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记事簿》一罐醋栗

9、第 9 章

　　我当时觉得我这句话说得还挺高级挺善解人意的，可没想到话一出口，姜沅的脸色就明显变了，他停在原地不愿意走，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只好放下来。

　　他的面部表情在夕阳下很是晦暗：“你老是提起她干什么，你喜欢她吗？上次你主动过来也是为她。”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我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对啊，你这个态度是干嘛，你生气了？”

　　我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难不成他也喜欢冉晨晨？他觉得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应该不是。

　　大概率是他觉得我不学习，还成天想着冉晨晨，他觉得很失望吧。

　　他就站在那，垂着头，没有作声。

　　我又搭上他的肩，说：“你生气个什么，我才要生气呢，有好感的女孩子喜欢上了我兄弟，我一边要帮你们传情书，一边还要让女孩子不要太难过，我容易吗我？”我顿了顿，试探着说：“另外，我努力学习，以后咱俩还要同班，好不好？”

　　他躲开我的手，转身调了个头，往反方向走，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忘了东西在教室里，你先回去吧。”

　　有点不对劲。

　　姜沅是真生气了。

　　虽然我不懂我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我愣了愣：“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

　　“那我走了。”我故意往前走了几步。

　　回头看时，他真的朝反方向走了，过了一条马路，在人流和车辆的喧哗声里，他的背影突然停下来了。

　　他的右手举起来擦了擦眼睛。

　　不是吧。

　　他又哭了吗。

　　我往他的方向走去，却发现要等几十秒的红灯。烦躁地等完之后，我匆匆地过人行道，挤出人群，向他那边冲去。

　　放学的点人很多，又是学校附近，他走得很快，身影一下子就在人群里被淹没了。

　　我在人群里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找到他，一个百米冲刺，跑到他面前。发现他眼眶红了，眼睛里盈了泪水，看起来亮晶晶的。

　　我倒退着走，对他笑了笑：“姜、小、雨，你又哭了？”

　　他抬眼见了我，捏紧了书包带立刻往反方向走。

　　我跳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着他，“不准走，你先说清楚。”

　　他往左，我也往左。

　　他往右，我也朝右边拦着。

　　他又转身往反方向走。

　　我又拦住他。

　　他眼睛依然亮晶晶的，倔强地说：“你让不让开，不让开我们就绝交。”

　　“绝什么交？你躲着我干什么？”我依然不让。

　　他使劲地推着我的手臂，推不动，吸了下鼻子，带着哭腔说：“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了。

　　我真的不解：“有话好好说，别哭啊。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他又擦了擦眼泪，不推我的手了，也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冷冰冰地说：“让开，”顿了顿，喉咙里很不熟练地蹦出俩字：“傻逼。”

　　被他这么骂，我觉得我挺冤的。

　　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TNND被这么说？

　　我也生气了。

　　我不拦他了，说道：“绝交就绝交，我巴不得呢，真是不想照顾你这个天天只知道哭的拖油瓶！”

　　说罢便不想理他了，径直往家里走。

　　一点都不想管他是不是真的忘了东西在教室里。

　　边走边想，想了想越想越气，刚好走进以前那条巷子，路面上躺着一只瘪的雪碧易拉罐，我一脚踢飞。易拉罐飞出一道弧线，掉在水泥地上，弹了几下，发出很大的声音。

　　姜沅是有病吧？

　　我还过去安慰他，搞不好真是我同情心泛滥，好心却被蛇咬！

　　绝交就绝交，谁稀罕他了！

　　有他这么看不起人的么！

　　一回到家，我妈正在厨房做饭，举着锅铲，“来来来，何旭，尝尝这块红烧茄子味道淡不淡。”

　　我换好鞋一脚踢开，把书包扔在了沙发上，“不尝。”

　　我妈自己尝了一块，走过来说：“你生谁的气啊？”

　　“傻逼的气。”

　　“有人说你是傻逼了？”我妈不怀好意地笑。

　　我瞪了她一眼，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对面是傻逼，他才是傻逼。”

　　我妈过来坐我旁边，轻声说：“跟妈说说，小雨哪里惹到你了？你们不是玩得挺好吗？”

　　我调着一个个频道不作声。

　　我妈见我不作声，抬高了音调，“翅膀硬了啊，敢无视你妈妈了。”

　　我仍然没回她，较劲似地换着台。

　　我妈见我不说话，“是自己的错的话就道个歉，你的朋友里鲜少有他这么乖巧又优秀的，多跟人家玩玩。”

　　已经不想跟他玩了。

　　“我没错，错的是他。妈你去炒菜吧，别来八卦了。”

　　我妈噎了一下：“什么八卦，妈也是关心你，”她又说：“等会把小雨叫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你跟小雨多聊聊天，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我嗤道：“别了吧，人家保姆比你会做饭多了，他未必看得上我们家的饭菜。”

　　“说什么呢。我跟他妈妈先打个电话。”

　　我有些无语，又没办法阻拦，便由着她去了。

　　吃饭的时候姜沅的确是过来了，但我在他来之前就夹好菜到我自己的房间去吃了，任谁来敲门都不开门。期间我妈来了一次，我爸又来了一次，我的门依然锁地好好的。

　　我吃着饭，望着窗前时而掠过的飞鸟，想着既然我介入姜沅的圈子困难，那么他介入我的圈子也应该是一样的困难，可能我们只是遇到了一样的问题，我没必要在他觉得困难的时候觉得不能理解。

　　既然我们不适合，那就不一起玩呗。能做对门偶尔打个招呼也就够了。

　　我妈跟姜阿姨关系好，并不代表着我和姜沅的关系一定要好啊。

　　这种想法持续了很久。姜沅当真十分讨厌我，后来他一直没理我，我也没有理过他。我妈说，一件事情的发生除了表层原因必然有着深层原因，就像小冰山下那未裸露的庞大体积。我觉得这话说得非常对，我和姜沅逐渐远离必然不止表面上我们吵架这一层原因，还有我们等等性格观念不合等深层原因。只是未等我破除那些深层原因，六年级上学期便悄然过去了。

　　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冉晨晨跟姜沅告白了。姜沅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她，拒绝地很干脆，没有一点让人遐想的余地。在他面前，没有东西是比前程更重要的。他在这时已经拿过许多竞赛的奖项了。我被我妈拉去到他家拜年的时候，看到书架子上满是一些奖杯。

　　我不愿意去姜沅家里玩，我妈也很无奈，一直说：“这俩孩子以前还玩得挺好的，怎么现在反而生疏了呢。”

　　姜阿姨还嘱咐姜沅来我家玩。

　　只是我讨厌他，根本不想跟他有什么接触，最多说一两句必要的话，他往往是来我家看了会电视就走了。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姜沅根本不来我家了。我们在路上碰到，我心情好会打招呼，心情不好就不打，姜沅惯会逃避，见了我要么装没看见，要么绕道走，时间一长，我俩都默认没看到对方了。

　　冉晨晨这边，被姜沅拒绝了她也没什么很大反应，我和她再次碰见，也只不过是能打个招呼的程度，算勉强认得。路金跟我说她的情感史，我发现她喜欢的要么人长得很好看，要么家里很有钱人还很大方，我两样都没有，当她的小弟还差不多，于是就摇摇头说算了吧，这时朦朦胧胧的好感也没有了。

　　那时候的谈恋爱本来就是过家家一样的关系，其实大家谁也没放心上。

　　六年级下学期马上结束，大家小升初，还是有一定压力的。

　　我比平时努力了一些，虽然不如姜沅那么认真，但比以前上了一些心，一场场考试下来，排名也前进了一些。考前我妈还做了大餐，我吃得很好，没叫姜沅来。

　　小升初考试后，我跟路金还有冉晨晨去了风评不好也不差的八中，姜沅去了市重点一中，跟着一起去一中的还有姜沅的几个学霸朋友。还有其他跟我一起玩得好的同学，都分散开了去了不同的初中。

　　和姜沅分开实属我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想到以前说“永远要在一起玩”的承诺，终究还是作废了，难免有一些失望。

　　我们虽然只隔着两扇门，几步之遥，却好像隔了好长好长的距离，他到不了我这，我也到不了他那边。他们一中下晚自习很晚，周末还有他妈给他安排的补习，我更不可能去跟他说什么玩什么了。

　　那时年轻又气盛，姜沅有时候周末来找我玩我也是爱答不理的，光顾着跟路金去打游戏去了，根本不想鸟他。想着绝交了他还来找我，我如果去见他那岂不是很没面子。久而久之姜沅根本不来找我了，我们知道对方的情况都是通过我妈和姜阿姨。

　　只听说姜沅在那边没有当班干部了，但是仍然是学校的优秀学生，几次作为学生代表在升旗仪式上上台发言。

　　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