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四垂天

12、第 12 章

　　“这一家是留守儿童，他跟爷爷一起生活，父亲外出务工了。也是个可怜孩子啊，两岁的时候妈妈跟别人跑了，他爸没看住他妈，在外面也不怎么回来，就留这爷孙俩……”
　　路上，妇女主任跟他们讲着接下来那家人的情况。

　　林屿走在队伍前面，抬手敲了敲那扇深红色的铁门。

　　“小满！”妇女主任朝里喊。

　　出生在5月20日，所以起名“小满”。

　　“来了！”独属于小男孩清脆的嗓音回答。
　　铁门缓缓打开。

　　“小满，这些是来志愿服务的哥哥姐姐，多跟他们玩玩。”主任环视一圈，问，“你爷爷呢？”
　　“他出去啦。”

　　覃山递上他们一早准备好的零食和玩具。

　　“谢谢哥哥姐姐！”

　　很有礼貌的小孩子。

　　小满领着他们去自己房间，自从父母走后，这个房间就一直空着，于是五六岁的他就决定自己一个人睡。
　　或许一开始是因为房间里残留有父母的味道，覃山看着笑着跟他们说话的男生，知道已经不是最初的小男孩了。

　　房间的泛黄的墙壁上贴满了奖状。

　　“这么多奖状，我们小满真厉害啊。”队里的女生视线慢慢移动，忽然指着墙上的蜡笔画惊喜道：“哇，小满，这个是你画的吗？好好看啊！”
　　“嗯！”小满小小的脸上洋溢着自豪。

　　他坚强勇敢，开朗大方，长成了最好的样子，不知道离开的母亲能不能想象到小满现在的模样。
　　也许根本不会想，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一座大房子旁边……是你和爷爷吗？”

　　“对，我以后要买很大很大的房子，给爷爷住。”

　　“那你爷爷一定很高兴。”

　　“那当然，我会让爷爷成为最幸福的老头！”

　　“我相信小满。”女生揉了揉小满的头发。

　　这瞬间覃山好像看见了小男孩眼中闪烁着的光，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祈盼，想象着某天和爷爷在大房子里生活，还有院子里的小黑狗陪在他们身边。

　　小满正如抽芽疯长的树苗，现在能初见他未来的挺拔，蕴藏着无限可能。经历了狂风暴雨，这些却让他更加坚韧。
　　木经霜而愈坚。

　　-

　　再往前去，是一所小学，学校有着和村子一样的名字——新华小学。
　　很多都是本村的小孩子，还有一些别的村的，即使这样，人也不算多，但学校却不显得简陋，看的出来这里对教育事业很重视。

　　他们带着提前准备好的赠送给学校的物资，和校长一起踏进了这所小学。
　　学生们好奇地围过来，看着纸箱被打开，里面是文具、书包、玩具等，踮脚探头争先恐后却又踌躇着不敢上前。

　　林屿扶住被挤着跌向一边的男生，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魔方，轻声说：“给你。”

　　他这一举动让孩子们都围了上来，林屿有些意外地站在包围中心，一手拿一手递。最后干脆让他们自己拿喜欢的，而他自己则示范着魔方、七巧板的玩法。
　　“往这边转……”
　　“这个拼在这里……”

　　同行的伙伴站在旁边，惊讶地看着林屿越来越熟练的动作：“没想到林屿这么受小朋友欢迎，这样显得我们很呆啊。”

　　不止他，覃山也没想到。他本以为自己会和小孩子玩的来，毕竟在福利院有几年的“工作经验”，但现在看来，似乎更有经验的是林屿。
　　覃山过去帮忙，脸上带着和小孩子们一样的笑容。

　　“哥哥，一起玩沙包吗？”
　　一个小男孩走到覃山面前。

　　“什么？”
　　男生扬了扬手里的沙包：“沙包，那个哥哥也和我们一起，”他指着林屿，“但是我们几个对他一个不公平，你来的话，你们两个对我们几个就公平啦。”

　　嗯……确实公平了，两个大一点的对三个小朋友。

　　覃山走到林屿身边。
　　“很意外？”他听到林屿问。

　　“意外？”

　　“从刚才就看出来了。”他指的是同伴跟自己说话的时候。

　　“确实有一点吧，”覃山斟酌着说：“你平常看起来……”
　　林屿等着他的下文。
　　“没那么热情。”

　　林屿一下子笑了：“我以为你会说我不像是会和小孩相处的。”

　　“……”
　　覃山：“我可没这样说。”

　　“我平常也没说。”

　　“……哦。”

　　志愿服务活动只有一天，从早上集合开始，到晚上结束。
　　一天的时间，他们除了中午吃饭，几乎没歇过脚，即便这样，结束时每个人都还意犹未尽。

　　天空逐渐变色，仿佛被橘红色颜料晕染。
　　这里的人吃饭一向很早，偶尔能听见几声大人呼唤着嬉闹的儿童回家吃饭的声音，于是和玩伴道别，飞奔回家。

　　虽然有落寞的房子，但人不是，覃山能想象到周爷爷笑说老友棋艺不如自己的情景，想象到孩子们经常结伴去那对老夫妇的家里陪他们，出来时手中总会拿着零食，想象到小满和爷爷还有小黑狗在院里晒太阳，想象着学校的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抬头就能看见“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横幅……

　　大家淳朴又热情，团结互助的理念长在他们的骨血里，一切都很美好。
　　真是个充满希望的地方。

　　“……吴飞。”
　　“到！”
　　带队老师点完最后一个名字，确认全员到齐后，说：“今天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
　　“还想再来一次……”
　　大家走进大巴车落座。

　　覃山在中间靠窗的位置，林屿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
　　座椅还没捂热，周一鸣屁颠屁颠过来了，他手上拿着根棒棒糖，炫耀般对林屿说：“看！走的时候一个特别特别可爱的小姑娘给我的，我都要哭了，我跟你好好说说，”车上都是两人两人的椅座，周一鸣问覃山：“覃山，咱俩能换个位么？”

　　覃山原本正盯着窗外，听见周一鸣问，扭头茫然应着：“……啊？好……”

　　他正欲起身，但林屿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眼皮都没抬淡淡道：“让什么？车快开了，回去坐好。”

　　周一鸣：“……”怎么感觉怪怪的，车要走了和换座也不矛盾啊。

　　于是覃山又坐正回去。

　　他沉默几秒，直直望着前方，在车辆缓缓起步过程中忽然听见林屿问：“在想什么？”

　　“想你——”覃山本来想说“想你今天志愿活动的场景”，但刚说出“想你”两个字，发现不对劲就赶紧闭嘴了，不过现在好像更不对了。

　　“嗯？”林屿侧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覃山发誓自己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林屿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你今天跟平常不太一样。”覃山大脑飞速运转。

　　“那我今天什么样子？”

　　“就是……”覃山酝酿了一下，“就是那种很美好的样子。对大家很有耐心，很温柔，跟小朋友们说话时脸上的笑也很好看。”

　　“我平常没耐心？”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完了，越描越黑。
　　覃山刚想再解释，就听见旁边林屿笑了一下。

　　“……”好了，他知道林屿在开玩笑了。

　　覃山抿着嘴，扭头看窗外不断后移的树木。

　　林屿笑容更甚，但他确实没想到有一天有人会用“温柔”来形容他。
　　连他自己都不会把这个词和自己放在一起，然而覃山就是这样说了。林屿知道他没开玩笑。

　　他也看向窗外，跟覃山观赏同一道风景，半晌才漫不经心的说：“是么？”

　　覃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林屿是指刚才自己的回答。

　　“对啊。”

　　覃山一直都这么认为。

　　周老从椅子上起身时，林屿的手一直虚虚放在空中，防止意外发生。
　　无论是对小满还是小朋友们，总尽量展现出温和的表情，平时见他更多时候都是冷冷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
　　覃山知道，他只是面上看起来不好相处。
　　实际上对朋友很好，对周一鸣和钟源事事回应，即使两人来烦他的频率很高，偶尔还有点不靠谱，他也没有厌烦。

　　高中时他就知道林屿是个很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