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菜朋友·修车工的追妻日记》普忒头泥

47、韩伯母

　　欧曼眉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从小就有严重的洁癖，甚至不夸张地说，在他眼里，不相熟的人稍微站得离他近点，他都觉得那一小片范围内的空气都是脏的。
　　当然，得益于韩泽文从小就接受的西式精英教育，使得他忍耐的阈值提高到了一定范围，能够很好地在外人面前游刃有余地掩饰自己的嫌恶与反感。
　　但这仅仅限于在他的私人领域之外。
　　在他的专属、隐秘的私人领域，除非经过他的首肯，否则他是绝不容许别人私自入侵的，其中也包括最亲近的家人朋友。

　　但是现在……
　　欧曼眉默默打量着面前这位陌生青年。
　　青年身上穿着围裙，小臂上还有几道匆匆赶来开门而未来得及洗净的面粉印。
　　“请问您是？”江赦疑惑地问。
　　门口的女士身上是一套知性的套裙，饰以温润的珍珠耳饰，妆容淡雅。

　　江赦看向对方手中提着的精致黑色小提箱，记起似乎昨天晚上文哥似乎打了个电话请了个人来调琴，恍然大悟道：“您是来调琴的吗？”
　　欧曼眉看了一眼手里全球只有三只的限量版包包，诧异地挑眉。
　　不知道这个包的那位知名设计师看到自己的得意作品被人认作工具箱会作何感想。
　　但仅在心底为设计师的心血唏嘘三秒，欧曼眉就眉眼带笑地承认下来：“是我。”
　　“不好意思，因为上次来的不是您，所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江赦抱歉地解释，“请跟我这边来。”

　　上次？调琴一般半年一次，看来青年住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欧曼眉想。
　　见欧曼眉没动，江赦猜想她可能是第一次过来，不知道拖鞋放在哪，于是便蹲下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家居鞋，放到她跟前。

　　他带着“新调音师”绕过彩绘水纹玻璃隔断，走过空旷的客厅，去往琴房。
　　“韩先生不在吗？”没见到自己的儿子，欧曼眉好奇地问。
　　“他还没醒。”
　　江赦手刚搭到门把手，忽然想到琴房隔音的问题。
　　事实上，韩泽文家的琴房的隔音效果好到就算在里面放烟花，只要把门轻轻一带，外面就一点声音也泄不出来。
　　但江赦并不清楚这件事，所以他开始为长达一小时的调音会不会把正在睡觉的人吵醒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他踟蹰片刻，尽管不太礼貌，但还是对面前这位女士冒昧提出了晚一些调琴的请求。

　　“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今天只接了你们这一单。”
　　欧曼眉整了整披肩，把“工具箱”放在茶几上，观察了一会自家儿子新换的沙发，确认上面“一毛不染”后，泰然自若地在上面坐下。
　　既没有问为什么要等，也没有问要等多久。
　　江赦为欧曼眉倒了杯水。然后回到厨房继续刚才未完成的早餐。
　　他把蒸好的南瓜麻利地切成块，加纯牛奶绞打成泥状，又将煮熟的糯米小丸子细心地过一遍凉白开，铺在南瓜羹表面。

　　“你好像很会做饭。”
　　原本在沙发上的调音师不知何时走到了岛台前，“现在每天早上都是你做吗？”
　　“基本是。”
　　难怪家里阿姨说文文好久没让她过来送饭了，欧曼眉心想，原来另有他人承包了儿子的早餐。
　　“你住在这多久了？”

　　江赦很奇怪一个初来乍到的调音师为什么要问这么多主人家的私人问题，但对方是比自己年长很多的长辈，也不能假装听不见。
　　“没多久。”

　　见青年不正面回答，欧曼眉也没有气馁，继续套话：“你们是什么关系？”
　　江赦皱眉，此时心里已经有些嘀咕，但出于礼貌又没有对这位没有分寸的女士申明自己的不满，他避开这个问题，将自己的那份早餐推给对方，企图用吃的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这么早过来，您还没吃早餐吧，不如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欧曼眉一点也不见外地笑纳了。
　　青年做的是南瓜牛乳小丸子，是一道工序很不怎么复杂的甜点，南瓜羹香甜绵密，糯米丸子也是早上现搓的，分外q弹。
　　可惜一碗甜点并不足以锁上她的话匣子，她优雅地擦拭嘴角，继续问道：“味道真好，你是做厨师的吗？”
　　就在江赦面上一僵，犹豫要不要再煮一份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妈？”韩泽文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欧曼眉狗毛过敏，没有特殊情况一般是不会亲自来这栋房子找他的。
　　“妈？！”江赦讶异地重复了一遍。
　　欧曼眉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盯着江赦。

　　江赦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什么，马上闭上嘴。
　　然后欧曼眉直勾勾地盯着青年回答了儿子的疑问：“小薛说今天送Alfie 去做美容，我就顺便来看看我的宝贝儿子在干嘛。”
　　江赦神经一下绷紧，原本放松的腿瞬间并紧，如同站军姿一样，手紧张地十指交握，他自知失言，忙改口道：“阿姨，您好，我叫江赦，是文哥的…嗯男……”
　　“男朋友。”韩泽文替他回答。

　　他刚才还因为对方问太多私密问题而顾左右而言他。
　　态度也不和善，让她一个人单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
　　甚至，他竟然给文哥的妈妈喝白开水。
　　“阿姨，您要喝茶吗？”江赦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我早上不喝茶。”
　　江赦将余下那份甜点轻轻放到欧曼眉面前，诺诺道：“那要再用一份甜点么？”
　　欧曼眉看着眼前这份新的这份南瓜羹，明显比上一份用料更足，分量更大。
　　桌上最后一份早餐被推给了其他人，韩泽文蹙眉道：“我呢？”
　　“我再给你做。”江赦小声道。
　　“可是我已经饿了。”韩泽文很不满。
　　“很快。”江赦更小声了。

　　欧曼眉看着两人打情骂俏地咬耳朵，笑意更深了：“没关系，我吃不下了，让给文文吃吧。”
　　“妈妈，这本来就是我的。”韩泽文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餐。
　　猝不及防地见了家长，江赦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进入了备战状态，身板直得像棵松柏，他努力在未来丈母娘面前表现得自然得体，可靠稳重。

　　韩泽文吃完爱心早餐，高抬手露出戴着表的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提醒岛台旁屹立的松柏：“已经九点了，你今天不是要跟朱敬去拉赞助吗？”
　　察觉到欧曼眉的目光扫过来，江赦手心都冒出冷汗，镇定道：“没关系，可以改天去。”
　　“你昨天不是还说那个客户很难约？”
　　“不难约。”江赦嘴硬道。

　　自己说话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使过？韩泽文汤匙柄轻敲了敲餐盘边缘，吸引了全身贯注盯着青年打量的欧曼眉。
　　“有事情就先去忙吧，没关系的。”欧曼眉善解人意道。
　　欧曼眉发话，江赦忙不迭脱了围裙，洗了手，走了两步，又后知后觉回来朝欧曼眉鞠了个躬，快步往门口走。
　　“等等，等等！手机没拿。”韩泽文叫住他。
　　已经冲到玄关的青年只好顶着二人的目光尴尬地返回来。
　　韩泽文拉住他的手，大拇指在他颤得有点厉害的手心摩挲，柔声道：“等会事情谈完给我发个消息。”
　　江赦是很乐于在外人面前展示他与文哥的亲密关系的，但毕竟是在文哥的长辈面前，少不得多了几分拘谨，他不太适应地回握了一下，轻声回了句好。
　　然后假装没看懂韩泽文的手势转身就走。

　　“……”
　　韩泽文失望地坐回了沙发里，忿忿道：“妈妈，都怪你，我的早安吻没了。”
　　“这也能怪妈妈呀？”
　　“人小江都紧张得同手同脚了，您说您过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还有，您怎么还骗人一份早餐呢？”
　　欧曼眉笑了笑，道：“这小孩挺好玩的，一进门就把我认成来调钢琴的。”
　　韩泽文看了眼妈妈身上杏色披肩和同色系的针织连衣裙，确实算是她一年之中最低调的装扮了。
　　“今年岱山大学法学院院长又请你去开讲座了？”

　　“是，比往年提早了一个月。”
　　自从几年前欧曼眉从云川合伙人的位置退下来，担任岱山大学的法制副校长，欧曼眉每年都会为大一入学的法学生开一场法学学习方法论的指引和勿忘赤子初心的鸡汤讲座。
　　“上次的伤好得怎么样？我听杨医生说你没让他过来。”

　　“没事，都小伤，”韩泽文露出光滑的手臂，上面已经看不见一丝痕迹，“江赦帮我涂过药了，就没叫杨医生过来。”
　　欧曼眉放下心，注意到还是一身睡衣的儿子，手腕上已经戴上了一块表，阳光下的表盘颜色比灯光下多了一份清透，如同一块价值不菲的玉。

　　“新买的表？”
　　韩泽文炫耀地露出手腕，“他给我买的。”
　　他今天并没有外出的计划，是醒来的时候突发奇想，特地绕去衣帽间戴上的，只为了看看江赦开心的表情。
　　“现在你真是三句不离他，就是为了他才和家里闹成那样的？”欧曼眉认出这是某个品牌新出的款，虽然便宜，但是由于限量发售比较难买，审美过关。
　　也算是有心了。
　　起初她对韩泽文这个神秘的小男朋友印象很差，以为是他是个教唆着儿子与家里闹掰的祸水。
　　但今日一见，青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勤恳细心，朴素实在，对陌生人也是礼数周全，不会拜高踩低。对自己的儿子处处周到，体贴爱护，关键是攀上个有钱的男朋友，周末他还要出去工作，不是那种依附于儿子的菟丝花。
　　既然儿子非要找男朋友已成既定事实，对方这种类型的男孩子，她是可以接受的。

　　“挺精神的小伙子，人也挺不错。”欧曼眉真心道。
　　“那当然了，你儿子看上的，能差吗？”
　　“真就这么定了？”
　　韩泽文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道：“是。”
　　欧曼眉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儿子，她从小就千般疼爱，也知他虽嘴上爱跑火车，但是若非认定的事他是不会随意许诺的。
　　她沉默了片刻，妥协道：“你爸爸那边，我会慢慢去帮你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