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不方便写成文的短篇集合》西疯

7、《枕雪》

　　距离皇帝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可各宫早早地开始准备，如今日子掰着手指过，不知不觉距离皇帝生辰也就是几天的事了。

　　只是今年大雪，收成比往年少了很多，但是大周的国库还算充盈，当然，这得益于那个奸臣国师。

　　世人被这雪封得寸步难行，从第一天开始这雪就没小过，如今接连下了半个月，大半城池都遭了天灾的殃。

　　如今边疆战事吃紧，几封急报快马加鞭送入皇城，路上死了好几匹马。

　　信里的内容很不乐观，之前被他镇压的几个野心勃勃的国家伺机而动了起来。

　　那几个国家的国土都在寒冷境地，人虽少，但论寒天打仗他们可是战无不胜。

　　而且大雪封了很多地方，导致大部分的路都没办法行军，很容易就丢了性命。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在边疆苦苦支撑的将士粮草差不多要消耗完了，再不支援全都保不下来。

　　可这暴雪可怖，进不去也出不来，完全是无解的局面。

　　青年国师看到急报后面色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宮中大设皇帝诞辰，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与青年信纸上冰冷，恐怖的局面形成了强烈对比。

　　顾枕烧了信，披上狐裘就出去了。

　　这件事情掀起了一个不小的风波，顾枕虽尽力压下了消息，却还是穿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他这几天忙得都见不到人影。

　　如今战事是每况愈下，顾枕接到最新的消息很不好，如今敌人已经利用先天优势很快攻下了第三个中心城池。几乎没有悬念，按照这个速度进入京城腹地是迟早的事情。

　　顾枕熬得眼睛都是红血丝，神色偏执又病态。

　　还有几天是陛下的生日，绝不能再有闪失。

　　顾枕手指握得泛白，

　　他几乎是疯魔了一般，眼眶逐渐湿润。

　　绝对，

　　不能再发生那种事。

　　可结果总是向着最坏的结局发展，饶是青年国师天纵之才，手段狠厉非凡，也敌不过天降恶罚。

　　他拼了命，也只是将亡国的结局推迟了一半的时间而已。

　　那天，正好是卫庸雪的生辰。

　　事情也逐渐演变到了青年最害怕最害怕的地步。

　　也许一个国家覆灭是顷刻之间的事情，人心顷刻之间涣散，昔日热闹的皇宫很快冷了下来。

　　在人听到攻进皇城的消息时，能跑的都跑了，如今偌大的皇城俨然变成了一座空城，只有几个人还在坚持着没走。

　　外面火焰燃天，红绸从宫檐下掉落，打翻一地架子。

　　烟雾四起，远远的还能听到尖叫哭泣声。

　　夜晚前落了层雪，但很快就就停了，如今被融得差不多了。

　　外面喧声不断，而宫殿里的人身着龙袍，头上的帝冕垂着，模糊了男人的神色。

　　殿中冷寂，设好的案几整齐地排列着，上面却没有任何事物。布置也是如此，虽繁华，却又异常的凄冷。

　　殿门蓦地被人打开，青年裹着一身风雪朝他而来。

　　卫庸雪看见了他，顾枕状态很糟，很疲惫，脸色苍白，眼眶红透了。

　　“陛下，”

　　“亡国了。”

　　青年眼前变得透明、模糊，声线颤抖脆弱。

　　“是我没用。”

　　男人伸手，将青年揽在了怀里，卫庸雪手指插.进了顾枕的发间，指尖的力度有种安抚的味道。

　　男人嗓音低沉温柔，透着安宁平和。

　　“阿枕，你哭什么。”

　　顾枕头埋在卫庸雪的怀里，泪水染湿了一片。

　　他抱住青年的躯体，感受到了青年的颤抖和不安。

　　卫庸雪垂眸看着顾枕，他好像第二次看见青年哭的如此伤心了。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男人眼前滑过了一张带血的面容。

　　破碎，

　　支离破碎。

　　·

　　太子的生辰很快就到了，恰巧和瑞节撞到了一起，所有人都说太子是大周国的福星，都在感叹天下盛世。

　　而各宫都在筹备着，手忙脚乱，很多事情无暇顾及到。

　　身为太子的卫庸雪自是要主持大任，也没办法抽开身。

　　这下卫晟琪可找到机会处理那个老给他找麻烦的太子伴读了。

　　如今举国欢庆，卫庸雪根本不会预料到顾枕会出事。

　　而且卫晟琪根本不慌。

　　他根本就不怕卫庸雪会找他报仇。

　　瑞宴正紧锣密鼓地进行，顾枕没急着出去，呆在房间里看那对耳坠。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道敲门声，少年起身开了门，猝不及防被捂了鼻子，马上失去了意识。

　　那人看四处没人，把门关上后将少年扛起来跑了。那人以为没人看见，殊不知被卫庸雪刻意留下的暗卫看了个正着。

　　他立马跟了上去，可那人身手矫健，像是早就熟悉了地形，一下就窜没影了。

　　暗卫看情况不妙，立马赶去找卫庸雪。

　　顾枕猝不及防被泼了一大桶水，冻得他立马醒了过来。

　　在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之后，他就意识到发生什么了。

　　“醒了？”

　　少年的下巴陡然被人捏起，那人说话的语气不着调，透着一股浓浓的恶意。

　　顾枕冷静问道。“三皇子这是做什么？”

　　卫晟琪松开了手，低低笑了。

　　“你可是害了我不少事啊，小狗尾巴。”

　　“现在我要杀你，有问题吗？”

　　顾枕听罢，随即也笑了：“你不怕殿下报复你吗？”

　　三皇子无所谓地摆摆手，笑容肆意：“我知道你讨得太子欢心，那又怎么样？”

　　“他不会因为你而对我动手的。”

　　“就算要动也不是现在。”

　　“而且保不准在他动手前我就让他下去陪你了呢？”

　　顾枕笑容不变，他神态轻松，不像是将死之人的模样，“那你怎么不动手？”

　　三皇子笑嘻嘻的，勾下了顾枕脸上的带子。

　　“可怜的小东西啊，我不会亲自动手的。”

　　“我会让你乖乖去死的。”

　　顾枕忍着不适，看清了卫晟琪恶劣的笑容，他一字一句地说：

　　“现在啊，你的太子殿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话锋一转，道：“你猜猜看，他来了会发生什么呢？”

　　卫晟琪托着腮笑，半大的少年笑得却和恶魔没有区别。

　　“他一定会来救你。”

　　“然后——”

　　“卫庸雪就完了。”

　　顾枕瞳孔紧缩，下一秒就被打晕了过去，卫晟琪收敛了笑容，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把他带到花园那边去，那边有……”

　　暗卫找了半圈都没找到卫庸雪，这会他心急如焚，一个一个宫女问。

　　问了半天才有个太监跟他说，太子殿下跟人说了两句话，然后匆匆走了。

　　暗卫心里一个咯噔，寻着太监指的路赶紧赶了过去。

　　卫庸雪面色难看的吓人，身上精美的瑞服繁重累人，但青年没有心思分在这些上面。

　　他出来得急，什么人都没带。

　　正在做祈福预备工作的时候突然来了个太监说顾枕被三皇子的人打晕带走了。

　　这个太监在他身边呆得很久，倒还算信得过，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朝着那太监说的地方赶。

　　青年脚步飞快，很快他到了御花园的琼心楼。

　　他路上想了很多，心下也有了答案。

　　卫庸雪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神色不变。

　　即使是圈套，他也必须钻。

　　顾枕被捆在一旁，很快就看见了那抹修长的身影。

　　瑞服太华丽，行动不是很方便，但卫庸雪走得很快，琉冠垂下的珠帘微微晃动，落在青年肩旁，他艳丽厚重的衣摆外面挂着一个白色的东西。顾枕并没有看清。

　　由于距离有点远，顾枕被下了软骨散，喊不出来话让青年赶紧离开。

　　因为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皇子的生辰和瑞节撞了的，因为瑞节的时间不一样，都是推算过来的，所以卫庸雪没有穿平常穿的衣服。而是穿了唯一的，也是只为太子一人制作的瑞服。

　　三皇子看到这一幕畅快地笑了，真是自寻死路，卫庸雪这次真的要彻底完蛋了。

　　终于，卫庸雪看见了被吊在梁上的顾枕，他刚把少年解下来。后面就穿来一股大力，将二人从楼上推了下去。

　　暗卫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想去救但却来不及了。

　　两人从三楼摔下来，很快重重砸在了地上。

　　卫庸雪为了保护顾枕，自己垫在了下面。

　　头上的冠冕摔得四分五裂，旁边还有粉碎了的玉雕。他身下几乎是立马出现了血泊——头部狠狠砸到了一块石头上，脸上还有被各种树枝刮出的血痕。

　　顾枕情况没那么严重，他被保护得很好。就是左手手背被划了条很深的伤口，左腿也断了。

　　在三皇子的设计下，赶来的皇帝和众妃看到了这一幕，皇帝气得脸色铁青。

　　然后，太医说卫庸雪可能再也没有醒来的可能，就算醒来也极有可能失去记忆。

　　明里暗里都在说这太子已经废了。

　　听到这些，皇帝脸色极差，后面跪倒了一众人等。

　　底下众人表情惶恐，只有舍皇后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皇帝出去了，然后再也没有进来。

　　而三皇子悠哉悠哉，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真冷血。

　　要说皇帝肯定知道些什么的，可将来要站上最高位置的人怎么能有软肋？

　　有软肋就意味着有弱点。

　　被发现弱点的下场是什么？

　　当然是——

　　死路一条啊。

　　当年的盛典如此盛大，结束得也是如此荒谬。

　　先是瑞节太子身体抱恙，无法继承皇位，而后又立三皇子卫晟琪为太子。

　　一天之内储君换了人，朝堂大臣也乱了阵脚。昔日三皇子被顾枕折断了多少臂膀，如今曾经太子党羽为了保命也纷纷弃卒保车，投靠了现在的太子。

　　而太子殿……人差不多走光了，各寻出路，只剩下一个痴傻的卫庸雪和唯一陪伴他的顾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