄还没反应过来，李枫蕊就一只手摇着宋明霄的肩膀，一只手摇着顾烨的肩膀：“六百！六百！六百啊啊啊啊！！！！”

　　“六百多少？”顾烨被晃得想吐。

　　“六百......”李枫蕊抬起头，眼里有明显的泪花，“六百九十二！”

　　“我靠！”顾烨也叫了起来，握住李枫蕊的手喊道，“牛逼，太牛逼了我去！”

　　于是顾烨和李枫蕊一起叫。

　　宋明霄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画面又想笑又觉得无奈，笑是因为俩人这样确实好笑，无奈则是对顾烨这个反应，明明自己已经是斯坦福的学生，居然还能如此真情实感地为李枫蕊的高考成绩而惊叹。

　　“光看着干嘛！”李枫蕊一手捞过宋明霄，把顾烨另一只手甩给宋明霄，顾烨也没思考，反手紧紧地握住了宋明霄。

　　宋明霄身高最高，不得已低下身配合俩人一些，耳朵两边都在又吵又叫，好不热闹，没有办法，宋明霄只能把手交给这两个人。

　　抬眼看去，窗户外的夕阳染红了天边，刘姨和李勇互相抹着眼泪，两只手被身边的人攥着，欢喜与泪水并存，将这个夏日变得更加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