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夏》刀上漂

16、绝地求生

　　阴阳脸豚鼠躺在她的手心，一双滴溜黑的眼珠惊恐地瞪着她，这么个丑陋的小玩意儿，迟渊为什么这么喜欢养？

　　“吱—吱？”
　　安意试探着喊了一声，真是个诙谐的名字。

　　果然豚鼠也知道此人来者不善，没给她一个好脸，安意又拨弄了一下它背部的毛。
　　好吧，她漫不经心地承认，这家伙的毛倒是挺顺的，摸上去很舒服。

　　门咔哒一声，被人推开了，房间的主人站在门边看着她。

　　安意抱起豚鼠，挥舞着它的小爪子，冲他打招呼：“嗨，小朋友，你的初次约会怎样？”

　　“我不是什么小朋友。”
　　迟渊瞪她一眼，抄起那只可怜兮兮的豚鼠，把它放回了笼子里。

　　“你为什么在这儿？”
　　“等你回来看电影，”安意无聊地转动屁股下的电脑椅，她的腿搁在书桌上，这让她注意到该涂脚趾油了，上面的红漆都掉的差不多了。
　　“今天看什么？”
　　“《诺丁山》。”
　　“几几年的？”

　　“1999年，”注意到男孩儿脸上不屑的神色，安意忍不住道，“不要那么浅薄，好的电影是红酒，历久弥香，况且这也算不上老片。”

　　“对我来说算是。”

　　又拿年纪说事，00后的了不起啊？安意翻个白眼，忽然想起来问他：“你还没说你的约会怎样？”

　　“我牵了她的手。”
　　“不错，”安意微微一笑，“感觉如何？”
　　“她的手是热的，后来还出了汗。”
　　“是紧张吧？”

　　安意大笑，还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在指导两个孩子谈恋爱，看来她在这里实在太无聊了，既然现在手也牵了，或许该进入下一阶段的教学了，比如教教迟渊怎么接吻，她决定要慢慢来，她可不想看到迟渊晕过去，同时还要找个隐秘点的地方，这栋房子肯定不行，不然如果迟渊真的晕过去了，她只能这样跟张琼解释，是她打晕了他。

　　“你明天要做什么？”
　　“长跑。”
　　“我知道，这不是你每天都要做的事么？”

　　迟渊每天早晚各一次长跑，只要不下暴雨，雷打不动，安意从没见过比他还有恒心的人。

　　“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应该会和电线、马国强去网吧开黑。”

　　安意想起他那两个朋友，一个憨厚老实、戴眼镜的胖子，和一个贼头贼脑的瘦子，他们三个站一排，尤其是迟渊还站中间的时候，像极了一个“山”字。

　　“你介意带我一起吗？”
　　“你要去？”迟渊脸上掠过一丝意外，“你去干什么？”

　　找个隐蔽的地方，教你接吻，小傻子。

　　“打游戏。”
　　“你会打游戏？”迟渊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个三角脑袋的怪物。

　　安意很想翻个白眼，她当年在网吧里通宵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跳皮筋呢。

　　“我当然会打。”
　　“你玩的什么？绝地求生？还是英雄联盟？”
　　“穿越火线。”

　　迟渊明显愣了一下：“呃……这个我没玩过，不过你可以教我。”
　　安意默了一会儿。

　　什么叫代沟？这就是代沟，00后的都开始玩儿吃鸡、王者荣耀了，她还在玩这种十几年前的老游戏，简直流下了时代的泪水。
　　“先看电影吧。”她转移了话题。

　　迟渊打开电脑，搁在腿上，安意靠在他胸膛上，男孩的身体僵硬似大理石，但忍着没有推开她。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安意指着电脑屏幕。

　　“快看，这是我最爱的片段。”

　　电影里，男主不小心把柳橙汁泼到了茱莉亚·罗伯茨饰演的大明星身上，他把她带回自己家，让她清理衣服，等她提出告辞时，男主为了挽留她，说要请她喝杯茶，遭到女主的拒绝后，他又不断地问她，要不要喝咖啡？橙汁？矿泉水？或者吃点蜂蜜杏仁？

　　女主通通说了“No”。

　　然后他又莫名其妙地解释起来，蜂蜜杏仁吃不出杏仁味，只有蜂蜜味，如果人们想要吃出蜂蜜味，直接吃蜂蜜好了，他甚至拿出了一罐真正的蜂蜜，问女主要不要吃，要吃就送给她。

　　女主再一次坚定地说了“No”。

　　“你是不是习惯对人说‘不’？”
　　茱莉亚·罗伯茨偏头思索了片刻，然后说：“No。”

　　提起《诺丁山》，很多人都认为，经典台词是后面女主那段真情告白，她在男主面前哭着说，名气是虚无缥缈的，我是一个大明星的同时，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站在一个男孩面前，请求他爱她。

　　在安意这里，却觉得这段挽留之语才是全片最佳，也许是休·格兰特把那种突然见到女神的慌张演的太传神了，笨拙的姿态里，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真的会有女人喜欢这种笨人吗？”迟渊在她头顶问。
　　安意：“看脸”
　　“……”

　　“肤浅。”
　　安意笑：“这是真实。”

　　电影落幕，迟渊将发麻的胳膊从她身下抽出来，选择退出播放器。

　　“怎么样？”
　　“还不错，一个梦幻的爱情故事，”说到这儿，他停顿片刻，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扭头对安意说，“我发现，你更喜欢看爱情电影。”

　　安意一愣，眉头皱起来。
　　“没有的事，我什么电影都喜欢看。”
　　除去恐怖片。
　　“可你——”

　　话没说完，安意就听到门把手被扭动的声音，脑子还没发出指令，身体就率先做出了反应，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她迅速滑下去，缩进了被子里。

　　“姐！”迟渊的语气里充斥着不满，“你能不能学会先敲门？”

　　安意躲在被子里，先是听到门被人没什么诚意地敲了三下，接着张琼狐疑地问：“你在跟谁说话？”
　　“我没跟谁……吱吱！我在跟它说话。”

　　张琼“哦”了一声，又问：“你看见安意了吗？”
　　“啊？什么？我不知道……”

　　迟渊前言不搭后语，明显慌乱起来，安意只好揪了他一根腿毛，警告他镇定点，别被张琼看出马脚。

　　“我是说，我没看见，她没在她房间里吗？”
　　“没有，”张琼说，“我去她房里找过了。”

　　安意在迟渊的大腿上写下一个“WC”。
　　“那……她可能在洗手间，要不你去找找？”

　　提出这个建议后，张琼并没有急着回答，安意只能痛苦地等待着，被子下，她的腿几乎没法伸直，只能不舒服地蜷曲着，她怕一伸直，脚就露出去了。

　　一米九多的弟弟，被子里忽然伸出一只36码的小脚，这画面实在太恐怖了，安意简直想都不敢想，她脑补着张琼走过来，一把掀开被子的画面。

　　妈的，像她这种重度弟控，一定会二话不说，直接冲下楼去拿菜刀，然后把她乱刀砍死在床上。
　　就当她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血腥的时候，张琼说话了。

　　“你觉得……我要不要跟安意道歉？”
　　安意一愣。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还是我和她第一次闹别扭呢，刘旭刚刚教育了我一顿。阿渊，你觉得呢？是我的错吗？我只是想去看个电影，嗯……她不想去，可以跟我好好说的呀，她那么直接走掉，让我在你们面前，在妙妙面前，很没面子的……”

　　她像个祥林嫂般地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安意却在她的说话声中，突然走起了神，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张琼时的情景。

　　那时她考上S大的研究生，她爸要在校外给她租一套公寓，房子都看好了的时候，安意又突然反悔，理由现在也记不起来了，好像是类似于房东不允许养宠物这种原因，虽然她也没有宠物要养，但她不喜欢那个老女人的口吻，好像她就是上帝。

　　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还是退了房子，并很快将她爸打来的租金挥霍一空，那时候的她，逆反心理很严重，常常干出这种混蛋的事。

　　谁知道她爸知道了这事，大发雷霆，搞起了经济制裁，宣称除了学校的住宿费，不会再给她任何租金。
　　其实那点钱对他来说，真的零头都不算，他只是借一个机会，挽回做家长的颜面。

　　这么多年，安意都习惯了，她爸一旦意识到，她有多么不成器，就悬崖勒马加紧管教，直到公司的事情又多起来，他无暇扮演严父了，只能口头教育一下，就赶紧投入工作，任由女儿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继续不成器下去。

　　安意满心等着她爸这一阵抽风过去，警报解除，谁知她爸这次竟然是来真的，在每一个狐朋狗友的家里都借住过后，她无奈举旗投降，搬进了学校宿舍。

　　搬进去的那一天，她心情很不爽，尤其是在那该死的被单怎么套都套不好的时候，蓄积的怒火爆发了，她气得破口大骂、猛踢床板。
　　张琼就在这时候推门进来，她刚从校外吃完午饭，手里还捧了一盒菠萝蜜。

　　她被安意的狂躁吓得不轻，还以为她是什么不法分子，在弄清楚她只是因为床单在生气后，这个女孩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然后她主动帮安意套被子，并让安意在她的床上坐着，吃她买来的菠萝蜜。

　　因为那一盒菠萝蜜，张琼成了她唯一真心相待的朋友。

　　安意躲在被子里，脸颊突然似火烧了起来，她知道那不是热出来的，而是听到了张琼的话，她很惭愧。
　　她总是有搞砸一切的能力，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心情不爽了就走，却没想到留下来的人会有多尴尬。

　　“唉，”张琼又叹了一口气，“不说这些了，我还是跟她道歉去吧。”
　　安意猛地一惊，连忙在迟渊腿上写下“明天”两个字。

　　“现在吗？这么晚了，明天再去说吧？”他很准确地接收了她的意思。
　　张琼：“是吗？那好吧，你早点睡，别玩儿电脑了。”

　　接着“啪嗒”一声，房门被关上了，过了几秒钟，确保张琼不会再回来了，迟渊才一把掀开被子，露出安意红彤彤的脸。

　　“看来，我们以后要锁门了。”
　　他心有余悸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