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药三分毒》清涑酒

147、Chapter 147

　　但在这个男人的字典里，又怎么会有理所应当这个词呢。

　　周德旺转动视线再次看向坐在对面的苏药，传闻他听过很多，却还是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丫头在沈回秋跟前的分量。

　　苏药刚好也看向他，笑着举杯道，“周主任，别光自己喝，今天难得咱们师生重聚，我敬您一个，不过只能以牛奶代酒了，您别介意。”

　　周德旺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当初也是气得狠了，脑子一抽，愣是在校门口放了两挂二踢脚，像送瘟神一样把人送走，是一点面子没给这丫头留。

　　偏偏世事难料，天意弄人。

　　苏药忍不住感慨，“当初还以为这辈子都毕业无望，没想到一转眼我毕业也有半年了。”

　　周德旺没吭声。

　　总有人说他太轴，做事不留余地，容易得罪人，他还不服，现在才明白被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砸了脚的滋味。

　　他这次来是做足了豁出这张老脸的准备，不管苏药说什么，他都认。

　　不光是为了赵俊，也是他该着的。

　　苏药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怀里的小猪，“想想改毕设那会儿，真的是每天都很抓狂，但是有一天，我突然在书上看到了一句话，大概意思就是，这人啊，凡事最怕的就是自乱阵脚，遇事先得想办法解决它，老天若是给你留了出路，试得多了总能找到，老天若是非要让你无路可走，那再着急也没用，又何必为难自己，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身边的男人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

　　苏药戳猪的手指一顿，转而借着桌布的遮挡戳在了男人的胳膊上，这个时候安静看戏，不许拆她的台。

　　许唯倒是若有所思，“确实很有道理。”

　　苏药笑，“您觉得呢，周主任？”

　　周德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一口的喝。

　　在坐的几人，许唯要开车，赵俊不会喝，苏药和沈回秋是不能喝，但周德旺还是执意带了一瓶白酒，也不怎么吃菜，一个人闷着头喝，越到后面喝得越凶。

　　眼瞅着这一杯也见了底，周德旺终于开口，“你想说什么？”

　　苏药示意许唯拿走了周德旺手边的酒，又伸手找服务员要了一壶茶，“我想说，您该吃点菜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解决问题。”

　　周德旺抬起眼，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起苏药，和毕业时并没有太多改变，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没有野心，也没什么上进心，仿佛对什么事都无所谓。

　　即便再来一次，他仍然不看好她，但他知道，对这个学生，他是真的看走眼了。

　　周德旺狠狠的皱了下眉，想去拿酒杯，才发现已经空了。

　　许唯顺势将一杯茶塞进他手里，“苏苏说的没错，从早上您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苏药递给许唯一个赞许的眼神，又看向另外一边的赵俊，“愣着干什么，给你们周主任夹菜啊。”

　　赵俊这才恍惚着回过神。

　　周德旺看着手忙脚乱的赵俊，最终露出一抹苦笑，“你既然能认出赵俊，想必这件事也都知道了，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就是想见沈先生一面，没想到沈先生愿意赏脸来赴宴。”

　　沈回秋垂着眼，始终慢条斯理的吃着菜，仿佛压根没听见有人提起他。

　　周德旺握紧手里的茶杯，看向沈回秋，“我知道钟劲生已经来找过您，我本不该再来打扰，但现在能帮赵俊的只有您了，沈先生，我恳求您能给赵俊一个机会，我可以用人格向您担保，赵俊绝对做不出抄袭这种事来。”

　　苏药惊讶，竟然能让周德旺用人格担保。

　　虽说她刚才多少也猜出来一些，但猜出来和亲耳听见还是不一样的。

　　沈回秋终于放下筷子，“证据呢？”

　　周德旺摇头，“没有证据，那张设计稿确实一直放在我的柜子里，我怕节外生枝连密码都换了一个，只有我和赵俊知道，按说没有可能落在外人手里，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赵俊动作一顿，刚夹起的菜又落回了盘里。

　　苏药没错过他低头的瞬间，眼中的躲闪。

　　沈回秋挑眉，“口说无凭，我为什么信你？”

　　周德旺狠狠的抹了把脸，“我知道。”

　　知道，但是毫无办法，就像他说的，他没有证据，甚至现在所有的证据对赵俊来说都是不利的。

　　他曾私下和钟劲生提过。

　　一开始钟劲生还想着查一查，但后来舆论闹起来钟劲生就不想再查了，一方面是周景义给出的证据很充分，设计稿一直在他的柜子里，是他亲自保管的，连他都没办法反驳，更何况是别人，另一方面也是怕落人口实，让人觉得他们是为了学校的声誉故意助纣为虐。

　　与其再做这些多此一举的事，倒不如想想办法，怎样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钟劲生从头到尾想的都是保住学校的荣誉。

　　而他想的，是该如何保住这个行业的未来，他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有多卷，为了资源，为了人脉，明争暗斗。

　　也深知现在这个行业的水有多深，没点人脉几乎寸步难行。

　　可以说这是一种很畸形的现象，没人再肯踏踏实实的做事，反而一门心思的想着投机取巧，他自问并不是个多高尚的人，他只是不想看着这个行业在他们这一代的手里彻底没落。

　　他来这一趟是背着钟劲生的。

　　钟劲生在这儿碰了一鼻子的灰，回去之后便警告他不许搞小动作，更不许自作主张的再来找沈回秋，生怕真把人给惹恼了

　　他来时就已经做好了丢掉饭碗的准备，如果他能留给下一代的注定只是这样的局面，那他宁愿就此解甲归田，从此避而不闻。

　　他在赌，赌沈回秋也和他一样，不愿意看到这个行业就此没落，只要沈回秋存了这样的心思，就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理。

　　然而对面的男人只是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我这人，向来只看证据。”

　　周德旺脸色很难看，却也明白，他终究还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理想化了。

　　场面一时间有种难言的尴尬。

　　身为当事人的赵俊始终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许唯难得皱起眉，“赵俊，你也说两句，这是你的事，不能什么都指望周主任替你出面。”

　　赵俊顿时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些，吭哧好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周德旺怒道，“我来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就这一个机会了，错过了没人还能帮你，你前途到底还想不想要了？”

　　赵俊缩着肩膀依然没吭声。

　　周德旺指着他，直喘粗气，“你个孬种，你自己都不争取，你还想让谁给你争取。”

　　许唯只能先劝周德旺。

　　苏药趁机看了眼继续吃菜的男人。

　　沈回秋侧头回了她一个眼神，看不出太多情绪，却也没有想象中的不耐烦。

　　于是苏药心里有了谱，把暖烘烘的小猪往男人怀里一塞，又盛了一碗手擀面，起身放到周德旺面前，“周主任，您先消消气，吃点东西。”

　　周德旺摆手，“我哪里吃得下。”

　　苏药故作无奈的叹口气，“合着我说了这么半天您是一句没听进去。”

　　周德旺一愣。

　　许唯却秒懂，赶紧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周德旺面前的碟子里，“吃饱了才有力气解决问题，您不吃东西，搞坏了身体，谁还能替赵俊主持公道。”

　　苏药点头，“还是许学长贴心。”

　　周德旺瞪她。

　　苏药耸肩，“要么您现在把面吃了，吃完我们再继续谈，要么我现在就带沈院长走，至于您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沈院长我就不敢保证了。”

　　这次她成功换来两个眼刀。

　　苏药有恃无恐，“您选一个。”

　　周德旺黑着脸和她对视几秒，最终忿忿的拿起筷子。

　　气归气，他终归是不敢拿赵俊的前途开玩笑，他是不知变通，但不是傻，苏药说吃完再继续谈时，对面的男人什么反应都没有，摆明是默认了。

　　能谈，就还有希望。

　　但凡有一点希望，他也不能放弃。

　　苏药满意，“这才对嘛。”

　　说完一巴掌拍在了赵俊的脑袋上，“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当鹌鹑了，陪你学姐出去买个烤红薯去。”

　　赵俊茫然的抬起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苏药问，“不乐意？”

　　赵俊这才慌忙摇头，起身时险些被椅子腿绊倒，等他好不容易跟着苏药出门，脸都红了大半。

　　苏药看着来往的人流，故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木讷成这样，我要是你女朋友我也甩了你。”

　　余光里，赵俊猛的咬住嘴唇，刚才还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的脸迅速的褪去了血色，只剩惨白一片。

　　苏药没理他，一马当先的朝着马路对面的摊贩走去。

　　新鲜出炉的红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苏药往摊位前一站，直勾勾的瞅向赵俊。

　　赵俊不明所以，“干——干嘛？”

　　苏药毫不掩饰的翻个白眼，“你说干嘛，付钱呗？”

　　好在这小男生木讷归木讷，但是挺听话，也没问为什么，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扫了码。

　　苏药挑了个最大的，掰了一半递给他。

　　赵俊没接，苏药也没勉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一边吃一边烫得直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