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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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膛与胸膛紧贴，后背被双臂牢牢圈住的一刻，青时眼前的光晕忽然变得模糊，刚才还充斥在耳边的声音——蝉子巷另一头的嬉笑、老城无时不在的乐声、自己急促的呼吸、季作争的怒斥，统统都消失不见。
剩下的是什么呢？只有小画的体温，小画的心跳，小画喷洒在他肩上的热息，小画说的……“青时”。
他的瞳孔一点点重新聚焦，灯光、月影再次变得清晰。他猛然抱住艾潇，用力得自己都感到疼痛。
他从不曾这样急切地想紧紧抓住什么。此刻，艾潇就像他快要溺水时朝他冲来的浮木，他抱得很紧很紧，不愿任何人将其掠走。
有形的洪水也不行，虚无的命运也不行。
艾潇被勒得出不过气，拍拍青时的背，“青时？”
青时的呼吸很烫，他甚至咬住了艾潇的肩膀，却只是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许久，他终于开口，“小画，别动，让我抱会儿。”
艾潇刚才浑身肌肉都绷紧了，被人咬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但青时带着一丝颤意的请求让他放松下来，放松里有又着心痛。
青时起伏的心绪都随着颤意一并传达给了他，他试着顺青时的背，就像小时候他伤心难过时，艾力军顺他背那样。
视觉与听觉渐渐恢复到打电话之前，可青时还是贪婪地汲取着艾潇的温度。艾潇身上有很淡的柠檬香，艾潇总是嗅他，说自己身上的味儿不好闻。但他明明觉得，艾潇才是最好闻的。
“哎呀！青时！”艾潇痒得忍不住扭，“你跟小狗似的挠死我了！”
青时终于松开手，脸上还有些冷汗，但神情已经变回平常。
艾潇晃晃青时的手，“你这拿的是什么？”
青时低头，看见自己还拽着那个装花的塑料袋。幸好找老奶奶要了塑料袋，不然刚才他肯定将花都捏碎了。
“花，送你。”
“我男子汉一个，怎么能……”艾潇话说一半，忽然与青时淡淡的目光相触，后面的话忽然说不下去了。
青时现在很难过。他想，虽然青时不说，但他看得出来。青时还是个小孩呢，跟他一样才十四岁。刚才是跟爸爸吵架了吧？独自出来找妈妈，爸爸好像很不靠谱。他这当朋友的要是再伤青时的心，青时就太可怜了。
不就是戴个花吗？戴花就不是男子汉了？不顶事儿、不可靠才不是男子汉。他艾小画最可靠最顶事儿，为朋友两勒插刀都行，还怕戴花？
小巷里有一排石凳子，艾潇把青时拉过去，右腿一跨坐下，双手撑在腿中间，直接把脑袋送到艾潇面前，“怎么戴！你说！”
青时抿着唇，眼里泛起零星笑意。拿出编在一起的薰衣草和玫瑰，认真地在艾潇头上比划一下，胸口比划一下。本来想戴在头上，但艾潇头发太短，固定不住，最后只得别在胸前。
艾潇可心痛了，别针一穿，他的宝贝AC米兰球衣就多了两个小针孔。球衣这种光滑的质地，针孔特别明显。
但看见青时唇角弯起来，他又不心痛了。青时说“好看”时，他更是洋洋得意，立即挺胸抬头。
俩小孩在石凳上坐了会儿，互相看，但都不说话，艾潇两条腿晃来晃去，踢到青时，青时也不躲。
“你不问我怎么了吗？”青时在又一次被踢时，终于说。
“男人看怎么做，不看怎么说。”艾潇努力憋出很沉稳的样子，“我一来就把我宽阔坚实的肩膀让你靠，不比嘴上安慰强？”
青时被这句话，更确切地说，被艾潇此时的神气逗乐了。
艾潇：“笑了笑了！”
青时拿手推他，“你烦。”
又坐一阵子，艾潇才问：“青时，你和你家里人吵架啊？”
青时笑容淡了，点点头，“嗯。”
“是因为你妈妈的事吗？”
“嗯。”
“那边是你爸爸？”
“还有他新娶的女人。”
小垣县太小了，离婚是顶顶的大事，艾潇见过因为父母离婚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孩，上小学时，有的单亲家庭孩子被孤立欺负，很可怜。
艾潇往青时身边挪啊挪，也不跨着坐了，和青时并排，抬起手臂搂住青时的肩膀，“小青时，不难过，小青时还有艾小画。”
青时笑起来，侧过脸去看艾潇，距离太近，鼻尖差点碰到，“你编的什么破顺口溜。”
艾潇又问：“你爸爸对你不好吗？”
青时说：“无所谓。”
艾潇不懂。这怎么能无所谓呢？安女士虽然揍过他，艾老师也教育过他，但他心里很明白，他们爱他，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要是哪一天艾老师对他不好了，他会哭得天都下雨，绝不会无所谓。
“小画，我家和你家不一样。”青时垂下头，看着两双并排打直的脚，“季作争对我好不好无所谓，我只是想查清楚，我妈妈的死……失踪，是不是他和那女人干的。”
艾潇讶异地睁大双眼，这更是超越他的理解范畴了。半晌，他半知半解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青时不在意父爱。
一个孩子气的想法冒出来——我给你当爸爸，我来疼你。
但艾潇很快打消，他要真说出来，青时肯定不跟他好了。他再次拍拍青时，退而求其次，“没事，我有个好爸爸。”
青时真心道：“嗯，艾叔叔很好。”
“嘿嘿！”艾潇大方地说：“我把我爸的爱分给你一半，哦不，只分给你一点。”
青时愕然。
艾潇解释：“我爸很会疼小孩的，虽然只有一点，但你也会很幸福哦！毕竟他是我亲爸，我得多占点！”
青时胸口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填满，柔软的，温热的，反应过来时，已经用额头轻轻撞了撞艾潇的额头。
艾潇吓一跳，捂着额头跳起来，“好你个青时，还偷袭我呢！行行行，再多一点，不能更多了！”
两人打打闹闹回到旅社，青时拿着手机从这里溜出去时的郁气、算计一扫而空。仿佛站在阳光少年身边，他也能受到阳光的眷顾，即便是在夜色里也明媚温暖。
“哟！小老板这是戴的什么？”旅客们一看艾潇回来就起哄，招呼他来吃哈密瓜。
艾潇拉住青时一起显摆，“鲜花胸针，是真的花哦！巷子里老奶奶编的，青时送我的！好看吗？”
花是真好看，女士们都围过来，有人说：“小老板，你戴这个好有风度哦，像个小绅士！”
艾潇更得意了，冲青时直挑眉。青时也看着他笑。
“对了对着！这种鲜花首饰是我们小垣县的特色饰品，主要还是女士戴，女士戴更好看，别在衣服上扎在头发上都好看！”艾潇忍不住推销起来，“明天你们一早去巷子里逛逛，买得到最新鲜最好看的，还特别便宜，童叟无欺！”
大家都心动了，一方面是确实好看，另一方面是因为艾潇真诚。
吃哈密瓜时，艾潇不停跟旅客们讲哪位老奶奶的花编得好，什么花适合什么年龄的人戴，还抓来安林婕师范。青时在热闹之外，等了艾潇一会儿，见艾潇被簇拥着，便自己回屋了。
“哎我青时呢？”艾潇忙活完，才发现好兄弟不见了。
安林婕拍他脑袋，“青时有你闹腾？早回去了。”
“那我也走了！”艾潇笑嘻嘻和旅客们道晚安，飞快开溜。
青时在屋里写作业，但不是写在答题栏上，是用另一个本子写每一道题的详细解法。他今天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不想就这样和小画告别。
小画对将来没有规划，一会儿想当导游，一会儿要继承旅社，等下说不定还会回来跟他说想做鲜花首饰生意。
小画就这样什么都不想也挺好，自由自在，当个憨憨。但他可以为小画计划。
他想小画考一个过得去的成绩，到小垣市念高中——小垣县和小垣市离得并不远，坐车一个小时就到了，小画想家的话，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去。
他了解过，市和县的教育水平相差太多，小垣市是有省重点的。
小画的爸妈也都是知识分子，尤其是艾叔叔。他们现在生活在小垣县，不等于小画一辈子都会待在小垣县。
也许，当他从季家脱离，他们还能一起念书。
正想着，艾潇回来了，大着嗓门说：“青时青时，你怎么不等我？我好像有点推销天赋，你说我今后去做鲜花首饰生意怎么样？”
青时：“……”
艾潇眨巴眼，视线落在作业上，“哇！好青时！你都写完了！”
青时：“不是给你抄的。过来，我给你讲题。”
艾潇：“哎呀我要去洗衣服！”
青时站起，拎住艾潇的后领，把这一说学习就头晕的家伙拽回来，“聊聊。”
“聊天行啊！我做喜欢聊天。”艾潇盘腿往地上一坐。
“过几天季作争的人就会来接我，我得回去了。”青时冷静地说。
艾潇猝不及防，“啊？这么快！”
那不回去行吗？他想，好舍不得青时啊。可是如果他在哪里疯玩，安女士来接他，他也必须回去的。他们才十四岁。该死的十四岁！
青时点头，“所以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艾潇不由得坐直，“什么约定？”
“你要认真学习，高中考去小垣市。”
上次他们也说过这件事，但更像是随便说说，这次艾潇觉得青时的态度很不一样，他也跟着认真起来，“可是我们学校能考去的不多。”
“你不一样，你很聪明。”青时顿了顿，“你还有我。我走之前，把这些题的解题过程都写出来，你不懂就看，看不懂就打电话问……”
话音未落，青时就被艾潇抱住了。艾潇胸口的花贴在他脸上，刺刺的，很痒。
“青时，你对我真好。”艾潇松开一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我这人没别的长处，但是谁对我好，谁相信我，我就一定不会辜负他。”
青时望着艾潇，视野彻底被侵占。
“要是我考上市里的高中了，你来给我当同学吗？”这其实是句玩笑话，艾潇知道江滨市离小垣市十万八千里，大城市的教育资源也不是小地方能比的。
但青时认真思考片刻，竟然说：“我会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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