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鲸鱼沉默》三更月亮

24、第 24 章

　　沈耀回到家想起简一然明天上班的事，给他发微信问他几点去医院，谁知简一然和他聊神庙逃亡，4399小游戏，说这是00后的回忆。

　　沈耀想，能聊出这种话题还不足以证明两个人之间的代沟究竟有多大吗？更何况，沈耀小时候忙着学习，这些游戏他不玩。

　　不久，简一然又给沈耀发微信：“我刚才算了一下，我读一年级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看着看着，沈耀被气笑了，准确的说被简一然蠢笑了，他回：“你上学挺早的。”

　　没过两分钟，简一然电话打过来：“我小时候跟我姥姥姥爷一块住，他们老两口觉得教育很重要，那时候入学年龄限制的又不厉害。”

　　停了会儿，估计简一然自己都觉得和沈耀的辈分差的更大了，立马改口：“那会儿都有电脑了。”

　　“你明天几点上班？”沈耀想换一个话题，他觉得简一然陷入了一种自证，是那种越证越证不明白的循环里。

　　“你不用送我去上班，和你开玩笑来着，后天你不是要带着亮亮回星州吗？明天在家休息吧，你们家过年事挺多的吧？串亲戚什么的？”简一然一转话锋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我给你算算今年运势。”

　　“我不迷信。”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九月二十四。”沈耀回。

　　“你是天秤座。”简一然长‘嗯’了一会儿说：“你今年会交好运。”

　　说了半天，好像都在说沈耀，沈耀不喜欢别人一直讨论自己把自己看穿，反问简一然：“你什么星座？”

　　“我白羊呀。”简一然干脆答：“这上面说我——”他特暴躁的又说：“这东西太不准了。”

　　沈耀猜简一然看到白羊的运势，但是上面说运势特别差，所以他恼了，沈耀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不要迷信。”

　　“后天几点的飞机？”

　　“十点。”

　　“我不能去机场送你和亮亮了。”简一然丧气道：“你从星州回来我去接你，提前告诉我，我快出科了，到时候会比在急诊轻松。”

　　沈耀一直认为他挺独立的，小时候还想着蒋梦瑶像送亮亮一样送他、接他。经历的事情多了，也没这种期待，但不知为什么听简一然这么说，又觉得自己和小时候一样。

　　霎时想到高三李燃去参加竞赛时那么多人在校车下送他，他也有这种时候，高考那天蒋梦瑶送他，同学和老师带着盛大的祝福给他，他那时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可天不遂人愿，所以在被生活开玩笑后比从前更痛。

　　指尖一下凉了，沈耀淡淡地说：“你都会提前承诺未知的事吗？你自己工作什么性质不清楚吗？”

　　简一然感觉到自己话语轻率，重说了一遍：“那你回北京提前告诉我，如果我有时间，我去接你，行吗？”

　　沈耀察觉自己的话说重了，同时他从简一然的话里听出怯意，想说什么可说不出来。

　　简一然放缓语气问：“沈耀，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没有。”

　　“我喜欢向日葵的。”

　　沈耀的脸早已变得淡然似水，所有的怒容都消失殆尽，换来的是无尽的平淡之色，看着，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沈耀没答，久到电话断了线，沈耀想，谁都会离开他，亲情如此，友情更甚。

　　猝不及防，手机又响了，沈耀还没睡，他接了没说话，简一然说：“你能跟保安说让我进小区吗？”

　　“什么？”

　　“我在你家小区外。”

　　“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送花。”

　　“我不喜欢花。”沈耀看眼时间，凌晨一点多了，自从电话挂断后，他就这么静静坐了两个多小时，他不想和简一然有交集，但他是体面的人也不会让简一然尴尬的等在小区外：“我下楼。”

　　刚出小区就看见简一然对他招手，简一然下颌线锋利清晰，但眼睛大而有神五官漂亮，每次朝沈耀笑起来嘴角上扬的非常大，没有凌厉的攻击性。其实沈耀一直都觉得他不需要担心自己年龄大不大的问题，这种长相很有少年感。

　　他捧了一大束向日葵递给沈耀，沈耀戒备的看他：“干嘛？”

　　“这里有11支向日葵，你拿回家，等花儿都谢了，我就离开你了。”

　　沈耀扫视着简一然手里的花，有支向日葵和真花放在一起一眼假：“你送人假花？”

　　“是啊。”简一然微偏了偏头，笑容扩的更大一些：“有一支就是假的。”他把花一下塞到沈耀的手里，沈耀稀里糊涂就拿了。

　　“记住啊，花都谢了我就离开你了。”

　　然后简一然跑回路边，坐上出租车走了，不等沈耀反应，沈耀拿着向日葵走回家，一路上心尖的位置像淌过一阵阵暖流，原来是会有人听到他的冷漠而没有被吓走，也有人听懂他的话中话耐心的告诉他他想要的答案，他不在平静，比平静更多的，他觉得生活有惊喜也很好。

　　回到家，沈耀去阳台转了一圈，挑了一个大花盆把里面不知名绿植拔了扔进垃圾袋，然后把简一然送给他的假向日葵种进去，剩下十支向日葵他放在桌子上，等华姨明天处理。他抱着花盆回自己的卧室，把花盆放在中午阳光照的最好的窗边。

　　看了一会儿，沈耀又觉得不对，土壤会腐蚀塑料，他又把向日葵挖出来，花枝被土整脏了，他赶快去卫生间用水冲干净，又去客厅转了一圈，找到一个透明花瓶把里面不知名的植物扔进垃圾袋里。

　　花瓶洗干净他回卧室把向日葵放进去，又放回刚才的窗边才满意，花把沈耀的卧室瞬间显得温馨，坐着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去睡觉。

　　沈耀和沈亮到星州，公司的司机接他们，车开去沈家别墅，一路上沈亮都没说话抱着沈耀的胳膊，沈耀摸了摸他的头安抚。

　　小魏生了孩子，无非就是要钱，沈浩指望着沈耀管理公司，他不知沈浩怎么说的，反正小魏搬走了，沈耀也不在意他们。

　　沈家的装修被蒋梦瑶全都换了，焕然一新，装修的时候蒋梦瑶还特意把沈耀叫回来，沈耀想如果不喜欢这套别墅完全可以卖了再买一套，可蒋梦瑶偏不。

　　沈耀试着理解她，应该是她面临着他人的挑衅还有现在脱离不了的沈家女主人身份，坚持霸占着这套别墅，让小魏知道她就是登不上台面的小三。

　　其实蒋梦瑶不需要这样，她应该比沈耀更清楚沈浩的品性，艾滋病又不是会死人的病，对穷人来说可能致命，但对沈浩来说一年近千万的花费，只影响风评不影响生活质量。

　　反而他想的更开了，玩的也更开了，蒋梦瑶如果有沈浩一半的想开，都不至于如此的饱受折磨。

　　“妈，我们回来了。”沈耀牵着沈亮去客厅，蒋梦瑶在餐桌上整理花枝，她画了非常浓的妆，看见沈亮放下手中的剪子，伸开胳膊对沈亮说：“亮亮！妈妈都半年没见到你了，想不想妈妈？快过来让妈妈抱抱！”

　　沈亮开始还犹豫，后来沈耀轻拍两下他的后背安抚，然后沈亮朝蒋梦瑶跑过去，已经有了哭声：“妈妈。”

　　蒋梦瑶抱起沈亮逗他：“妈妈都想你了，以后跟妈妈在家住好不好？嗯？”

　　沈亮看了一眼沈耀，又贴着蒋梦瑶的脖颈，蒋梦瑶满脸堆笑，看着沈耀说：“妈妈带你们逛街好不好？给你们买东西。”

　　沈耀想，蒋梦瑶开始变好，看见沈亮可爱的脸能抚平心中的伤痕，舒心一笑：“好。”

　　沈耀和沈亮还没坐下歇会儿，蒋梦瑶就带他们出门，沈耀开车去商场，路上蒋梦瑶漫不经心的问：“公司怎么样，我半年没去，还好吧。”

　　“不用担心妈，我都会处理好的。”沈耀回：“你想买什么，我买给你。”

　　“亮亮呀，你看哥哥，现在很厉害哦，你要向哥哥学习哦。”

　　“我要保护哥哥！哥哥是侏罗纪。”沈亮举着胳膊说。

　　“什么侏罗纪啊。”蒋梦瑶宠溺摸了摸沈亮的头：“你这孩子不是要给你哥哥当司机，就是要给哥哥当保镖，没有关于自己的梦想了吗？”

　　沈耀透过后视镜看了沈亮一眼，沈亮说：“哥哥是恐龙。”

　　沈耀一听，想到简一然，不知道简一然当着沈亮编排自己什么了，没准形容他是恐龙用来吓唬沈亮。

　　转个弯，沈耀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蒋梦瑶牵着沈亮的手往电梯里走沈耀紧随其后，二楼很多奢侈品店，蒋梦瑶回头上下看沈耀一眼：“妈妈给你买块表吧，你现在工作了，表是男人的面子。”

　　“谢谢妈。”

　　“有什么可以直接买的款吗？”蒋梦瑶进店问销售，销售介绍可以直接买的款式，蒋梦瑶拿在手里观赏：“耀耀把袖子挽起来，戴上给妈妈看看。”

　　沈耀挽起了右边袖口，递出手，蒋梦瑶给他戴上：“这个不错。”接着她又换了一款：“这个也挺好的。”

　　“你觉得哪个好？”蒋梦瑶见哪款戴在沈耀的手腕上效果都不错：“我看都不错，都买吧，搭配着衣服戴。”

　　“嗯，谢谢妈。”沈耀把袖口放下，蒋梦瑶拿出卡结账，沈耀负责提袋子，出表店蒋梦瑶又说：“那家店的定制师傅今天在，去给你挑几款西装，你自己又不会买。”

　　蒋梦瑶侧头看沈耀，沈耀抿唇笑一下，回：“谢谢妈。”

　　挑选款式，颜色、面料内衬，纽扣各种细节，都是蒋梦瑶给沈耀挑的，沈耀填了他在北京的地址，等衣服做好沈耀人都在北京上学了。

　　买完从服装店出来，蒋梦瑶的目光落在沈亮的身上：“耀耀，这衣服亮亮都穿多久了？怎么还没扔掉啊。”

　　沈耀看去沈亮穿的针织毛衣，沈亮一直都是华姨负责，华姨那里有沈耀的银行卡，家里的开销刷卡就可以。但华姨本身很节约，沈亮的衣服特别多又特别贵，沈耀想华姨估计也没想到要去买新衣服。

　　“你还是小，不会看小孩子，你看这衣服洗的次数太多都有点松垮了。”蒋梦瑶蹲下身帮沈亮整理衣服：“这次回来别走了，和妈妈一块住。”

　　“那哥哥呢。”沈亮去牵沈耀的手问。

　　“哥哥要去北京上学呀，不过他每个月都会回星州好几次开会，你也能看到他。”蒋梦瑶说。

　　“可是，哥哥来回跑不会很累吗？哥哥一个人在北京……”沈亮抬头看沈耀：“会不会害怕呀。”

　　沈亮话一出，像有人在沈耀的心上撒了一把钢珠。

　　蒋梦瑶一听沈亮的话就笑了，站起身摸着沈亮的头说：“你哥哥马上就20岁了，你以为是你呀？哥哥现在很厉害的，你要向哥哥学习听见没有。”

　　“走吧亮亮，妈妈给你买几套漂亮的衣服，你带回家的衣服也都不要了。”蒋梦瑶牵着沈亮去童装店。

　　三个人在店里没走几米，沈耀就碰见了这个年他最不想碰见的人，小魏。

　　小魏身边跟着保姆推着婴儿车，看见蒋梦瑶特意把婴儿车的帘子掀开：“是儿子哦，和他们两个一样，是儿子。”

　　沈亮看见小魏怕的就想躲，被蒋梦瑶握的紧紧的，沈亮想躲都躲不开，手被握的通红，沈耀注意到，轻声叫下蒋梦瑶：“妈，亮亮。”

　　蒋梦瑶几乎是拽着沈亮上前两步，挡着鼻子，声音不大但足以小魏身边跟着的导购听到：“得了艾滋还出门啊，你们不怕被传染。”

　　身边的导购惊了，无意识退后好多步，蒋梦瑶得意的笑了想转身离开，小魏回她：“我儿子没感染，以后他会继承公司，然后赚很多的钱孝顺我，当然了，现在我也不缺。”

　　小魏摸下婴儿的脸说：“来，和妈妈一起谢谢耀耀哥哥，他呀，可会赚钱了，咱娘俩以后呀都靠他了。”

　　沈耀想上前让她不要乱说，却被蒋梦瑶凶狠的目光扫视，蒋梦瑶近乎拖着沈亮离开服装店，丝毫不在意沈亮的哭喊。

　　沈耀眼神冷厉，透着强行压下去的怒气看小魏，他没时间和她争口舌，蒋梦瑶才是最要紧的。

　　沈耀小跑去追蒋梦瑶，一直追到停车场，蒋梦瑶把沈亮放进后车座。

　　“妈，我——”

　　蒋梦瑶满是狰狞之色：“你也要往妈妈的心口插刀子是不是。”

　　“不是的妈，我没给她钱，爸也有钱——”

　　“你还管他叫爸？！”蒋梦瑶不再听沈耀解释，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开车驶出地下停车场，独留沈耀一个人，他已经麻木了，脸上毫无波动之色，好似平静，心底却又浓重如雾将他包围。

　　沈耀走出商场，站在路边等车，年马上到了，街上几乎都是成双的人，沈耀一个人在冷风里站着像被抛弃的小孩。

　　站了会儿也没有出租车，他拿出手机想用打车软件，又看到了简一然一个小时前发给他的消息：

　　你到星州了吗？

　　星州有北京冷吗？

　　你知道□□ 宠物关服了吗？

　　以前我还为它买过还魂丹。

　　我已经很多年没玩过□□ 宠物了，可是昨天知道它没了有点难过。

　　你会因为什么事难过吗？

　　我都快26了，是不是很丢脸。

　　正好有一辆出租车，沈耀把手机揣回兜里，坐车回家，车只能开到别墅区外，沈耀走了300多米到家，看见车库停着的车，他知道蒋梦瑶和沈亮在家。

　　进到客厅，蒋梦瑶坐在沙发上翻杂志，沈亮情绪不好，眼睛哭的很红可又像被吓到不敢哭出声。

　　沈耀让保姆带沈亮回卧室，他和蒋梦瑶的对话不适合让沈亮听，谁知道蒋梦瑶把手中的杂志往面前的茶几一放，声音很没有人情味：“亮亮就坐在这，他已经知道了，让他听听沈浩是什么样的人，他哥哥又是怎么背叛弟弟和妈妈的。”

　　沈耀坐在沈亮的边上，他知道蒋梦瑶生病了，耐心劝说：“妈，我没给钱，即便……他不在公司，他也有股份。”

　　“妈妈希望你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

　　“我没骗你。”沈耀看沈亮抠着手指头，赶快握住：“让亮亮上楼休息吧。”

　　沈亮一下抱住沈耀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身上，埋在沈耀的脖颈抽泣，沈耀轻拍他的后背抱他上楼。

　　“哥哥，爸爸是不是真不要我们了。”沈亮坐在床上问。

　　沈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好像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只能坐在床边陪他，沈亮抹了下眼泪又说：“哥哥，你要我吗？”

　　沈耀抽了两张床头柜上的面巾纸擦他的眼泪，沈亮突兀的身手去擦沈耀的眼角，沈耀扯下嘴角，没感情的说：“我又没哭。”

　　“哥哥，我也会保护你的，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沈耀脑袋木了一下，怔怔的打量和分辨，沈亮又说：“简哥说你是腕龙，看着很高很大，可是是吃草的。”

　　“霸王龙会伤害哥哥。”沈亮说：“我以后不喜欢霸王龙了，我喜欢侏罗纪里所有吃草的恐龙。”

　　沈耀把沈亮哄睡，出卧室带上房门，从兜里拿出手机回简一然的消息：不丢脸，你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