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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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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借助大楚的手除掉漠北王。”顾洵说出了郑景仁没说出口的话,“如此看来,这苏赫定然是答应了与漠南王联手,而这漠南王又利用他给漠北制造危机。他也清楚,但凡漠北王敢有异心,皇上定然会灭了整个漠北。”
楚玹霖保持着缄默,苏赫与漠南之间的书信往来自他眼中一览无遗。凭他的智慧,深知自己远非漠南王的匹敌,这恰好成了利用苏赫之手颠覆漠北王的一次绝佳机会。
“二位怎么看?”
郑景仁轻轻推了推顾洵,示意他率先发言,自己则低头缄默不语。
“……漠南王的人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在追踪他,那么这些人便不能再留了。”顾洵看了眼楚玹霖,又说,“至于苏赫,看皇上如何处置。”
楚玹霖点了点头,看向郑景仁:“郑太傅有什么意见?”
郑景仁:“……”
“臣觉得顾将军说的在理,至于苏赫,现在处置了他对我们也没多大用处,不如暂且留着,看看日后他和漠南王之间还有何交易。”
“这苏赫虽在后宫朕的眼皮子底下,却始终没发现他是如何将信传递出去的。”楚玹霖回到上位坐下,看了眼桌上的信,又道,“流云殿的监视也不能放松,一旦发现处置了就是。”
顾洵拱手:“是。”
漠南王想利用苏赫挑起漠北参战,知道漠北王没有起战意思,便接近苏赫,不知何由说服了苏赫帮他传递楚军消息。
若是楚玹霖得知此事,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漠北。一旦楚军向漠北发起战端,这无疑将为漠南进攻大楚提供有利之机。
假设漠北之王被逼至绝境,愤而反抗大楚,漠南之王则可以凭借亲情之谊助之一臂之力,两人同心协力,共同对抗大楚,亦正符合漠南王之心意。
无论如何走这步棋,漠南都是将漠北踩在脚下当垫脚石,哪怕是最后赢了,漠北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至于苏赫……
楚玹霖暂时不会处置他,他也有需要苏赫传递给漠南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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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金城。
近期,雍州连遇瑞雪,气温逐日骤降,这对于来自南方的文江雁弩机军的女兵们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考验,她们甚至渴望能携一炉温暖行走于寒风之中。
雍州地形错综复杂,山川高原与平川河谷、沙漠戈壁错落有致,其地势更是由西南渐次向东北倾斜,形成一道狭长的地理景观。
这般繁复的地貌,理应固若金汤,然而王良昌一着不慎,终致三城失守。
王良昌的过失不只在于孤芳自赏,更在于身为统帅却疏于整饬军纪,致使军营之内如同赌窟,乌烟瘴气,秩序大乱。
当敌军来犯,士兵们无人勇于迎战,甚至王良昌本人也沉醉于梦乡,在帅帐中沉睡不醒。
是日,文江雁与王良昌就排兵布阵之策再次引发了激烈的争执。
自从她踏足雍州,日常便伴随着与王良昌的口舌之战,若非如今战事正酣,她必定会对王良昌施以颜色。
“主子,别生气了,快吃点饭吧。”
“我就想不明白了,堂堂一个男人前怕狼后怕虎,我算是知道了他为什么被漠南王打得屁滚尿流!”文江雁拍了一下桌子,气愤道,“他就是个孬种!”
“好啦好啦。”身边的副手过来替她捏了捏肩,劝道,“主子就别再气啦,他再看不上咱们,皇上也不给他实权。您瞧瞧军中那些将士,哪个还愿意信服他?”
坐在一旁的宋鹿野也劝道:“文姑娘何必与他置气,这王良昌并非是名良将,军权在文姑娘手中,到时候夺了城池自动便让他闭嘴了。”
宋鹿野乃是郑景仁的家属,曾经也是出了名的卧龙山土匪头子,后来被先帝剿匪成功,与郑景仁成亲后便一直效忠于大楚。
他前身虽为土匪,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才子。
文江雁摆摆手不愿再提,换了个话题:“近日大雪不断,阿古又过于安静,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饭后我们再去附近巡逻一圈。”
宋鹿野点头附和:“宋某正有此意,漠南王回了平阳尚且没有动行动,阿古驻守在西北,若是再耗下去他的粮草定然会出问题,最近肯定有动作。”
文江雁地哼一声:“没错,上次偷袭烧了他不少粮草,如今缩在城内当缩头乌龟,漠南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宋鹿野笑了起来:“文姑娘乃少有的英雄豪杰,但这阿古也不能轻视了,虎父无犬子嘛。”
文江雁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知道啦,我不会看轻任何一个敌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侵犯我大楚国土的贼人。”
雪过天晴,却又见雪花再次飘洒,文江雁与宋鹿野分道而行,各自率领一队精兵赴城门履行巡逻之职。
楚玹霖指示她以守为攻,与阿古周旋,间或发动小规模攻势以扰其阵脚,待机而动,待到战局有利时再展开全力一击。
文江雁却觉得该杀杀他的威风,所以借着大雪烧了阿古的粮仓。
她自小便在皇宫长大,虽后来跟着父亲回了江南,却也清楚当今圣上的性格。
他从来都打没把握的仗。
楚玹霖看似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其实他的骨头比谁都硬。
先帝在时,常夸他随了自己,先后却说楚玹霖城府太深,过于苛刻要求自己,失了少年该有的模样。
文江雁心中暗自认同先帝之言,身为九五之尊,确实需具备楚玹霖那般果断狠辣之姿,若是过于宽厚仁慈,恐怕这万里江山终将不保。
一直巡逻到凌晨,文江雁才带着一股寒气回了城内,刚进帐篷盔甲还没褪下,随后宋鹿野带着一身寒气也回来了。
俩人见面还没说几句话,便有急报传来。
“文将军,嘉峪关急报!”
文江雁和宋鹿野对视一眼,立马上前拆开了信件。
嘉峪关距离战地还很远,怎么会有急报呢?俩人心里这么想着,便看到了急报内容。
——嘉峪关请求文将军增援,吐蕃深夜来袭,已破瓜州、玉门两地。
“吐蕃来袭?!”
文江雁惊讶一声,感到刚暖和的身子瞬间又在冒冷汗,抓住来送信的士兵追问道:“何时的事情?为何现在才报?”
“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漠南王进攻,按照将军指令只守不攻,但是今早天明以后才发现不对,城门楼下全是吐蕃军!”
“简直胡闹!”文江雁拿着信急得来回走动,“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们还在守……”
宋鹿野沉思片刻立马说:“先派军增援嘉峪关,立马写信告知帝都与辽东,吐蕃在这个时候突然发起进攻,怕是已经与漠南王联手了。”
文江雁立马派了自己副将前往嘉峪关增援。
跑到案前准备写信,然而她的书信还未写完,王良昌的副将又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文姑娘,不好了,阿古开始进攻了!”
“去他娘的,漠南王这个狗东西,居然联合了吐蕃一起攻打大楚!”
文江雁已经来不及写信了,怒骂一句扔下笔便跑了出去。
宋鹿野眉头紧蹙,只得过去先将信写完。
吐蕃突然进犯大楚,阿古在休整数十天后再次来势汹汹……怕是辽东三省,此时也起了战火!
吐蕃向来不与大楚作对,并且与大楚签了和平条约,此时却私自毁约攻打大楚,甚至联手了漠南王。
这两人怕是想趁机瓜分大楚!
……
信件抵达帝都,已过去了两日时光,彼时,辽东三省乃至整个西北边陲,皆已深陷于战火纷飞的苦境之中。
加急信件送达之际,楚玹霖周身散发出逼人的寒意,宛若万年冰封的寒川,更显得寒气逼人,他端坐于上位,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言不语。
宣政殿内站满了军机大臣,却没有一个敢发言。
若是仅对漠南王一人有所提防,尚可应对,但如今吐蕃又添新乱,西北之地犹如被围,辽东边疆再遭战火,大楚国势岌岌可危,陷入重重困境。
怪不得漠南王突然回了平阳便再无动作了,原来他在等,等一个可以和别人联手吞并大楚的机会。
落针可闻的殿内,顾洵沉声道:“雍州陷入恶战,只怕江雁一个人无法御敌。”
郑景仁吸了一口冷气:“不错,文姑娘再有神通也无法兼顾前后夹击,已经恶战三天,怕是伤亡也非常惨重。”
话罢宣政殿内又是一阵沉默。
在西北边陲,吐蕃国雄踞一方,阿古势力则控制了银川、中卫、凉州三要地。如此一来,文江雁陷入两面夹击之中,被围困于核心地带。
观之情势,雍州之军力显然逊色于吐蕃与阿古联军。
楚玹霖坐在上位沉默着,殿内地龙烧得虽旺,但他的心一直都是凉的。
历来吐蕃与大楚和睦相处,相安无事,乃至先帝举行盛大的婚礼之际,吐蕃君主亲临大楚表示祝贺,并签署了一份新的和平盟约。然而,现今先帝退位不久,吐蕃却背信弃义,私下毁约,竟然与漠南王联手共同对抗大楚。
这对楚玹霖来说,便是赤裸裸地挑衅,他怎能高兴的起来?
“先派就近的军队去支援雍州,告诉江雁,若是吐蕃来势汹汹,便弃城保卒。”
“什么?弃城?”
“这可万万不得啊!”
楚玹霖此话一出,大殿内引来了一阵窃窃私语。
自古以来,两军交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任何一方的将领都不会轻易弃城而去。城池犹在,人便在;城池陷落,人亦随之消亡。
然而当今楚玹霖竟然下令文江雁主动放弃城池,撤离而去,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皇下,雍州地处西陲要冲,一旦弃守,我大楚无数子民将遭受劫难,生灵涂炭,断不可轻言放弃城池!”
“臣附议!”
“臣附议!”