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赞歌2》夢遊患者

6、chapter 6

　　电话那头传来Kisha不断翻书的声音。因为讲了太久电话我耳朵有点疼，却还是努力将耳朵贴紧手机，仿佛这样便可以穿梭去那一头快点知道结果了。我知道这只是一种焦急情绪的物化，毫无科学性。我在脑中约莫估算着幸福未来计划被搁浅的可能性。小Brightman一向不是一个激进派，对于杀人害命的事他没有理由去支持。更何况他对Nikonov有所怨恨，不应该会复辟他留下的政策了。小Brightman也根本无心从政，估计会把职位禅让给他人。有幸得到总统职位的会是谁呢？他会成为另一个Nikonov吗？想起Kisha一开始打电话来兴奋地说着世界格局要变了，如果还是在走Nikonov定下的路线而只是换了个人来执行的话，那根本称不上改变世界格局。我相信结果会是好的，我屏息期待着Kisha的回复。
　　“幸福未来计划依然照旧。”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傻眼，失望地问Kisha：“那有什么好消息吗？”
　　“小Brightman提出了总统选举制，让人民自由选举当权者。”Kisha顿了顿，这听上去是不错的消息，可又怎么会一边给予人权，又一边草菅人命呢？
　　Kisha继续道：“然而在随即的选举中，他操纵了选票，让自己成了下一任总统，美其名曰：众望所归。”
　　“怎么会？小Brightman也会有政治野心？”
　　“这一点我倒是可以理解。虽然他没什么政治野心，我猜想他也是真的想要通过自由选举将政权理所当然地脱手。但凡事讲究一个时机，如果他在Nikonov死后就立刻撒手不管民生的话，一定会顶着一片骂声去过接下去的人生的，得不偿失；更何况他以前是凭着他父亲的关系，后来是靠着Nikonov，现在他们都死了，如果再受众矢之的的话，即使如愿退位了，他的逍遥自在也将不保。要知道他们家族可没有垄断什么高科技产业，很容易被四大家族其余人除名的。我想到时候他的地下马戏团能否经营得下去也是个问题。”

　　人类就是社会动物。
　　别说小Brightman这种生活在名利场的人物了。就算是普通人，哪天失业了，社交圈也难免会有所震荡；再加上口碑做差的话，估计也很难能东山再起了。如果普通人尚且如此，生活在名利场上的小Brightman面对的只会是一个更残酷的下场。
　　“所以他是必须得搞出了一些成绩之后，才能如愿隐退。”身为小Brightman也有诸多身不由己。

　　这世上甚少有人可以活在世人的看法之外，过六根清净的生活。
　　人们渴望钱，以为钱可以买来尊严和自由；有了钱之后然后想要权，因为可以得到更多的尊严和自由，乃至可以践踏别人的尊严与自由来获得更高程度的满足自己的尊严与自由。
　　可很少有人发现，尊严与自由其实是每个人一出生就有的。没有人有权利从任何人身上剥夺。可当一个人过分在乎别人的眼光，去对比别人的生活的时候，社会就产生了，这样的人也就已经失去了尊严和自由了。是人们自己将尊严和自由亲手奉给这个社会，这个名利场的。
　　做到六根清净其实不难，像和尚那样无欲无求就可以了，但人们又不想。因为大家心里清楚，要是真的六根清净了，那就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梦想没有了，心爱的东西也没有了。不会有人舍得的。无欲则刚，而人们就是有欲，还有很多很多欲。就拿小Brightman说，他想要维持他的地下马戏团，他想要马戏团的节目受人追捧；他想要成为诗人，像戈登拜伦那样的诗人；想要有个孩子……而扪心自问，这些想要真的只是自己经历一番就够了吗？我想他真正想要的是世人的认可，认可他是一位善于经营马戏团经理人，一名有趣的魔术师，一位优秀的诗人，一个让儿子骄傲、依赖的父亲。
　　人们一直以来要的则是世人的尊重，甚至是世人的敬仰。大家只是表面上装得功成名就仿若浮云，如小Brightman那样表示自己是个艺术家，但要是真的被人认可了，个个心里可都乐开了花。人们要的就是这样的虚伪。虚伪的体面，虚伪的高尚。如小Brightman一样，每个人都一样。
　　逐渐的，那些人为了名垂青史，无所不用其极。到头来自己成了什么样的人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被世世代代记住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就如同道林格雷的画像，尽管无比丑陋、肮脏，人们还是会记住眼前的美好。存在的意义，即是世人眼中的存在。如果没有人记得的话，或许连存在与否都无法证明。
　　所以人类是那样的脆弱，脆弱得失去了尊严和自由，脆弱得无法成为自己，脆弱得甘愿做着社会动物。

　　推翻“幸福未来计划”是有违民意的。在之前的舆论鼓动下，幸福未来计划早就成了大趋势。小Brightman根本没有必要去做那个正义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