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蛋》六月秦安

7、何阳

　　何越竭挡在许非昨前面，伸手狠狠的在圆寸的头上拍了一样，很响，好瓜。
　　“他丫的有病吧，这里离学校门口就两百米，你们不想念书了可以，别连累人行不？教导主任他妈就在那里站着，神经病吧！”何越竭一股气把圆寸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哪个学校都会有混混，就属一中的最怕家长，因为他们学习还行，家长对他们管的也严，一旦惹了事回去免不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圆寸看向学校的方向，果然看见了那个皮肤黝黑壮的跟熊一样的教导主任顶着个大肚子走了过来。
　　他们不想被叫家长，着急忙慌的一边跑路一边推着电动车离开，跑了几步才想起来拧开电瓶车电源。

　　何越竭谈不上是什么好学生，但就是不明白打架的意义，也从来不打架。
　　他看着圆寸们离开的背影，蹲下去帮许非昨捡起手机，手机还能用，只可惜屏幕裂的不像样子。
　　“呐…”他把手机递给许非昨，“手机坏成这样真是可惜。”

　　许非昨拿走手机，摁亮屏幕，上面显示的还是刚才的地图页面。
　　何越竭看到这个才想起刚才的事，他问：“你是不是不认识回去的路？”

　　许非昨蹙着眉头，完全没有说话的心情。
　　何越竭知道他心情不好，“实在不行你下午去了把这件事情告诉班主任，看一下她怎么解决。”
　　许非昨将手机放进兜里，“不用了，一个手机而已。”
　　何越竭虽然不知道许非昨家里的情况，但他好歹也知道这部手机小一万块钱，说碎就碎，谁不心疼。
　　他挠挠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放在换做是他得心疼死。

　　许非昨对于这个县城得印象实在差到了极点，不仅发展差，人也不是有怪癖就是没脑子。
　　他看着何越竭，问：“你知道广场一号怎么走吗？”
　　何越竭从小生活在这里，闭着眼睛都知道路该怎么走，他指向右边，“你就沿着这条路走，走到一个红绿灯路口左转，再往前走有个广场，你说的那个地方就在广场右边。”
　　许非昨点点头，道了句谢，揣着自己破破烂烂的手机朝着南边走去。

　　陆尧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对何越竭始终如一的“颜控”属性感到佩服。
　　他伸出一个大拇指，“还得是你，说一句色欲熏心也不为过。”
　　何越竭收回放在许非昨身上的视线，从陆尧手中接过刚才买的三分米线，“我这叫乐于助人，你懂个屁！”
　　“行行行，我是不懂的。”陆尧朝着路口西边走过去。

　　陆尧和何越竭事发小，两个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是放学一起走。
　　他们家在一片城中村里，住的离学校很近，何越竭的妈妈要工作中午没时间做饭，都是买着吃。
　　每天都要在校门口买了三份午饭，家里奶奶不能吃辣的硬的，弟弟不能吃辣喜欢荤菜，何越竭又是重辣爱好者，买饭十分麻烦。

　　“搞得好像你帮了他，钱就能回来似的。”陆尧手上提着一份何越竭买的饭阴阳怪气的说。
　　何越竭摇头，他垂下眼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他相信许非昨没有骗人，“还没有，等过了24小时再看看吧。”
　　明明是何越竭的钱，陆尧觉得自己比何越竭还急，不过他急也是干着急，“行，反正是你的钱，只要你不怕你妈知道后骂你就行。”
　　何越竭当然也害怕妈妈，要是被她知道起码得说上半个月，“你别乌鸦嘴，只要我没买东西她应该就不会发现。”

　　何越竭有一个弟弟名字叫何阳，今年也就10岁。这个孩子有些倔，每天都要在路口接何越竭放学。
　　何越竭当然不放心何阳一个人在这里等他，先后给何阳说了很多次。
　　何阳在其他事情上明明都很听话，唯独这件事总是我行我素，每天都像值班的守卫一样站在路口的石墩上，风雨无阻定时定点打卡。
　　何阳双手叉腰站在路口，远远看到何越竭后从石墩上跳了下来，用参加百米赛跑的架势朝何越竭冲了过来。
　　“哥，你回来了！”他旁若无人的大喊着，村上的人也已经见怪不怪。

　　何越竭条件反射的抢先一步用空余的手抵住何阳的额头，以防自己的腹部再次遭遇重创。
　　“你慢点。”何越竭说。
　　何阳抱着何越竭的手一脸享受的放在脑袋上摸了几把，才心满意足的放开手。他看着何越竭手上的午饭，自觉的拿走了三鲜的那份。

　　陆尧看见何阳这机灵鬼的模样，也忍不住想逗逗他：“怎么这么大的人还吃三鲜的？”
　　何阳抱着午饭，一脸不屑的转过身看向陆尧，“我哥说小孩子不能吃辣椒！”
　　“噗~”陆尧忍俊不禁，“你这小屁孩真逗。”

　　“你才小屁孩！”何阳皱起小脸蛋，“还有我哥说你是笨蛋。”说完他就一溜烟跑到何越竭身后躲了起来。
　　何越竭哪想到自己什么也没做就有飞锅天降，于是赶忙摇头否定，“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陆尧冲他竖了个中指，“狗说的。”
　　何越竭心里有鬼，丝毫不敢反驳。
　　倒是何阳护哥心切，以为自己和何越竭偷偷打趣陆尧的事情败露了，于是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抱住陆尧的腿，直接将许非昨抖落了出来：“我哥才不是狗！”
　　何越竭恨不得钻到地底，心说这孩子真傻。

　　陆尧激将法奏效，一脸得逞的看着何越竭用口型说了句：“狗~”
　　何越竭也毫不示弱，命令何阳咬了回去。
　　何阳最听何越竭的话，他哥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哥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
　　何越竭让他咬，他果真呲着牙就要咬陆尧。

　　陆尧也是怕了，上次被这小东西咬的牙印还没消退，他可不想又来一个，于是冲何越竭求饶：“哥，你让这小祖宗消停会吧。”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臂阻挡何阳的进攻。

　　何越竭本来就是开玩笑的，看差不多了便叫何阳收手，“狗蛋下来，给你尧哥道歉。”
　　何阳一令一动，立刻从陆尧身上滚了下去，然后还假模假样的做了个鞠躬的动作，“我哥说对不起。”
　　这小子，还偷换主语是吧。何越竭心中好笑。

　　陆尧也没有真的生气，他整理了一下裤腿，对着何阳说：“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你哥。”
　　何阳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思索，“我有提我哥吗？”
　　陆尧“啧”了一声，这小子应该是已经把他哥深深的刻入脑海里面了，自己压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提到何越竭，何阳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拉住何越竭的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哥哥，我们学校这周末要去郊游爬山。”
　　何阳没有说我也想去，但是何越竭知道他的意思，肯定是需要交钱。
　　“要交多少钱？”何越竭问。
　　何阳眨巴着自己圆溜溜的双眼，半是撒娇的说：“老师说车费饭费全包300块。”

　　听到这个数字，何越竭瞬间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原本他的钱够用，但是借给许非昨之后就不够了，他现在手头没有这么多钱，可他也不想让狗蛋失望。
　　他问：“你跟咱妈说了没？”
　　何阳嘟着嘴巴，表情有些恐惧，“我不敢给她说，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让我去，而且还要说我。”
　　何越竭在他头上摸了几下，语气有些抱歉，“可是哥现在没有这么多钱，你不跟咱妈要谁给你钱？”
　　何阳认命般低下头，“行吧。”

　　陆尧这是还不忘掺和一句，“让你随便把钱借人，以后注意点，我要是你肯定会给许非昨把钱要回来。”
　　何越竭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之后再说吧，我先回家了。”

　　何越竭家是个单亲家庭，父亲在自己九岁时去世，妈妈也没有改嫁，一直照顾着弟兄俩，家里条件也不好。
　　他用钥匙打开家里的大铁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臭味，九十二岁的奶奶躺在她房门口地上的凉席上，口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臭味的来源是奶奶房间的尿桶，奶奶腿脚不方便，也没人照顾她。
　　奶奶一生有三个孩子，死了两个，只有老大还活着。
　　他家也在同一个村子里，就几百米的路，从来也不会过来照顾何越竭的奶奶。

　　何越竭爸爸死的时候也是，按理来说奶奶应该由大伯抚养，但他们不要。
　　最后没办法，他妈妈张亚将奶奶留了下来。

　　何越竭把门开通最大，这股味道还是散不去。
　　奶奶变成这样的时候，何阳还很小，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奶奶永远都是这种神神叨叨的样子。
　　他害怕老太太，每次回家都要绕道离她最远的地方，用最快的速度跑进去。

　　何越竭冲着奶奶喊了一声：“你去房间里睡，睡在地上干什么？”
　　奶奶不理她，依旧说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何越竭把饭端给她的时候，她才有了反应，接过饭碗，用奇怪的口音说：“饭来了…”
　　“嗯，你赶紧吃吧。”何越竭说。

　　张亚每天中午都是自己在外面吃饭，吃完饭才会回来休息一会。
　　她回来的时候，何越竭跟何阳都坐在客厅。
　　她个头不高，大约一米五几，不到五十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也因长期劳作变得花白，依稀可见头皮上残留着劣质染发膏的痕迹。

　　一见到她回来，何阳就跑了过去。张亚到底是他们的妈妈，哪怕只是一个表情就知道自己的孩子在想什么。
　　她“去”了一声，语气疲惫，“有话就说，又想干啥？”
　　何阳顿住脚步，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妈，我们老师说这周末去郊游…我也想去…”
　　“是不是要交钱？”张亚问。
　　何阳扭扭捏捏的“嗯”了一声，“老师说路费和吃饭全包，300块钱。”

　　张亚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她平时拮据惯了，不明白为什么出去玩一下就要话这么多钱。
　　“你们老师那是在坑钱，300块钱干啥不好？”她的语气有些严肃。
　　“但是…我长这么大都没出去玩过…班上的同学都去旅游过，黑板报上还有他们旅游时候的照片。”提到这些何阳就忍不住的伤心，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