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鲸鱼沉默》三更月亮

28、第 28 章

　　简一然和沈耀吃完饭后没让沈耀送他，他又怕像上次那样晚上车压的太多。简一然到家后给简则灵打电话：“在哪了？我的好妹妹？”

　　简则灵那边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她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回：“蹦迪呢。”

　　“呦，玩着呢。”简一然笑里藏刀：“40分钟，来我家。”

　　“嘿！你吓唬我？”简则灵现在抓住了简一然的小尾巴，一点儿也不害怕他。

　　简一然打开视频通话，直接走去简则灵的家，把她床上缝缝补补的熊玩偶拎在手里，去厨房开煤气灶。

　　简则灵咆哮道：“简一然！它的朋友都死在你的魔爪之下了，你敢动它我跟你拼了！”

　　“40分钟，晚一秒我就把你家点了，说到做到。”

　　“我告诉沈耀。”简则灵声音提高了几分，仿佛在为自己造势：“哥，你也太…你成年的时候他还在读小学。”简则灵嘴上不把门，又说：“这就是你今年不过生日的原因吗？哈哈哈哈。”

　　简一然笑意不减，脸上的冷漠却愈发可见，笑的简则灵头皮发麻，只听他说：“30分钟，要是没到，你直接打119。”

　　简则灵边跑边说：“我来我来！哥我马上就到，别点咱们那是居民楼。”

　　简则灵到自己家的时候，简一然长腿搭在她家茶几上，手上给小熊摆着打招呼的姿势：“跟姐姐打招呼。”

　　简则灵拿出手机给简一然看时间：“没晚，我还快了2分钟。”

　　熊玩偶脖子上围着小围巾，简一然把它的围巾解开，脖子上的针线缝的像丑陋的蜈蚣，简则灵舔舔嘴唇，小心的说：“那个……哥？把我的lucky 还给我吧。”

　　简一然手指掐着熊头，扭来扭去：“耍我是不是？”

　　“没有啊没有。”简则灵拼命摆手：“绝对没有！”

　　“你知道吗。”简一然把熊扔在一侧的沙发上：“我现在在沈耀眼里就是个精神病！”

　　简一然好不容易选出几家有格调的餐厅，吃完饭准备结账，沈耀先他付款，那眼神就像在说“好可怜的穷光蛋，为了点钱参加邪教组织”，简一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刚发了工资，就等着吃这一顿呢。

　　简则灵快跑把熊捡回来，又把围巾重新替它围上，抱在怀里摸熊娃娃的头，像在安抚：“那你就实话说嘛……我也只是帮你们推进一步……没有别的意思。”

　　“你说什么？”简一然扫过去一个冷眼。

　　“没什么没什么。”简则灵摇头，哭腔说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掺和你的事了。”

　　“妈为什么问我谈没谈恋爱？”简一然审问。

　　简则灵检查着熊玩偶的身体：“大概是你自己太反常了吧，又买新衣服，又交新朋友，没事还来我们学校转悠，过年也不好好过。”

　　“妈怎么知道我买新衣服？”简一然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自己现在穿的跟只花孔雀似的，恨不得把红绿灯穿身上，出门还做发型。”简则灵指着简一然的头发说：“看手机消息就傻笑，家里密码还换了，谁不知道似的。”

　　简一然转念问：“妈也没见过我几次呀。”

　　简则灵歉意一笑：“那个，你不是约我买衣服吗，我就提了一嘴。”她讨好似的又说：“你这确实太反常了，我估计妈也害怕。”

　　简一然目光森冷：“我像个变态吗？”

　　“不不不，我变态你也不会变态的，你只是返璞归真。”简则灵边解释边拿起桌上的水杯，用手蘸着水杯里的水往简一然头顶上撒：“把我懂事温柔的哥哥还给我，把我心中充满大爱的哥哥还给我，妖魔快退，退！”

　　“边儿去，吵死了。”简一然推开简则灵的手：“我在沈耀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他今天以为我参加了什么邪教组织。”

　　简则灵怯怯的观察简一然的眼神，觉得安全才大吐气：“沈耀现在是我活祖宗，赶快让他收了你吧。”

　　“我告诉你简则灵。”简一然眸光深黑，一眼望不到底，食指指着她说：“我跟沈耀就是朋友，你要是敢多说一个字——”

　　简则灵竖起三根手指头发誓：“我以后在沈耀面前就是个哑巴。”

　　“这还差不多。”简一然放松的坐回去：“我没时间，你去打个横幅。”

　　“什么横幅？”

　　“你们不是有什么马拉松吗？哪个傻——谁想出来的？”简一然想到这个破比赛就发烦，沈耀参加就是奔着第一去的：“还有你们学校什么体育的，就直接动手得了呗，非要跑步，关沈耀什么事？”

　　“你不会想去我们学校砸场子吧？”简则灵吓得花容失色：“我得提前告诉妈，爸最近关键时候。”

　　“我是个有素质的人，我只是去给沈耀加油的。”简一然手指在沙发沿上没规律的乱敲：“就这个——沈耀慢点跑。”

　　“这是加油的？”

　　简一然莫名笑的很娇：“嗯，别让沈耀太累了。”

　　简则灵咧着嘴看简一然，样子十分不美观：“你当初不是说他是渣男吗？”

　　简一然从嗓子眼里蹦出几个字：“我当初还说咱们一家四口同归于尽呢。”

　　简则灵立刻捂住嘴，她想安文佳错了，简一然不是长大了而是把暴虐的一面藏起来，藏起来不代表消失，这比从前更吓人。

　　从前的简一然至少让别人有心理准备，而现在的简一然伪装的特别好，爱护妹妹，听父母的话，对朋友友善，把谁都骗过去了，但他就像藏在水中的鳄鱼，等待时机一击毙命。

　　简一然请假，骨科主任们聚在一块商量，好说歹说，头些天他还主动要求值夜班，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给他放了一天假，搞得骨科没有简一然就转不动了一样。

　　校内马拉松人特别多，门卫要查学生证，已经四月中旬，简一然特意穿的青春洋溢，拿着简则灵给他的学生证大大方方走进青北。

　　没走到起点就听见一群喊加油的，耳尖的听到沈耀的名字，简一然快跑两步看见沈耀。

　　沈耀和一样参加21km 半程跑的人站在紫色的立体龙门架下，他穿着学校统一定制的短袖，下半身配了一条浅灰色的运动长裤，抬起手腕看时间。

　　简一然心跟着一颤，沈耀这个动作就是抱着拿第一的决心去的，时间观念强，行动力自然也强。

　　简一然去到沈耀边上小声说：“累了就走走。”

　　阳光刺眼，沈耀侧头的时候抬手挡着额头说：“不比赛麻烦让一让。”

　　“累了就走哈——”简一然指着远处的医务室老师说：“他们都在，多吓人啊。”

　　“那是硬性要求。”沈耀把手放下，不看简一然。

　　起点在南门，途径图书馆、西体育馆、理学馆……反正在简一然看来得把学校全跑遍了再回到南门。

　　路两边都是各式各样的旗子，简一然还想啰嗦两句，就听路边的人对沈耀喊：“沈耀！我们看好你！加油跑！为咱们争光！”

　　话毕，好几个摄像的对着沈耀‘咔嚓咔嚓’一通拍，然后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支啦啦队，像热血女高似的又喊又跳的让沈耀加油。

　　“就一个校内马拉松至于吗？”简一然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们为什么要给你加油？”

　　沈耀睨他一眼：“舞蹈队的。”

　　简一然追问：“舞蹈队的为什么要给你加油？”

　　“你想穿成那样加油？”

　　简一然半眯了眼睛笑：“我就问问，那你们学校那么多人，有可能是别的队的，你怎么知道就是舞蹈队的呀？是不是跟她们特别熟呀。”

　　“跟你有关系吗？”

　　简一然不安问：“我们不是天下第一好吗？”

　　沈耀勾唇笑下，毫不犹豫的说：“现在不是了，让一让。”

　　“你骗人。”简一然轻哼一声：“我们就是最好的。”

　　“哎哎哎，那个大高个，马上要开始了，退到边上去。”不远处的裁判对简一然喊。

　　“你慢点跑哈，跑累了就歇歇，你要真喜欢第一那个奖牌，我回头送你十个。”简一然轻拍沈耀的上臂嘱咐。

　　简一然退到边上，裁判“开始”口令一响，所有人都往前冲，简一然刚要喊‘沈耀慢点跑’，就被啦啦队的声音盖过了“沈耀沈耀，青北荣耀，勇夺第一，为系争光。”

　　简一然挠了下耳朵，骑着路边的自行车去五公里的补给站等沈耀，简一然有人脉，简则灵负责发放补给。

　　简一然到的时候，还没人跑来，简则灵一看见简一然就把手中的纸袋子给他，简一然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夸道：“要么说是我妹呢，就是细心。”

　　简一然把路边立着的‘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的牌子撤下，换成‘沈耀慢点跑’，一只手拿着‘跑累了就休息’的小旗子等沈耀。

　　刚站两三分钟，有个运动男过来拍着简一然的肩膀诧异问：“我靠哥们，你跟沈耀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这主意好，扰乱他心态是不是？”

　　简一然还没想好怎么回，刚才起点的啦啦队女生过来了，看见简一然的手上拿着的旗子，小声嘀咕：“他们体育部也太坏了，那人长得挺好，怎么做事这么歹毒。”

　　运动男拦过简一然的肩膀小声说：“沈耀撬你墙头了？”

　　简一然清了清嗓子，回他：“他总撬人墙头吗？”

　　“那可不？本来我们部就没几个女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喜欢他那种的。”运动男用拳头碰了一下简一然的心口说：“哎你哪个系的？”

　　“跟你一个系的。”

　　“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我都见过你。”简一然临危不惧：“你忘了上次期末考试，你还借我橡皮呢，我还没谢谢哥们你呢。”

　　运动男皱眉想了几秒，然后舒展眉头应和：“哎呀那都是小事，谢什么——你平时是不是总在外面训练呀。”

　　“对啊。”简一然晃着手里的旗子说：“这不刚回来吗。”运动男接过简一然手中的旗子：“放心吧，肯定跑不过咱们，咱们可都是专业的，金牌都拿过几块了。”

　　简一然一言不发，更加担心沈耀，往远处看，沈耀遥遥领先，他之前还有四五个男生，简一然丢下运动男在补给站前等沈耀。

　　沈耀在补给站停下，接过简则灵递给他的一次性水杯，简一然殷勤的问：“累吗？是不是跑的太快了？五公里跑了25分钟，你要参加奥运会啊。”

　　简一然刚说完，沈耀前边的男生说道：“25分钟还参加不了奥运会呢。”说完，他继续跑。

　　沈耀脸颊红红的，看着简一然怪心疼的，又说：“累了就走会吧。”

　　沈耀抬起下巴看路边的立牌，说：“撤了。”

　　“你慢点跑。”简一然刚说完，看台上站着的运动男就对沈耀挑衅的喊：“啊对啊沈耀！跑累了就别跑了！别累坏了。”

　　一旁的啦啦队开始加油，沈耀耳边像三重奏似的，他把纸杯放在桌面上，继续往前跑。

　　简一然觉得沈耀吃了秤砣铁了心，跟他保持两三米距离，在路边陪着他跑，沈耀也不看他，专心跑他自己的路。

　　跑了没一会儿，他们系的冯建骑着自行车在路边慢悠悠跟着沈耀说：“耀哥，咱系到五公里那有一半吃上席了，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沈耀对冯建点下头，简一然不乐意了，停下说：“你怎么不跑？”

　　“我跑不动呗。”冯建刹车说：“哎你谁啊？你是不是五公里体育部砸场子的那个，我说你们也太损了吧？怎么那么怕沈耀拿第一啊？”

　　沈耀跑了会才发现简一然没了，喘着气回身看简一然，就发现他和冯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然后简一然转头看见沈耀在看他，撂下冯建往沈耀这边快跑。

　　沈耀本来有力气，看见简一然立的牌子还有力气心里边笑，可冯建一说完话，沈耀瞬间泄了劲，他要一直盯着第一的那个人，那人是专业运动员，平时五公里16分钟，今天和沈耀差不多一样用了25分钟，明摆着在玩，沈耀喘的很厉害却要拼命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他却一点事都没有。

　　要超过他靠体力和毅力，沈耀的体力和他差的远，只剩毅力，可这毅力为了什么呢？为了别人的面子。

　　“你别搭理你同学，都有病，他跑不动让你跑。”简一然语气颇不友好。

　　“我从不半途而废。”沈耀说：“我一定会跑完的。”

　　“那我陪你跑，你跑累走走，别再跑那么快了。”简一然后边的话声音特别小，可还是被沈耀听见了：“你都不心疼你自己吗？”

　　“你明天不上班？”沈耀直着身子问。

　　“上班。”

　　“你去终点等我吧。”沈耀丢下句话继续跑：“你影响我跑步。”

　　简一然跟了几步，可又怕真的影响沈耀，跑步说话会让他难受，转身想回终点，犹豫着还是没走，离沈耀50米远的距离跟着他，保持一个不被他发现的距离。

　　简一然发现沈耀跑的和平时两个人训练的幅度一样，到补给站还会适当休息，沈耀到终点拿了一个第8名的好成绩。

　　沈耀取了奖牌和证书，转身看见简一然招手对他笑，他一脸的热汗，明明沈耀告诉他不要跟，简一然在手术室有时一站就是一天，如果明天运气不好还有手术，他怕简一然的腿废了。

　　第八名于沈耀数不清的比赛中排不上名，可奖牌拿在手里比以往的都要沉，这不是他刻意考砸的坏成绩，而是随着自己的脚步跑出来的，也不是为了回报谁报复谁，就是心疼自己跑出来的成绩，第八名跑着不累，跑步后像以往每一次的运动一样，身心舒畅。

　　简一然和沈耀差七八十米的距离，简一然小跑过去找沈耀，跑到一半就见沈耀拿着奖牌对他晃一下，他笑了，笑的和从前都不一样，从前他也笑，只是幅度不大，现在沈耀的眼里漾出笑意，笑意浮上眉眼，笑容又扩大了一些，能看见他漏出上排整齐的牙。

　　猝然，简一然的世界地震了，原来爱情来临时的感觉像地震。其实会有地震前兆，他过分执着、过分上心、过分心疼，可到底不是地震。这一刻简一然认定这场大地震使他一无所有，震毁了，不存在灾后重建，一场名为沈耀的地震把他的所有都带走了。

　　他不知道哪天开始有这样的情愫，许他就是贱的难受，越难拿到的东西越想挑战，许是他看出沈耀的言不由心，看懂他的脆弱，崇拜他的坚强，又或者是第一天见到沈耀，他就是简一然想象中美好样子的化身，他也不知道，日积月累，算是吧，也无所谓了。

　　“饿吗？一起吃饭？”简一然跑到沈耀的身边问。

　　简一然又认为，地震是天灾，他不能人为的操控，要等它亲自降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